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田唤(未完,慎入)
半糖(我永远站在山的另一边。)
事隔多久,我仍然记得叶渐,他是田唤的男友。在1997年的A大,田唤是最出众的女生,刚进A大,就有人悄悄指给我看,很厉害啊,会击剑,跳水,弹钢琴,跳印度舞,唱法文歌,以前拍过广告,据说父母不愿意她进演艺圈,所以放弃了。家里很有钱。 田唤穿着淡蓝色的旗袍,从面前惊艳走过。那款旗袍我实在太熟悉了,丹丹罗兰的牌子,在虹桥还有另外一件孤独地挂着,因为对身材太挑剔,所以迟迟没有人买,售货员小姐说,一共只有两件,上周卖了一件。 竟然这么巧地,在田唤的身上看到。 我亦试过,腰身太紧,知道再美的衣服倘若不合身,也是糟蹋。 田唤的男友是学生会主席叶渐,田唤的父母不喜欢他,那样出色的女儿,自然应该飞更高的枝。叶渐家境平平,毕业后乏人扶持,想来要挣扎一番。田唤的父母不愿意女儿在叶渐身上耽误了时光,隔三岔五就有世交子弟介绍于她。 田唤一个也不要,只同他们喝茶,敷衍半小时就起身走人。即使如此,叶渐仍然不高兴,他同我说,自己的女友经常去相亲,谁受得了?时间不长,但她明显是有所期待的。 田唤也不辩,只同我说,总要给父母一个交待,我问心无愧,他也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我是他们共同的朋友,从大二开始,我大二,他们大三。彼时,他们的关系已经有点转淡了。据说,在大一的时候,两人如胶似漆,每天都在女生寝室门口作生离死别状,连看门的大伯都不忍了,无声地给这对金童玉女延时。 叶渐知道自己抓不住田唤,想必是知道的,他开始和别人交往。这个逻辑很奇怪,嗯,有一点奇怪,或者这样解释——因爱故生怖。叶渐觉得,田唤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而那时,自己势必痛不欲生,所以防患于未燃,叶渐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够冷一点,淡一点,均出一点给旁人,这样,将来失去田唤,不至于完全崩溃。 叶渐住在校外,是一条小巷,很窄,路面上隐隐有青苔。叶渐住的房子只有三十平方,他当时在一家酒吧唱歌,每晚九点唱到十一点。叶渐的嗓子非常完美,学张国荣学得美仑美奂,亦有男子看上他,在深夜的街,慢慢贴近,低声问,要不要一起走? 叶渐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穿着黑色夹克衫,冷冷地瞅那人一眼。 我向来不喜欢夹克衫,别人穿了,也会反感,但叶渐是一个例外,他无论穿什么,都有一种妥贴的气质。 天生的衣架子。 第一次见叶渐,他在男生宿舍的过道里迎面走来,穿着很简单的白背心,刚刚解手回来,还在拉拉链,看到我,慌了一慌,我抿嘴笑,擦肩而过后,还回头去看他。 他住305。 后来我打探还有谁住305,终于结识了一个叫丁泰的男生。丁泰长得高大,眉角处有一道很显眼的伤,最大的优点是会打架,当然,这可能也是缺点。我不甚清楚,只知道,自从结识了丁泰,再没有人敢惹我。 丁泰最恢弘的历史是,有一次单挑外语系三大高手,结果,那三个皆数趴下。丁泰经常去附近那家健身房打沙袋,每天早上都会在阳台上举哑铃。 丁泰是法律系的李小龙,很奇怪,我本来以为他念体育,但丁泰显然不仅仅四肢发达。有很多女生追求他,床头堆了厚厚一叠情书,有的拆了,有的没拆。 我在一个周末的午后,喝着丁泰的摩卡,把所有的情书都通读了一遍,有个叫缓缓的女孩给丁泰写了许多封情书。 我认识缓缓,和田唤走得很近,经常看到她们一起去食堂打饭。总体说来,校花都是没有女伴的,因为女人都喜欢找一个比自己姿色略逊的陪衬,虽然,很多时候仅仅是两人都自我感觉良好。 但,再自信的人在田唤这样真正的美女面前,也说服不了自己,所以田唤很容易就落了单,连男伴都没有,可悲到这个程度,谁叫她那么的木秀于林。 男人只敢远远地站着,心知自己绝无可能,田唤连情书都很少收到,寂寞得,纤尘不染。 都是自私的人,对于低概率事件不会投入太多热情,最多也就在她经过时,感慨一下造物的恩宠,如此而已。 缓缓竟不惧田唤周身的艳光,还同她并肩而行,田唤就像《悠长假期》里的松隆子,出身良好,一看就是公主的样板。 而缓缓,她是一个孤女,长相单薄,一双略微上斜的单凤眼,有凛冽之气,缓缓在几户亲戚轮流施舍和相互推搪间长大,学费一直是减免的。 缓缓是天生的画者,在高中时摸了几次画笔,就被保送进了A大美术系。缓缓从大一开始已经在广告公司做兼职,烈日炎炎,她戴着帽子,爬高脚架,像男人一样在墙壁上作画。后来有人赏识她,她开始卖画,一幅能卖到一百块,甚至最高可以五百块。 缓缓很容易地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有天份。 缓缓喜欢丁泰也是一件自然的事,缺什么,就想要什么。缓缓想要有人保护,丁泰那么健硕,而且相貌堂堂。 缓缓姓燕,燕缓缓,这么一个奇怪的姓,第一次同她说话,她就提醒我,燕,她举起右手,食指在当中平平地划了一下,第一声。 燕缓缓。 我问丁泰为什么不爱缓缓,丁泰面露窘意,磨磨蹭蹭了很久,什么也没说。后来,后来我才知丁泰爱过燕缓缓,虽然他从来没有回过信,丁泰不擅辞令。 这个故事,怎么讲呢,其实,这只是1997年发生在A大的一宗命案,死者是田唤,嫌疑人是叶渐,丁泰,燕缓缓,还有我。 我叫阮明明,我21岁。 我们都说不是自己杀的,审了又审,问了又问,田唤的父母哭晕了几次,还拿出巨款悬赏,但这样的重金之下,是不会有勇夫的。 于是,整整六年过去了,田唤的卷宗依然结不了尾。 你不要来问我,不要来,请让我想一想,怎么诉说这逝水的流年,残忍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