【联合报╱张大春】 屋顶上的男孩
小王(,,,党拟个党,党拟个党,,,,)
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1933~)写过一篇分动人的小说《犹太人改宗》(The Conversion of The Jews),描述一个小男孩向居住小区犹太教长提出了一个原本一点恶意都没有的问题:「耶稣是未经交合而生的孩子吗?」这个议题和「上帝无所不能」是相绾合的─唯其上帝是万能的,才能使耶稣未经交合而出生。或许出于不愿讨论「交合」(intercourse)这个字眼,教长顾左右而言他,还扬言要传唤家长。孩子回家告知此事经过的时候,还被母亲挥了一耳光,之后又被教长有意无意地抡了一鼻子。这个名叫奥斯卡的孩子立刻冲上教堂的屋顶,扬言要往下跳。 耶稣是未经交合而生的孩子 不多时,在教堂四周的群众越聚越多,几乎全镇的居民都来了。家人和看热闹的人一样地惊恐、焦急、害怕,也一样地无计可施。孩子要一个公道,他高声宣布:如果要他平安下楼,得有条件,那就是教长、他的母亲、和所有围观的人,都得要亲口说出:「耶稣是未经交合而生的孩子。」「我们相信上帝。」还有:「我绝不为上帝打任何人。」 他们─全体在场的人─毫不迟疑这么做了,他们都跪下来,以祈祷的姿势说了孩子要他们说的话。孩子在故事退出的时候,安然退出他发出抗议的制高点,重返家人的怀抱。 作者将两千年来最浮泛的质疑,从一个天真未凿的孩子口中递出,再让所有饱受信仰洗礼者不假思索地抛开了仪式语言的障蔽,去捍卫对于生命最简单、最基本的敬惜之情。读者若是被这篇小说感动,很难说不是受到孩子单纯、执着精神的感动,更难说不是被那群众在性命交关之际,瞬间超越一切宗教、风俗、禁忌、教训的人道感性而感动。 我就这么野起来 你能草莓我吗 之所以想起这篇小说,是由于学生再一次集结在广场上的缘故。这一回的称谓是「野草莓学运」。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年事稍长之人若欲掩饰其发自内心的、对青春年华的嫉妒,则数落年轻人教养不佳、礼貌不周、甚至数落年轻人内在思想空疏、人格软弱又冷漠,则莫此「草莓」为甚。较诸「野百合学运」来说,六、七年级以降的运动青年似乎并不野,以至于明明是「A世代集体」加诸于「B世代集体」的贬抑之词,居然也可以顺手用来自我标记。不过,一旦标记以为品牌,反而恰恰映衬了对于「野百合」的反讽况味。意思大概是:「我也就这么野起来了,你还能草莓我吗?」 这一回,运动的诉求很简单:警方在陈云林来访之时维安值勤过当,值勤之所依据的「集游法」又是一部似乎永远对执政者有利而导致修法怠惰的恶法。按照学生运动的种种发展轨迹与逻辑看来,他们都应该得到更大的回响、引起更细致的对话。然而我们这个结构渐趋老化的社会似乎并不领情 ─我说的是不去领受那弥足珍贵的天真热情。 谁开草莓园?草莓野不野? 成年人不肯相信青年学生的热情自有其纯洁性─他们把政客们长期补助校园社团活动的背景摊开来,所言也未必不实,这就把话题导向了「谁开草莓园?」以及「草莓野不野?」的问题;怕吵的人于是对不得不吵的人说:「之前,在『更重要』的议题上,怎么没见你们出来吵?」 这样的对立,辩论的焦点再度转成「贪腐」与「颟顸」这两个敌人应该给予哪一个更立即而有效的谴责?如果在「你觉得重要」而「我觉得次要」的问题上纠缠,双方不会有对话,只会藉由对方的误解而加深自己的成见。 在我们这个已然「哄」到极致的分歧社会里,太多人不相信屋顶上那个男孩是善意、天真而固执于理想的;当屋顶上站着的是一个老人的时候,情形恐怕也一样。 (本文作者为作家) 【2008/11/14 联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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