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宁访谈收集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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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btr(鼻涕人) 小管家
2008-11-30 01: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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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08-11-30 01:21:23

    2007年的O.B.女人访谈

    写小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写小说的时候就是一种非常放松的,非常爽的,和非常有高潮的感觉,因为那段时间情绪会非常集中,所以说就会把外界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忘了,开心的和不开心的事情就全部变的无所谓起来,我就觉得这种感觉自己还挺喜欢的。一旦外界对你的人生没有影响的时候,就真的还感觉挺自由的。

    那你觉得自己的作品和别的80后作家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应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的特色,可能刚开始的时候看不出来,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刚刚开始写作,各方面还没有自己的风格也还没有自己的语言,然后到现在的话已经差不多7,8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每个人去慢慢的形成自己的风格了,所以说现在来看的话,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不管从喜好的体裁,还是说每个人使用的语言,还是说每个人对文本节奏的控制,全部都是不一样的。我自己的作品,我觉得我喜欢自己作品当中,最重要的东西是因为我感情真挚,嗯, 这个是最重要的,而且,我喜欢自己作品的语言是因为我的语言是我喜欢的翻译作者的语言。

    那你觉得什么样子的人会喜欢看你写到的这些感情呢? 应该就是那些成长期的记忆比较深刻的人吧,很多人其实会把成长期,就是,17,18岁的时候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或者说,没留下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记的话,那我觉得,这些人我打动不了她们,这个也没有办法,但是肯定会有一小部分的人,这些人,不管她们现在是几岁,可能现在她们还是学生,可能现在她们已经三十几岁了,但是如果说她们那段记忆还是深刻的话,我觉得我就是写给她们看的。

    那如果成长期真的过去了,又能写些什么呢? 如果成长期过去了,或者我以后年纪大了,变成老女人的话我也可以写老女人的东西呀,这其实无所谓,其实写东西的话也不要特别限制自己说一定要写什么样子的东西,只是,你在这个阶段的时候自己心里面想写什么就放纵自己去写,可能你过了这个阶段的确就写不出来了,那么也就写不出来好了,也无所谓的。所以说,在你能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尽量放纵自己去做,不要给自己什么限制和压力,因为,你不知道,可能你过了这个时间之后就真的再也不能做这个事情了,这个就还挺可惜的。

    梦想也是当一名作家吗? 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应该说是当一个感情永远都不会枯竭的女作家,因为有些女作家写到后来就会渐渐变成技术派了,当然技术派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自己是不认同这一点的,我觉得如果你的感情已经枯竭的话,那再写作就变得非常没有意思了,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够一直感情充沛,永不衰竭~~

    坚持梦想是不是特别困难? 我觉得对我来说坚持梦想不是,决不是一个困难的事情,相反如果一个人没有梦想的话,她怎么能够生活下去,我觉得都是一个疑问吧。坚持做一件事情对我来说本来就是一个很享受的过程。

    听说你最敬佩的就是执著的人? 是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敬佩的就是非常坚定的,不退缩的那些人吧,本来嘛一个人要不停的向自己的梦想去靠近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说对于那些执著于梦想的人我总是抱着一个很宽容的态度,即使她们在别的地方可能会犯错,会不被大家接受…但我觉得对我来说,我都会从心里面去支持她们,然后站在她们这一边,她们有困难的话都会尽自己所能得去帮助她们,我觉得应该说,这个是我应该要做的一件事情。

    是不是从小就特别爱自由? (笑)因为我是水瓶座嘛,然后水瓶座最大的特点其实就应该是爱自由。 不过,小的时候的爱自由和长大之后的爱自由是不一样的,小的时候人生受的限制太多了, 所以说,长大之后的爱自由可以做得更彻底。

    自由是最重要的,生活快乐是最重要的。 年轻人都来爱自由,爱未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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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08-11-30 01:27:32

    2008.3 《上海壹周》关于万航渡路的"私人地理问卷" http://files.blogbus.com/btr.blogbus.com/files/s/12046444190.jpg

    受访人:周嘉宁 女,1982年生于上海。上海作家协会会员。18岁前一直生活在万航渡路一带。2007年末出版半自传体小说《天空晴朗晴朗》。

    壹周:你对万航渡路的记忆开始于什么时候,又结束于什么时候? 周嘉宁:开始于那些总是下雷雨的夏天,爷爷对我说打雷的时候不能洗澡也不能看电视,于是我总是惊慌失措地从浴缸里湿漉漉地跳出来,然后坐在一张压着玻璃台板的桌子前,不能看动画片,只能怔怔地看着天窗外面疯狂摇晃的梧桐树叶,以及黄褐色的天空,而一旦雷雨结束,万航渡路头顶的那块天空就像被洗过一样澄清。结束于万航渡路的老房子开始闹鼠灾时,当我有一天看到从阁楼里横窜越过天花板的老鼠时,便满怀恐惧地一心就只想快点离开那里。

    壹周:万航渡路一带,你最难忘的3个地方是? 周嘉宁:乌北菜场,那里有整只的敲过图章的猪、巨大的放在黄鱼车里的冰块、肮脏的下水道和绿莹莹的遮雨棚,它们代表着我所熟悉的万航渡路,杂乱,喧闹,肮脏,生机勃勃;小教堂,每个星期天的上午,挤在钢丝床上睡觉的我,都会被教堂里做弥撒的歌声吵醒;家门口梧桐树底下的剃头摊,我少年时代很多个童花头都是在那里剪出来的,围在脖子上的毛巾脏兮兮的,冰凉的剪刀总是把刘海剪歪。

    壹周:万航渡路对你意味着什么? 周嘉宁:我整段少年时光,灼热的、闪闪发光的少年时光。

    壹周:小说《天空晴朗晴朗》是纪念在万航渡路的时光吗? 周嘉宁:是的,万航渡路是我记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一直害怕忘记,忘记会让人不再悲伤,但是最美好的部分也会被一起忘记。

    壹周:如果万航渡路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你最不希望消失的是哪里? 周嘉宁:一师二附小里面那幢爬满爬山虎的红砖教学楼,三楼的图书馆是我的地盘,但是其实这幢楼已经消失了,在它变成废墟前我偷偷跑进去过。

    壹周:你怎么理解私人城市地理这个概念? 周嘉宁:我愿意相信只有对一个城市怀着爱的人,才会知道如何去爱。这种爱是细枝末节的,是对一个城市浸泡式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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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08-11-30 01:35:39

    2006年周嘉宁作品网络研讨:还在路上的一个作者

      周嘉宁作品网络研讨(2006年5月31日14:00——15:00 )

      嘉宾简介:周嘉宁,女,1982年出生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在读。上海作家协会会员。

      主要作品:小说集《流浪歌手的情人》、《杜撰记》。长篇小说《女妖的眼睛》、《陶城里的武士四四》、《夏天在倒塌》、《往南方岁月去》。

    费爱能[主持人]:今天我们开周嘉宁的网络讨论会,从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以后,周嘉宁一直是一个很勤奋的青年作家,她现在是复旦大学在读研究生,也是上海作协最年轻的会员之一,许多年轻读者非常喜欢她的作品。

      苏德:我觉得周嘉宁这五年在文字上的转变是非常大的,一直在探索,现在还没有定型,就是那种还在路上的一个作者,我还是很看好她的。

      苏德:我觉得她写作起来是非常有耐心、有恒心的一个人,这点非常难能可贵。

      丁丽洁:我跟周嘉宁是04年夏天的时候认识的,去年的这个时候看到了她的《往南方岁月去》,我碰巧在给她写书评的时候,读到了一段批评家写的文字,他觉得现在很多年轻的作者往往喜欢从自己的生活经验出发,他对这样的写作表示不懈。我当时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后来我看了周嘉宁的这篇长篇以后,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可以说这写作是从生活经验出发的,但这姿态如果是非常诚恳的话,也未尝不可。前段时间在复旦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也是一个80年后的研讨会,会后结束后我看到有很多女孩子拿着本子找周嘉宁要联系方式,我觉得这样一种状态是很好的。

      小饭:我认识周嘉宁也有五六年了,从最初我看她的那些比较抒情化的文本,到当时她很实验化的讲的一些小故事,那些书版了杜撰记,到后来她用生活经验为基础去构思了很多童话般的青春故事,这里面表面上的变化其实有一些是没有变的,这也是我最看好的一点,形式上她是女性化的,但我觉得她的写作逻辑是比较偏男性的,很多小说中的内部结构,当初看到让我很惊奇,我觉得这些只有好的男作者才能完成,这与她的性格本身有关吧。就像她经常引用的名言一样,没有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这其实是一句很豪迈的话,不适合小姑娘自述,但她是这样想的。

      网友(清晨):文学可以改变生活吗?

      周嘉宁:可能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改变,但是我觉得文学不会让生活变得更好。如果说指望文学来拯救你的生活,或者让你脱离现实世界的话,我觉得这种想法还是挺幼推的,这是不可能的。就比如一个很有名的作家和一个可能自己写写小说,但并不出名的作家,他们的生活质量是一样的,他们感情世界的变化,个人精神方面的成长都是一样的。这些东西并不是文学带给你的,你撇开文学不谈的话,你的生活还是和别人一样的。并不会因为你写了小说,会让你的生活更好,这是不可能的,不现实的。

      网友(问问):是什么引起你写作的乐趣?听说你在读文学研究生,今后准备以写作为生吗?

      周嘉宁:我觉得如果能够不以写作为生,就尽量不以写作为生。因为我觉得可能两三年会写不出东西,但如果逼迫自己的话,如果以写作为生的话,那生活可能就没办法解决了。

      费爱能[主持人]:我是一个老人了,但是我很喜欢周嘉宁,她的作品我看了一点,开始我是因为工作关系看她的作品,但我现在看了多了,我感觉到她的文章为什么老头、老太武断地说他们不喜欢看,就是因为她比较真实地反映了他们的亲身生活,而且这种生活正是老头、老太反感,或者说是不熟悉的。周嘉宁的一些书从封面设计到她文字的细节部分,都是针对年轻读者的,这样往往在年长一点的读者中间就缺乏市场。如果真的去阅读她的文字,就会发现她到是真实地反映了这一代年轻人的生活状态,和他们丰富的精神面,正像以前所谓的抗战作家、土改作家、知青作家一样,作家是一定要反映自己熟悉的生活,还有他丰富的想像力。

      费爱能[主持人]:周嘉宁非常年轻,但她具备的是当作家的气质,我希望她不要去做生意,更不要去搞什么行政领导,专心致志的写她的小说,到35岁还没有出息再想其他的。

      网友(80前):80后作家”这样划分源何而起?是否也和当年“知青文学”相似,成为文坛的一种写作流派?

      小饭:80后作家起源,根据我自己的了解,是出版社和媒体的共同作品。它把现在年轻20-25岁的年轻写作者拉到一间房间里,然后在房间的门上写了两个数字“80”。其实出版社和媒体并不愿帮助这间房间里面的人,帮助他们完成他们的使命。80后作家这个概念跟所有之前的文学概念(除了70后)没有任何可比处,它不是一个写作流派,它说明了这个概念所描述的人群的生命长度。

      网友(即将毕业):和你年龄相仿的同学,现在大多就业顺利吗?你有就业的忧虑感吗?能谈谈你对同龄人就业选择的看法吗?

      周嘉宁:好像我们学校的还可以吧。我是没有就业忧虑的,我打算随便找一份工作,对我来说,工作是一个维持生活的手段而已,我无所到底怎么样,很少钱我也能活下去,钱多一点我能过得更好。我没指望帮自己找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工作能维持我现在的基本开销就可以了。我现在在一个网站里上班,我的同事很多都是今年毕业的大四学生,我觉得就是选择职业的话,如果说你不仅仅把它作为谋生的手段,你觉得你所选择的职业跟你今后的人生有联系的话,那当然还是选择跟自己的兴趣相近的职业。否则仅仅为了赚钱的话,那会过得很痛苦的。

      网友(gun):你为什么要写马里奥?

      周嘉宁:因为小的时候我们这代小孩都是打8位机长大的,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玩过超级玛丽,以前在学校上电脑课的时候,会坐在最后一排打八位机版的超级玛丽,我们对这个形象非常印象深刻,就像对一些童话人物的印象一样,而且我觉得它满符号化的,是属于我们这一代的符号。我的写作一是希望能够创造出属于上海这个城市里面20几岁年轻人的一个符号,是我们自己熟悉的,玛丽奥就很符合,我家里也放了很多这个东西。

      网友(gun):那么你同意你是一個摩登原始人吗?

      丁丽洁:我觉得这个问题是上一个问题的衍生。周嘉宁的写作从某种意义上说,比如说她的杜撰记,就很有摩登原始人的感觉,因为这里面有很多电子游戏的东西,有很多声光电,还有各种对现代城市不一样的感知途径。所以我觉得用摩登原始来形容她的著作还是蛮贴切的。

      费爱能[主持人]:我觉得80年代出生的这些上海作家不存在什么流派不流派,周嘉宁就是周嘉宁,可以说她自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我的一个想法是她应该跳出这种写法的时候了,希望看到她的下一部作品是一部给我们惊喜的作品。

      小饭:我再对周嘉宁说几句吧。希望她能找到最美好的生活,最好的情人,健康!

      苏德:我跟周嘉宁虽然认识这么多年,但是我看她的东西不是看的很全,这次我问出版社要了很多她的书,准备好好研读一下,我希望她一直坚持下去,就像她自己所说的,挺住意味着一切。也希望她能继续听我的牢骚。

      丁丽洁:我觉得没有什么挺住挺不住的说法,顺自己本意就好了。希望她开心!

      周嘉宁:其实写作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如果说有哪天觉得写作不再让你快乐,而是越来越痛苦的话,那就没有意思了。如果你已经陷入了一种很焦急的状态,逼迫自己写作的话,也不可能出好作品。其实对我来说,写作并不是最最重要,最最重要的是更加美好的生活,我希望生活更加美好一点,我希望在美好的基础上面再进行写作。

      费爱能[主持人]:今天的研讨会到这里结束了,谢谢大家!希望大家关心年轻人的写作,上海像周嘉宁这样作家的书是非常棒的。

    来源:文学会馆(2006年5月31日 15: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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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08-11-30 01:58:09

    2004年

    住在陶城里的小姑娘
    作者:楼悦 日期:2004-06-15 16:56:49

    周嘉宁: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奖赛一等奖得主。现在复旦大学文科基地班就读大四。她的文字干净而清丽,带着一丝迷离和飘逸,对细节有着特殊的敏感。现在写着有些魔幻色彩的小说,有人认为,她的文字里有卡尔维诺的影子。已出版的作品有:《流浪歌手的情人》、《陶城里的武士四四》。 1. 始 大约是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澄清的天色开始混浊,只有飞溅的霓虹闪耀着金属质感的妖娆。我突然就想起了周嘉宁的陶城,那一座只有被废弃的工厂和满地生了锈的大大小小的螺丝钉的城市。想起那一群青年男女在废城里寻找爱情的样子,空气中,模糊起一阵阵微热的躁动。 我站在长寿路一个麦当劳的门口,拨通了她的手机,嘉宁说,她已经到了,正准备过马路。随后,我就看见那个女子从我面前不远的地方走过来。我对她微笑,然后,她也笑了。我们一转身,走进那个流淌着明亮和欢乐的快餐店。 其实之前,我总是有些踌躇,我和嘉宁都是享受物质的女孩子,似乎更应该在朦胧的昏黄中,品尝着暖暖的咖啡,然后温柔地说话。但我的估计发生了偏差,在那样通体明亮、笑声洋溢的地方,嘉宁仍旧是一脸温和的微笑,在此起彼伏的喧闹中笃定地站着。灯光从她的长发中弥漫开来,绕成一圈一圈的影子,躺在地上。 几分钟后,嘉宁喝着她的橙汁坐在麦当劳底楼最僻静的角落里聊起了她的海阔天空。嘉宁的嘴唇薄薄的,一张一翕,吐出许多柔软却坚实的句子。 2.迷人的女孩子 周嘉宁大概不属谌嗣瞧兰壑小懊琅钡姆冻耄肥涤惺粲谧约憾捞氐钠剩删幌钢碌奈骞俸芰鞒┑胤植荚诎尊牧成希こ荀艿耐贩⑺缮⒌嘏湓诩缟希桓焙芩嬉獾难印=喟椎钠し舴路鹆鞫磐该鞯牟ü猓嵘捻由磷盼潞偷墓饷ⅰ<词共皇╇僦承Γ谰涉倘弧N液苋菀拙妥⒁獾剿宕鞯氖资危佣沟绞滞螅逡簧负醵际且实摹K亩泛褪诛矶贾皇羌虻サ幕纷矗蚪嗟牡褡痢W邢傅乜匆幌拢突岱⑾肿笥业目钍讲⒉灰谎从凶啪说暮托场W芫醯茫庑┮咨牡阕海鸵坛鲆桓鎏烊坏闹芗文恕?/P> 明亮的光线中,嘉宁安静地坐着,就好像一湾碧水,清澈而不青涩。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周嘉宁,你很漂亮呢。嘉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自己其实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喜欢打扮,喜欢买香水、饰物和一切时尚、漂亮的东西。她觉得每个女孩子都要告诉自己,要变得迷人起来,于是就会迷人起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晃悠着一种明媚的味道。 这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美丽得不折不扣。 3.慵懒而忙碌的生活 周嘉宁已经大四了,按照我们常规的思维,似乎是应该不断地奔波着,为自己找一份稳定安逸的收入的时候了。可是周嘉宁仿佛天生就对稳定的工作有一份小小的叛逆,总好像不喜欢受到别人的约束,更喜欢靠给别人写写稿子,赚取自己生活的必须。如果可能,周嘉宁也愿意直升研究生,继续保持现在自由随意的生活。 朋友们都忙着念书,出国,找工作。大家都看着周嘉宁一个人安逸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煞是羡慕。问问她,她却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没有啊,其实我也很忙的。问她忙什么,她又绞尽脑汁,横竖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仔细想想,大四几乎没什么课,实习也早就告了一个段落,小说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动笔了。整天就是赶赶稿子,打打游戏,看看碟片,和相亲相爱的女朋友说说电话,在网络上发发帖子和朋友聊聊天什么的。常常一恍惚,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好像是挺忙的,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说到这里,周嘉宁笑了笑。问她是否会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把文字当作自己的情人或者工具,她否定了这种模糊不清的说法,她说,文字对于她,是一种事业,她是会写小说一辈子的人。小说,是她生活中高于一切的。写小说的时候,她有一种从生活中释放的快感。她说这话时从容的表情,让我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稳重。 4.周嘉宁的陶城 周嘉宁的《陶城里的武士四四》已经出版了有一段时间了,很多人说好,更多人说看不明白。和周嘉宁谈起她那部新书时,她带着一种恬静的微笑说,其实那是写给她的男朋友的,可是连她的男朋友都只坚持看了一半,所有的朋友中,只有张悦然是真正读懂了小说,也把隐匿在小说陶城中的周嘉宁找了出来。小说里的人都仿佛是彼此的影子,无意中相互模仿。四四是真正的大众情人,是张五未来的样子,非非是天真的,痴痴的女孩子,是张小西过去的影子。非非杀了张小西,正是因为她意识到这种冥冥中宿命的安排而不甘于的表现。这一群年轻人都深刻地爱着陶城,却最终都离开了那里。 5.亲人、朋友和情人 周嘉宁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一路走到今天几乎没什么坎坷,从小就是令人羡慕的好学生,一路保送到育才高中,又因为“新概念”的机遇,让她从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文学的新生代力量。印象中,她和父母的关系一直没什么波澜,大概只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而正是这次争吵,使她真正敢于勇敢地在他们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脱离了自己一向乖巧,不多言语的性格。周嘉宁回忆说,很多事情,两辈人有时候很难真正沟通,憋着一口气,双方都会觉得自己很委屈,这种委屈积聚到一定的程度后,彼此都忍不住了,于是就爆发出来了。她一口气把从小到大所有的委屈说了个痛快淋漓,然后回自己的房间大哭,哭了五个多小时候后,开始写信,那是长长的一封信,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要道说完自己所有的想法。第二天一早,她把信放在桌上,便回学校去了。后来,父母并没有过多的提起这件事情,大家好像都遗忘了这件事情,而周嘉宁和父母的关系反而更加地平稳了。仿佛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和尊重,一切都朝着周嘉宁想象中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嘉宁回忆起自己念书的时候,总觉得是很遥远的时光了,她最怀念的是初中的时候,现在的许多好朋友也大部分是初中时候认识的。十几岁的周嘉宁也同样遗留给那个敏感的年纪一些多愁善感的情节。现在回顾一下,虽然觉得很幼稚,却也是同样的温暖。周嘉宁有自己很好的女朋友,她在这些女朋友面前,是一个和文字无关的女孩子,她们一起手拉着手逛街、吃饭、打八十分和说八卦。她这样说的时候,让人不禁意地想起《陶》中的非非和王踉踉。其他例如:小饭,苏德之类的好朋友,聚在一起,则会更多的谈论彼此的写作。 周嘉宁也有自己的男朋友,就像武士四四一样的高大和勇敢。周嘉宁不喜欢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样会特意找个时间和自己的男人呆在一起无聊地逛街、看电影和吃饭,完成程序一般的恋爱。在她看来,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不应该被特别地支离出来。她现在的爱情,就是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真正的生活。问起她是否想过成家,她摇了摇头,只是肯定地说,三十岁的时候不管是否结婚都要有一个孩子。但谈及她和男朋友对家的布置,她一脸古灵精乖地笑了。他喜欢明清的家具,那种古板的,严肃的,硬梆梆的那种;而她则钟情于宜家家居的家具,她甚至想买下所有的宜家家具,隔几天就换一套。虽然,她的男人也和她说要在家里放上明清的红木家具,她没有立刻拒绝,只是痴痴地笑着说,你要是买来那种木头椅子,我就要在上面摆满各种颜色的卡通垫子。男朋友说要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喷漆成黑色,周嘉宁就立刻跳出来说,那我就在上面画上米老鼠。 说到这里,周嘉宁和我都笑了,我突然就觉得,那真的是一个很幸福的女孩子。 6.终 结束采访的时候,天色已经从混浊中沉淀下来,恢复了一片温凉的天穹。周嘉宁说,她要去买一盘憨豆先生的碟片,然后我们轻松地告别。我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和她身上闪烁着的银质饰物朝人头涌动的摊位走去,觉得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晚上。

  • 在野党

    在野党 2009-04-13 17:06:59

    BTR btr忠实的FAN啊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09-07-30 22:19:58

    周嘉宁:我的写作

    http://book.sina.com.cn 2004年12月29日00:00 新浪读书

    我想我还是从我的《苹果玛台风》《陶》《三点二十九分的镜子》《非非的意外枪击事件》等短篇,和《陶城里的武士四四》以及最近的《杜撰记》系列短篇的一些写作体会说起。  《苹果玛台风》之后的那4个短篇写于2002年夏天,也就是在我结束了长篇《女妖的眼睛》之后,开始了《苹》系列。在这4个短篇里面有没有故事对我来说都是不重要的,如果有人问我,《苹》或者《陶》或者其他的几篇短篇讲的是一个什么故事,我觉得我的回答肯定是:“我也不知道。”比如说《苹》描述的就是一个女孩子在等待台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在等待着台风,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台风。我想描述的只是这样的一种焦灼的等待状态。令我自己再次读它的时候感到心动的是一些很细小的情景。这些情景与事件无关,就好像四四在窗户前面听到熊猫牌收音机收到的口琴声,以及四四和张五坐在晒台上抽黄骆驼,这只是一些情景。我的这篇短篇小说就是由情景组合而成的状态—焦灼—我只是想描述一种等待中的焦灼状态。于是在描述中,故事反而显得次要。故事是为能否表达出状态而服务的,比如说《三点二十九分的镜子》中女孩子每天下午三点二十九分都会等待着同一面镜子的出现,那时时间会静止。而在我写的时候,我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时刻侵袭我的恍惚感。我想描述它,但不是用语言来描述感觉本身,而是找到一个故事或者说是情节,用它来表达我所需要的恍惚感,然后我才造出了这样一个故事。如果不需要故事的话,用一个情景就可以完成,那么故事也可以消失。  这种描述的语言所带给我的兴奋,我在《陶城里的武士四四》中感受得最深。其实在写完了以后我就在想,可能并没有多少人能够真的看完我安排的所有故事情节,但是我觉得只要看了几段之后,就算不完整地知道故事情节,可我所想传达的感觉也应该能够如我所愿地传达出去了。  《非非的意外枪击事件》是《四四》的雏形。当然在《非》里面所描述的状态、情绪、感觉是单一的,而《四四》是一个集合体。焦灼,虚妄,嫉妒,希望等等。至于《四四》的情节,它是一个把所有的状态集中起来的框架,我并没有精心去安排它,甚至在我开始写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清楚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能够控制住的是情绪,而情节的发展是随着情绪的升级而发展的。如果能够全部看完的话,那么结尾的确也是一个我认为很妙的故事,可是这个故事在整个长篇里是看不清晰的。很多人看完以后可能对故事的印象淡薄,会不知所云,所感受到的应该是一种浓烈的语言所带来情绪,而故事被语言塑造出来,又被语言所淹没了。  但在当时我并不知道以此来支撑一个长篇是不是可行。 我也不得不承认,在《四四》的写作时,我感受到一种文字排泄欲所带来的快感,所以我写得很快,不曾修改过一个字,而我的确是忽视了读者。我在写的时候并没有把读者的因素考虑进去,因为在《四四》和之前的一系列短篇的写作中,到最后,文字的节奏好像已经同身体的节奏融合在一起了。我是自我封闭地在写的,我没有考虑过读者接受的这个角度,所以没有修改,因为怕毁坏了当时原生的状态。  《杜撰记》系列开始写作是在《四四》之后,几乎是抱着一种对以上写作态度的反省。当时我对于自己的写作有点怀疑,我在想一个读者不能够好好接受的小说是不是一个好小说。我对我以前放弃接受方观感的态度表示怀疑了,于是就做了一些调整。调整的一部分就是我不再注重于状态的描述,而开始选择叙述。  我记得我在开始《杜撰记》的时候曾经说过我想开始讲一些故事。当选择了叙述之后,我尽量地把自己放在故事之外,但我写得不如过去顺畅,因为我在整个过程中都反复地节制语言。过去我习惯使用长句子,在《女妖的眼睛》和《四四》以及前面的一些短篇里面,长句子就是我语言的特点,但是我在《杜撰记》系列里面,我不自觉地放弃了长句子的使用,阅读障碍在这方面肯定是有所减少的。我也不再用文字来渲染自己的意象化的东西。情绪和状态的描写在《杜撰记》里面是少的,而叙述和对话的出现是过去我很少使用的。我希望的是能够通过一种旁观的叙述来传达人物的感情,那些感情是人物的,而不是我自己的。他们是自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情绪是有的,而情绪不再是情绪本身,情绪都隐藏到故事里面去。  对讲故事,我其实还是不在行,就比如说《杜撰记》里的那5个小故事,其实都是旧的故事,甚至到了最后夜X也给我的《杜撰记》的故事情节归纳出了某种模式。  可以说就编故事而言我是失败的,但是我觉得就讲故事而言我是成功的。可能是由于我太执迷于语言本身,虽然说从最早的散文到《女妖的眼睛》到《四四》到现在的《杜撰记》,旁观者都感到我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我是从一个阶段跳到另一个阶段,而其实就我自身而言,我始终没有变过的是我对于语言的追求,我觉得这是组成小说的最基本的单位。对语言的追求是一种技术性的东西,因为我在意造句,用词,词的搭配,句子的排列,分段,甚至在面对着电脑屏幕打字的时候我注意着整篇文章的句子在形状上的排列。对我而言,如果一篇小说没有好的语言技术就称不上是好小说。  在《杜撰记》的那5个小故事里,就故事性而言,我都是失败的。我觉得我是在用我自己的语言技巧重新讲述一些陈旧的故事,可是这些陈旧的故事因为新的语言的使用肯定与过去看起来不同。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09-07-30 22:21:07

    故事的讲法 http://book.sina.com.cn 2004年12月29日00:00 新浪读书

    在我的写作观里,我真的认为写小说从某种程度而言是在挖掘一个故事的潜力。  故事的潜力有两方面的因素,一个是故事本身所具有的传奇性,我认同一个好的传奇性故事是可以支撑起一篇好的小说;而另一个则是如何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里注入一些其他的因素,或者做形式上的转变,来让这个故事变成另一个故事,或者说变成不是故事。  先说说第一点。虽然我自己至今没有做过任何这方面的尝试,但是我们每个人已经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就是被一个故事吸引,看了它的开头就想知道它的结尾,或者已经猜到了它大喜或者大悲的结尾,却还是着迷于它当中的曲折过程,出于一种想知道的目的往下看。也肯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个故事将你带进迷宫,你跟着它转悠,全神贯注地根据自己头脑里面残余印象的地图来寻找出口,最后你津津有味地绕出了迷宫,却发现推开出口的那扇门,并不是你想像中的花鸟世界,而是迈出一步就是悬崖,如此地出人意料。一个传奇性的故事是要求完整的,它必须有头有尾,能够从走出第一步开始就知道肯定能够绕到最后一步,它是一个事先已经布好的局。  然而总能够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作为一个传奇性的小说,它的所谓的完整性是不是包含了语言这一点。就我个人所感,在一个以传奇故事为支撑的小说里面,语言反而是应该藏到故事的背后去。读者的注意力被语言所吸引显得多余,但是这并不是说语言是一个退而其次的被忽视的东西,因为铺陈和节制同样需要技巧。  就比如说刚刚在看马牛的《妻子嫉妒女佣的美貌》,看的时候完全关注着故事的情节发展,看到最后的结局一笑了之,语言完全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印象,而回过头来看看的时候,不能不说那些对白的语言绝对是经过控制的。而控制,是把语言控制在了故事的背后,它自始至终在引领着读者,在设计着局面,却彻底地隐藏起来。所以从表面上看来,读者一口气读完了小说,被情节吸引着往下看,而其实穿针引线的就是语言,对白、动作—所有微妙细节的控制和把握,都可以细化到一个用词上。要我相信一个传奇性的故事仅仅靠其自身的传奇性而脱离了精心设计的语言,就成为一个好的小说,我是不肯的。  再说说第二点,有些故事其实就本身的故事框架而言,人们已经烂熟于心了,无非是情爱生死分合等等。如果剥啊剥,把故事的外衣全部都剥掉的话,看到的就是一个毫无嚼头的干枯的故事内胆。其实到头来想想,这样的小说的核心并不在于故事,而是在于语言或者是形式(这里我只从语言的角度讲,因为关于形式这个问题,我并没有考虑清楚,或者说并没有考虑过,拿出来讲不免显得不负责任,但是形式是挖掘故事潜力的一种方式我不排除)。把一个故事的潜力挖掘出来,让它看起来像另外一个故事,或者根本就不是故事。  就拿《杜撰记》来说,其实是5个很旧的故事,毫无吸引人的传奇性可言,也没有曲折的情节,一波三折更是谈不上,结局也几乎全在意料之中。而我自己觉得读这样的小说的时候,读者是不必急于知道结果的,或许对于读者而言根本没有结果可言,有无结果并不重要,可能结尾并不是一个故事的完美结局,而只是某个情绪的高潮,或者谷底。因为在这里的核心是语言。  这让我想起苏德的一系列小说很有苏式风味的结尾。现在回头来看这些小说,比如《真如涅记》算是一个有着曲折情节、人物关系复杂的故事了吧,可是从读者的角度来说,记得的结尾往往不是那里面人物生死纠葛的下场,而是落在灰尘中的一只红洋鞋。除了根的马兰豆绿油油的,红洋鞋则是红艳艳的,这种用语言构造起来的色彩场景竟然比整个故事都令人感到印象深刻。  又或者像《病态楼》的结尾的那句“我掏出那把小剪子,头皮发麻”,我觉得这就是一个高潮的结尾,并不是因为情节发展到了高潮,而是语言的节奏控制 演绎到了一种高潮。  在这里,故事是隐藏起来了,故事是个工具。看完《病态楼》的读者里,很多提起《天生杀人狂》,这两者并没有完全的关系,而是一种相通的情绪。当然《病态楼》比起《天生杀人狂》来是明显带着女性才会有的阴郁,是这种阴郁给人留下了阅读感,而不是故事。而这种阴郁感的创造显然不是因为故事的原因,故事只是一个把文字组合在一起的框架和理由,而创造出这种阴郁感的是语言,以及用语言所拼写起来的场景。这些场景可以完全没有逻辑上的关联,但是隐秘的联系肯定是存在的。这种隐秘的联系是由语言创造出来又超越语言本身的。语言的掌握归根到底是一种节奏,怎么样的节奏制造出怎么样的情绪,收放之间又能够适时地加重或者减缓这种情绪。  还有就是用一些符号化的东西作为补充,比如《病态楼》里面的青蛙精、妈妈的长头发、苛刻的梳子等。  但是故事是不能没有的,故事可以有一定程度的退化,就是退化到事件,这是底线了。如果彻底地把事件都取消了的话,那么小说就不成其为小说。  关于事件的想法我想提提图森。图森的《先生浴室照相机》,是我一再提起的,看这本书的时候状态很奇怪,没有一次从头翻到底,每次都是从中间的某一页读起。就这样颠来倒去地看完整本书,而且还不止一遍。要我现在来告诉你,这本书讲了怎么样的故事,我是讲不出来的,或许他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可是我不知道,但是照样读完了。想来,吸引我的只能是零碎的事件,是一个片段和下一个片段之间的衔接。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09-07-30 22:21:56

    小说,故事和事件 http://book.sina.com.cn 2004年12月29日00:00 新浪读书

    ◆周嘉宁VS.七月人  周嘉宁,1982年生于上海,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现于复旦大学攻读中文系研究生。出版有《流浪歌手的情人》,长篇小说《陶城里的武士四四》《女妖的眼睛》《夏天在倒塌》等,其中《夏天在倒塌》直逼张悦然而去。  周嘉宁关于夏天的故事缘自于与某位摄影师的一次未尽的合作,她的童年回忆为整个小说定下了基调。周嘉宁执着于小说的语言,在她的小说中“故事”退居其次,只要保住“事件”这一底线,不断地探求语言技术是写作的最大快乐。  七月人:谈谈你最新的中篇《我的夏天》和你的新书《夏天在倒塌》之间的联系,你怎么会想到写这样的一个小说。  周嘉宁:当时我在《完全生活手册》实习,那里有一个香港的摄影师,他以上海为背景拍摄了一系列的照片。当时他非常想为自己的照片配一些文字,于是就找到了我。我们进行了一些讨论,觉得单纯是为图片配上一些散文化的文字并没有什么意思,能不能做一个情节性比较强的一个故事?当然整个作品的内容还是以照片为主。我们当时讨论出了整个故事的框架,我就开始着手来写。  当我只是写了一个开头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整个事情已经不能这样来做了,因为我无法去写好一个事先已经定死了的故事。我无法想像当我已经知道了从开头到每个人的命运再到结尾每个人的结局以后,我还能描写它们。更何况当时我还必须接受画面上的许多限制。我喜欢结局并不确定。于是我在写完开头以后,停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笔。而在这段时间里,摄影师也由于“志气消沉”,不再继续拍摄他的这组照片。于是这件事情就停滞了下来。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个故事本质上是非常不错的,而且也很符合我感觉中的真实的上海。于是两个月以后我又开始写这个故事,但是已经和原先的计划是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个小说我写得很慢,从4月份到8月份,终于完成了这个中篇。  七月人:在这个小说中出现的永安里,在你的记忆中它是否有它的原型?  周嘉宁:它的原型实际上就是我以前所居住的一条弄堂。弄堂的隔壁就有一所小学,而小学里就有一个儿童乐园。事实上在写完《夏天在倒塌》以后,我并不完全满意自己的这部小说,我本来是想写一些上海比较当下的内容,不是那种光怪陆离的生活状态,而是一种很普通的不管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他们的青春随着年龄和上海在一起变化的那种状态。  《夏天在倒塌》由于某些原因,我的第二稿做了很多修改,出版后我发现实际上很多东西我都没有表达出来,而现在的中篇《我的夏天》吸引我的有三点:首先它是一个有悬念的故事,一开始女孩坠楼,直到最后被证明是他杀,读者不容易想到凶手的身份。第二点就是这个故事涉及到了小孩子在童年那种很容易将一些微小的恐惧无限放大的心理。我小时候也对这样的心理有着深刻的体会,在小说中描写这样的心理一度令我着迷。再就是上海这个地方的大背景吧。以上就是令我想写这个小说的最重要的原因。  七月人:提到上海,很多人笔下的上海似乎是被“妖魔化”了的,似乎整个上海就是一个巨大的消费场所,而在你的小说中你则更加关注在城市表象之下的那种市民化的东西。这是你说的上海的地方背景的含义么?  周嘉宁:你所说的对于上海的描述很可能是出自不了解上海的人之手(笑)。任何一个从小在上海长大的人的视角肯定会与之不同。  七月人:而事实上你是否觉得,如同你笔下的永安里渐渐消失于上海的城市生活之中了呢?  周嘉宁:我在写这个小说之前,因为当时说是要配照片,所以我也回过很多次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回到那里以后,我发现整条弄堂包括里面的人,都基本没有变化。而我小时候的玩伴们很多也还住在那里。当我回去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虽然所有的事物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熟悉,但是却已经和我现在的生活全然没有关系了。我感觉这样的状态倒反而能够让我更好地去对这些事物进行描写。如果要让我来写自己如今身在其中的生活,记录目前的变化的话,我可能倒写不好。  七月人:可能以一种追忆往事的姿态能够让你更加清晰地面对你所想要涉及的东西。  周嘉宁:在我这样写作时,当时的情景、当时的生活状态,并不是以一种确定无疑的面貌浮现出来的。这种记忆的片断有些可能已经完全混淆起来了。但是我觉得这是一种有趣的情况,可能更符合我写东西时所追求的一种状况。如果我的记忆过于清晰,我完整地记得当时的一句话、一个人的容貌,或是某位邻居的生活习惯,我反而觉得那样让我无从下手。  七月人:在我读这个小说的时候,感到它的节奏和你以前的一个小说《三点二十九分的镜子》比较接近,整体上看来有一种缓慢的调子,你在写作时是否有意识地对此进行控制?  周嘉宁:我感到我对节奏快的小说缺乏经验,可能那样需要一种非常强烈的叙述欲望,似乎你要急于将你所知道的告诉读者。而我觉得自己可能缺乏这方面如此强烈的欲望。我之前在写《杜撰记》的时候,是抱着想试试自己一心一意讲一个故事的能力的意图来写的。后来我发现没有必要给自己强加上这样的一个要求。可能我写东西并不过于关注这个故事情节上的跌宕起伏,而是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在《我的夏天》里,最令我激动的地方一个是结尾,另一个是我安排那个小孩作为凶手。并不是因为我要安排离奇的情节让读者大吃一惊,而是实际上在我自己身上,童年的一种恐惧给我留下的烙印是很大的,我想把这种恐惧用另外一个故事来表达出来。对我来说故事就像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东西,让我来表现某种心理或者情绪上的变化。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想为了达到这个效果,小说不得不这样显得慢下来。  七月人:童年的恐惧对你来说具体是什么?  周嘉宁:比如我现在还很害怕老鼠。我现在还很想写一个小姑娘和老鼠的故事,可能我的下一个短篇就是写这个。  七月人:让我们来说说你的另一个小说《女妖的眼睛》,事实上你在两年前就已经完成了这部小说,是吗?  周嘉宁:是的,这本书我自己写完以后都很久没有看了。只是在大半年前,编辑让我自己再重新校对一下,我才重新又看了一遍。我记得我当时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一直在看弗雷泽的《金枝》以及与此有关的一类书。我对书中涉及到的某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我把《女妖的眼睛》的故事设定在了一个村落里。在那里有着各种迷信和神话,比如每个村民死后,在他们被埋葬的地方会长出一颗树,叫做死亡树。而故事讲的就是村子里的一个家庭,其中有一对姐弟,和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同。姐姐出生时,母亲是在一颗死亡树下分娩的。当时有一个异乡人为她接生,于是从她小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寻找这棵树,因为她觉得这样也许能够让她找到自己和亲生父亲之间的联系。而令我感到有趣的是在这样一个虚设的背景下,发生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是不足为奇的,在这个小说里我的想像力得到了满足。  七月人: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周嘉宁:在小说的结尾,村庄里所有的人在饥荒过后都睡不好觉了,整天恍恍惚惚,他们的梦境和现实都已经难以分辨,比如他们梦见鱼离开水到天空中去游,然后就真的在天上看到了鱼。而当他们把那个女孩儿送去神庙以后,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无一例外地睡着了。直到他们醒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因为之前所有时间的推算都是由长老在一个本子上进行记录的,而在他们昏睡的这段时间,由于潮湿,本子上的字迹都褪了颜色。于是这个村庄失去了以往的时间,于是他们把他们醒来的时间定了一个日子,然后日历就从这一天重新开始。又比如弟弟有时候犯了禁忌,就会招致奇异的事情发生,像鸟类从村子上空飞过,影子却留在地上,于是整个村子都布满了候鸟的影子,诸如此类。有些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后来我在自己做校对的时候,我又把自己的小说看了一遍,我发现我看完一章以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就好像这个小说已经不是我自己写出来的一样。

  • lee

    lee (意义不大,又不得不写。) 2010-08-04 14:36:14

    btr 向你致敬

  • Virus

    Virus 2010-09-22 19:47:37

    [内容不可见]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12-01-30 00:45:50

    周嘉宁:主角与旁观构成我的生活 撰文:VVD 刊于《嗨摩登》杂志

    如果说文艺女青年有一个既定模式,那周嘉宁既不是这个模式,又显然能让你有所想象。她还是个上海姑娘,这样说是因为前几年去北京呆过三年之外,迄今为止她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个城市度过的。她出版过五部长篇小说,四个短篇集,和同是80后女作家的好友张悦然一起做文学刊物《鲤》,为一些杂志撰稿,目前还在翻译两部英文小说。

    看到她本人时,你就会感觉到她和“文艺女青年”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太一样。首先她想说什么都很自然,甚至会大大方方的说自己“很穷”,也不会刻意与你聊那些情趣高雅的话题。然后,你会发现她很少流露出自己那种“有别于常人”的个性,这似乎是她在生活中极力掩饰的一点,她会将自己的过人之处轻描淡写地带过,彷佛那是一件特别普通的事情似的。比如,她就从不对人说自己是女作家,因为“那很傻”。她就有点像一个住在你家隔壁那个看上去特别酷特别难以接近的姑娘,但是当你半夜饿极时,她会默默地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面给你吃。顺便说一句,她的厨艺也是相当不错的。

    周嘉宁从小生活在静安寺百乐门附近,家里亲戚也都住在那一带,因此在她小时候的思维定式里,上海就是梧桐树和洋房那种柔软的样子。她记得那时的静安公园里有两排梧桐树,还有枣红色地板的旋转木马。木马比人高大很多,因此小姑娘还觉得特别惊悚。家的附近有一些街心花园,那是爷爷奶奶经常打太极拳的地方。不过后来读高中因为隔壁的菜场拆迁,老鼠们都大搬家逃窜到了她家,所以有时候想到要住老房子,多少还是有一点心理阴影。

    从有自我意识开始,差不多就是读大学时,她就和男朋友搬去了浦东,之后整整四年时间都住在黄浦江边。00年的浦东还是荒蛮之地,江边都是大吊车,过江上学还要坐摆渡船。这段时间,上海在她的印象就是另一番形象:很硬朗,很工业。

    小时候她的玩伴都是在弄堂石库门长大的小娃娃,大学后又换成一拨浦东新村里长大的男小孩,这些父母大多是工人的小孩子很能“混”,从小打架长大、爬墙偷自行车什么都来,她常常被他们笑话,说她连农田和牛都没看到过,很没劲的。这两批朋友因为从小接触的上海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世界观也完全不同。

    至于说现在的上海,反正周嘉宁觉得呆在复兴西路法租界这一带挺嗲的,但是去浦东也挺开心。每次开车过隧道后看到陆家嘴浮出的高楼天际线,她都会很high,因为感觉就像来到了外星人的基地。尤其是当天气阴沉怪异时,特别有魔都的感觉。不过她说浦西的高架入夜后也会有两排盘旋在桥下的荧光蓝光,也蛮嗲的。

    (问答部分)

    问:你最近刚写完的新长篇小说,也有很多上海背景的情节吧? 答:这个故事其实和个人经历还是蛮有关系的,写一个女孩从北京搬回上海的三个月中发生的事情,有很多闪回的记忆的。我写的是自己当年在马里昂吧当女招待的一段回忆,认识的各种各样的人,每个人物也都有各自的命运。这些人里有些是有点小文艺情结的上戏女学生;另一些是职校生,他们的感情观和我们也不一样,很有趣;还有一些是客人。当然这些人现在的生活已经有很大的变化了,结婚的上班的,不再打零工。主角之一当时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性取向,小说主线就是她和我的另一个女主角之间的感情。

    问:你的大部分取材都是来自真实生活,至少是在咖啡馆工作时的道听途说。那其中有没有一段令你感到特别想写的? 答:我开场时写了一个叫John的美国客人,他事实上是维也纳咖啡馆的客人。这人是一个诗人,拍照片很难看,但是他就是要出个人的摄影集。他很穷,买不起回美国的机票,就像一个孤儿,年纪也蛮老的。心脏又有问题,但是因为太穷买不起更换的心脏起搏器电池,后来就死在了家里。我有朋友在维也纳咖啡当服务生,和老头子关系很好,后来他们就打电话去他家,也没人接,于是找上了门,发现他已经死了。我听说这件事觉得特别吓人,但是也蛮感慨的。

    问:上海的确有一些这样的故事。有时候在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人身上,也会有一些还蛮特别的故事。 答:没错。以前在马里昂巴有个男孩是和我一天生日的,后来他得了淋巴癌,虽然死不掉,但是也很严重。09年情人节我从北京回去玩时,他从医院里逃出来见我。他跟我们,他在医院里找女孩子一起过情人节,就跑到乳腺癌病房去找,结果发现里面全都是阿姨,所以他就逃出来了。这些都时上海最普通的年轻人,一个月赚2000多块,住在父母家,恋爱对象可能也就是和他们一样的职校生。

    问:那你是怎么会有兴趣写这群人的故事呢?这毕竟也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了。 答:因为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玩,彼此都很熟悉,从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我还和那个同天生日的男生一起过过生日。他们现在还是在一起玩的,但是我已经不能和他们在一起玩了,也基本没有联系,因为当不再也共同的咖啡馆工作背景后,我和他们就失去了共同的话题。如果我现在再去和他们玩,可能他们说的事情我也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我一直想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和他们一起的这段时间,与我自己的现实生活是有脱节的,但是每天都过得很开心,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呆一天,一点心事都没有。说实在的,也是从咖啡馆辞职后去北京后,我的生活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段咖啡馆的生活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无忧无虑,从此之后就没有那么开心过。而我现在的世界观和感情观也和那时很不一样,那时可能更健康,整个人更积极。

    问:作家这个身份,在上海你觉得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答:除了太穷,其它都挺好,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每天在家也挺开心的,但就是太穷,有人说害怕太穷老了没地方去,这我倒是不担心。因为首先因为生活习惯太差,我想也不会活到很老;其次朋友也挺多的,我觉得流浪在朋友家也挺好的。不过我最近慢慢有种横竖横的心态,最近《鲤》又做得很慢,导致没有钱进来,因为写长篇所以也没有接其它的稿子。最后我现在在翻译两本书,一本是美国女导演Miranda July的书,另一个是爱尔兰同性恋女作家Emma Donoghue,很厚的一本,估计要翻译到明年六月,翻译也是很穷的。

    问:一般人们听到你是作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吗? 答:我从来不会这样和不认识的人说的。而且我的社交很窄,也没什么机会接触不认识的人。 我现在坚决抵制的一件事就是去媒体,我去媒体除了写东西,还能干嘛呢。甚至最近连稿子也不是很想写,因为觉得现在这样还蛮开心的。我要睡很久,再加上一天翻译5、6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Miranda July的用词很简单,但是换成中文就很难。她和我是都是水瓶座的,有时候我就觉得思路很像,内核也比较接近。

    问:你说的这个内核是指什么? 答:很难讲。比如说我很受不了用很多形容词,比喻句,排比句这类。我喜欢用很简单的句子来描述华丽的氛围,但不能够一看就华丽,一定要看完才觉得很嗲,就行了。

    问:上海也出过不少作家,那你对以前和现在的其它作家怎么看? 答:我比较欣赏那种对自己有较高要求的作家。比如说路内,他每天都在写东西,非常勤奋,五年里写了3个长篇,写的非常好,是现在上海文坛的新希望。 我也碰到过一些国外70年代出生的作家,生存状态也不非常好。

    问:看你的小说可以看到上海的影子是什么样的? 答:毕竟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在上海的大部分人都不那么一样。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如果小说主人公是从自己身上衍生出去的,那她必定在生活中是站不住脚的。一遇到这个人的生活是靠什么为生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她是可以活下去的。我也不愿意写一个人与父母、包括社会层面的关系,因为我现实感的东西很弱,也没有对于现实生活的担心焦虑,因此大概也写不出特别上海的东西。

    问:那你觉得你的读者对你的认同感都来自哪里? 答:生活方面肯定是没有的,应该是精神方面的。反正我小说中的主人公,生活中除了做饭喝酒谈朋友,就基本不干啥。所以故事的时间跨度只有三个月,我的结尾是她去找工作了。因为不可能塑造一个现实中的普通人永远是这样生活的,那肯定是站不住脚的。至少她现在有了一个要往正常生活去的方向了,至于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问:很多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一段彷徨迷茫,但是发现最后还是要去过正常的生活,因为其实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更有趣的了。 答:是的,所以我觉得我现在也有点“垂死挣扎”。我现在还没有把这个问题想明白,我一直拖着不想,到现在还是想拖不想去想。但真的一直这样下去我觉得也是挺可怕的。我现在就很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就可以把这个下决定的时间再拖后至少五年。如果到了35岁我还过着这样的生活,那大概自己也是会受不了的。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12-12-15 22:14:45

    2012/10/29 《上海壹周》 周嘉宁×柏栎 关于我们喜爱的托宾

    文/周嘉宁 “新概念”出来的青年作家中,周嘉宁是为数不多坚持文学创作的一员。有长者对她寄予厚望,肯定她“极具个人化的审美探索”。年初,她的长篇小说《寂静岭》出版,反响不错。最近,她的新长篇《荒芜城》也在《收获》杂志秋冬卷上发表。 和许多老一辈作家文人一样,周嘉宁也自己翻译小说。之前她翻译了珍妮特·温特森的《写在身体上》,最近在翻译爱玛·多诺霍的长篇——和她爱的托宾一样,也是个爱尔兰人。她白天翻译,晚上看书或者写小说。请她和托宾作品的中文译者柏栎对谈时,她手上还忙着《鲤》的事,有点焦头烂额的意思。可是,托宾是她“非常非常热爱”的作家,而柏栎的翻译也是她很欣赏的,诱惑足够。 柏栎在复旦英文学术期刊做编辑,骑车去校园上班,比较自由。最近,她翻译的托宾作品《空荡荡的房间》即将出版,而她也正忙着写博士毕业论文,主题自然与托宾相关——她和周嘉宁一样,非常热爱托宾,已经翻了4本他的书。虽爱作家,但论文难做。她总结最近日子不大好过。今年,《大师》要出新版,她准备认真修改。 柏栎说自己很宅,不爱出门,周嘉宁也是个宅女,“除了车程五分钟的健身房,以及周末会与朋友吃一顿饭,几乎不去其他地方”。 所以,她们约了笔聊。 (文/章凌)

    周嘉宁:我看托宾看得很晚,是在我今年年初去爱尔兰之前。抱着一种不得不看一看的心情看的,结果完全爱上他了。我看的第一本托宾应该就是你翻译的,《大师》。我很多年没有用笔划过书了,看《大师》的时候忍不住找出支笔划起来。

    柏栎:2004年或2005年,我当时在帮《译文》期刊做国外新书的专栏,刚好《纽约时报》书评版登了托宾刚出版的《大师》的首章节选,被我瞅到,觉得特别亲近顺眼,便很想读全这本书,也很想亲手来翻译。后来梦想成真。

    周嘉宁:喜欢到就想自己翻译了?

    柏栎:托宾的小说绝大多数我都非常喜欢,每一篇都有很打动我的地方。他小说的最大好处,就是心理刻画细腻,平常中见真诚。生活中特别微妙的东西,有些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境况,他写得那么真切具现。他不是以情节见长的作者,但技巧很好毋庸置疑。有时候密不容针,不留余地地极力剖析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有时候宽可走马,留下很多空白和沉默,留下极大回味余地。

    周嘉宁:我自己更喜欢他的短篇。《母与子》里面有一个短篇叫《三个朋友》,我反复看过很多遍。他用大段的描写说他们如何开车一起去都柏林的海边参加派对。托宾的描写非常迷人,我只能用“迷人”这个词语了。他用的都是最简单的词语,很少比喻,直接用动作和日常语言来推动情节发展,竟然有迷人的氛围。 我后来在另一个译者的微博上看到这样一段话:“托宾在广州的采访中围绕沉默和留白提到很有趣的一点,写下来的英语和说话不同,说话是连续的,而书面的单词之间是有空隙的,而他反复强调的节奏与这个空隙不无关系”。我自己是语言控,所以特别有感受。托宾的语言常常导致我忘记情节,作为译者,你怎么看。

    柏栎:托宾的语言平易清顺,明澈如水。读起来也容易,都是常见字,我觉得一般大学生甚至中学生都能读他原著。但他的东西其实又不太好读。他的小说不是第一人称,就是单一视角,往往以主人公的心理变化为线索,有时候会有不太明显的跳跃感。我觉得托宾写小说时考虑的东西很复杂,但使用的文字又很简单,简单到有时候你会惊讶这不应该是一个大作家仅仅在使用的词汇。他似乎故意要用最简单的词汇来表达最复杂的意蕴。他的文字简单而又精微,这从翻译里能明显体会出来。按理说,语言简单会比较容易翻译,但其实不是这样。在翻译托宾之前,我译过另两部小说,它们的用词都比托宾的书来得复杂,但比托宾更好译。

    周嘉宁:我好像还蛮喜欢英国和爱尔兰的作家的。之前翻译的珍妮特·温特森是很个性的英国女作家,跟托宾一样是同性恋。现在翻译的爱玛·多诺霍又是个爱尔兰作家。

    柏栎:2010年蒙爱尔兰文学交流会(Irish Literature Exchange)相邀,我在爱尔兰待了3个星期。专门去了托宾的故乡,韦克斯福德郡的小镇,恩尼斯科西。那是一个宁静漂亮的地方,有着深厚的历史。托宾在小说中屡次写到的“醋山”,就在小镇外。托宾在邮件里告诫我最好不要去爬,因为路比较长,不过我爱好漫游,这种事不能错过,就在一个夕阳满天的时候登上了山顶,真是一次愉快的经历。镇上的各条街道,名字和地理方位跟托宾的小说中描写的一模一样。

    周嘉宁:我今年也是被同样的机构邀请去爱尔兰,待了3个月,不过几乎没有离开过都柏林。印象比较深的是托宾在一个短篇小说里提DUNE超市,他写的是一个开杂货铺的家庭在遭遇连锁大超市的商业冲击时所面临的选择。我每天都会路过格莱芬特大街尽头的DUNE,那儿相当于我的菜场,每次从那儿出来都不免会想起那个小说。 当时,《空荡荡的房间》中文版还没有出版,我在都柏林的书店里看完了原版。那段时间被失眠和长篇小说折磨,每天傍晚出去散步时,都会站在书店里翻几页,那本短篇集一如既往地动人,所以就算站着看也不会觉得疲惫。不过可惜的是,那阵子托宾住在纽约。我爱上他的小说以后,我并没有机会见到他。

    柏栎:我去过他在都柏林市中心的家。托宾是个特别有趣的人,一接触就会发现此人开朗活泼,有亲和力,笑起来很大声,跟从他文字中得出的印象截然不同。那次去他家,一进门他就特别兴奋地给我看两幅放在门道里的画和照片,一幅是他在上海买的吴冠中的抽象水墨《浔阳江上》,一幅是他从周海婴手里买来的大幅照片,是五四时期一群年轻人。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两幅,但它们的待遇也只是随随便便搁在门道的地板上。我该不该说他家里其实凌乱不堪呢……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像那个门道一样,乱堆乱放了很多东西。只有书架是整齐的,然而书桌也同样凌乱,两张大工作台上的书横七竖八。托宾全然不介意地在电脑前坐下来开始处理邮件,随我四处张看。托宾走路步速很快,上身有明显的前倾角度,眼睛盯着前方大约两米处的地面,目不斜视。在都柏林街头和很多人一样,只要没车就闯红灯。

    周嘉宁:据说他每天都坚持写作,恪守非常严格的作息。他曾经嗜酒,现在却很少在晚上喝酒,因为担心无法在第二天早晨六点起床写作。他说他现在在纽约过着非常节制的生活,而都柏林是属于年轻人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样的话又会觉得非常感动。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12-12-16 00:08:46

    [对话80后作家周嘉宁】老,不可能是优雅的

    from: http://gpc0575.blog.163.com/blog/static/1345030722012112103117647/

    2012-12-10

    周嘉宁新写的《荒芜城》,最近在《收获》上刊登。当年“新概念”获奖者中,韩寒、郭敬明、张悦然现在已名利双收。同样是“新概念”一等奖得主,周嘉宁也还在坚持写作。但她走的,却近乎是一条纯文学的路。之前,周嘉宁说,作家这个身份,在上海是很“穷”的。实际上,周嘉宁出版过五部长篇小说,四个短篇集,和张悦然一起做文学刊物《鲤》,还为一些杂志撰稿,产量颇丰。“上海的物价很高,我自己租房子住,又热爱市中心的生活。不能算穷,就是普通。”偶尔,周嘉宁也会来杭州,喜欢住在灵隐旁边。“那一带很美,随便走走都很美,东西又好吃。”如今,周嘉宁是《鲤》的文字总监。最近的一期《鲤·变老》里,他们讨论了一个略微敏感的话题——“变老”。“30岁的我,作为女人当然怕老。老不可能是优雅的。”

    周嘉宁,上海人,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文学硕士。曾经因获得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第二届一等奖,而被复旦大学提前录取,轰动一时。2008年成为张悦然主编杂志《鲤·孤独》的文字总监。2010年,成为上海市作家协会当年度推出的15位签约作家之一。著有长篇小说《女妖的眼睛》、《夏天在倒塌》等,短篇小说集《流浪歌手的情人》、《杜撰记》等。

    关于写作与《荒芜城》

    记者(以下简称记):除了前几年去北京呆过三年之外,你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海度过的,你怎么看这两座城市的差异?对创作来说,哪个城市能带来更多灵感?据说你从小生活在静安寺百乐门附近,家乡上海在你结缘文学的过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周嘉宁(以下简称周):自从在北京住了三年以后,再回到上海,我就丧失了地域观念,城市本身不会带给我太多的灵感,最重要的始终是人而不是环境。

    记:《荒芜城》是什么时候开始写的,写了多长时间?为什么会想到写这篇小说?小说中出现的人物“微微”,你的小说《寂静岭》中也有“微微”,为什么都用这个名字?

    周:《荒芜城》前前后后写了大概有一年多。微微是我的一个朋友,我讨厌起人名,所以我小说中大部分的女主人公都叫微微。而《荒芜城》确实是从《寂静岭》衍生出来的。

    记:你的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场景是咖啡馆,现实中你也是个咖啡控吗?听说你在咖啡馆打过工?有没有开咖啡馆的浪漫想法?

    周:我是个离不开城市生活的人,所以便利店和咖啡馆对我来说都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在上海武康路的一个咖啡馆打过工,差不多有八个月的时间。那会儿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年,25岁。之后一切的生活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我因此而写了《荒芜城》这个小说。人生各个阶段的迷惘都是不同的,《荒芜城》里彻底迷路的迷惘只在那个阶段发生。当时很多在那个咖啡馆打工的朋友都有自己开店的想法,我没有过,我相信术业有专攻,所以我是个写小说的。

    记:你的大部分作品的取材都是来自真实生活,至少也来源于不经意的道听途说。在你之前的创作中,哪段故事是你特别迷恋的?接下来,又会想写什么故事呢?

    周:我不太迷恋故事,我迷恋人物本身,人与人之间的近距离相处所带来的复杂而微妙的情绪,我对人感兴趣。

    记:书评人btr说,《荒芜城》是你至今最好的长篇,比《天空晴朗晴朗》更节制,叙事和语言都成熟了。这些年,你也一直在成长,听到这种褒奖,有没有满足感?

    周:没有满足感,他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他只是在鼓励我。

    记:当然,也有人说,《荒芜城》就像文章题目一样得荒芜,没有固定的情节线,人物模糊不定,需要有耐心才能看下去。对此评价你接受吗?

    周:我非常接受。其实,我想写的就是荒芜本身。

    记者:比起张悦然文字的割心割肺血肉淋漓来说,你的文字随和很多,娓娓道来,很好接受。你怎么评价自己的文字风格?你有尝试改变或者转变自己的写作风格吗?

    周嘉宁:我讨厌形容词和比喻句,尽量用最简单的词语。我的案头书是海明威的短篇小说全集,我喜欢托宾的小说。我想这应该可以解释这个问题。语言是靠练的,我确实在故意练习一种自己的语言风格。

    关于生活与情感

    记:我看你翻译了珍妮特·温特森的经典之作《世界和其他地方》,为什么喜欢翻译?这会占用你很多时间吗?接下来,还会翻译谁的书?

    周:翻译非常锻炼语言,而且能够让写作者每天都保持一种与文字有关的状态,又能够带来极大的平静感,是解除写作焦虑的良药。最近这两个月来我每天都花3-4个小时做翻译。我刚刚翻好米兰达·吉莱的短篇小说集《No one belongs here more than you》,目前在翻一个爱尔兰女作家的长篇《Slammerkin》,明年会翻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的短篇小说集

    记:你说过自己的生活不太有规律,那你的生活是怎样的?几点起床,几点创作?除了写作,还喜欢做些什么?

    周:现在生活很规律,早上会起床,白天翻译,晚上写小说。除了《鲤》的具体事宜,以及偶尔与朋友吃晚饭外,只去去健身房。

    记:喜欢逛街吗,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你是淘宝控吗?是不是每周都要做美容?

    周:我不喜欢逛街,在上海从来不逛街。我是网购爱好者,尽量都在网络上解决。没有做过美容。

    记:平时跟张悦然他们经常一起玩吗,会聊些什么呢?你是怎样参与《鲤》的策划的?你们是怎样订选题,并且怎样执行的呢?

    周:只要我在北京或者她在上海就每天都在一起。聊工作、文学、生活的一切。我们俩一起定选题,一起约稿。平时工作大部分是通过skype会议。

    记:作家陈村说:“上海女作家在张爱玲之后,就不揭露自己内心。假言他人,浅浅划过。”你会在小说中避免对自己内心的袒露吗?据说你是一个很低调的作家,从不对人说自己是女作家?你属于典型的“文艺女青年”吗,看上去特别酷特别难以接近,实际上呢?

    周:我从来不避免内心袒露啊。我看起来是很难接近的,实际上没那么酷。

    记:看到《鲤·变老》里,你的《漫长》叙述了奶奶去世前的事情,加入了自己的情感和面对死亡的态度,觉得奶奶似乎是用20年的时间来接受死亡,这是一个漫长而孤独的过程。很多人说,看到你写的那些被掩饰过的泪水和情绪,在回忆奶奶生前的点滴趣事时,笑着笑着就流了出来。那你,在面对亲人的死亡时,是不是会不知怎样表达情感?会相信亲人的灵魂永在吗?

    周:我不相信灵魂永在,他们就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这人铁石心肠的,不太喜欢面对葬礼上众人悲伤的场面。

    记:女人是最怕“老”这个字的。30岁的你,是不是也会害怕?

    周:我作为女人当然怕老。老不可能是优雅的。

    记:作为和韩寒、郭敬明、张悦然一样,从新概念作文大赛“一赛出名”的80后作家,怎么看待“出名要趁早”这个观点?

    周:出名要趁早这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所以随便命运怎么安排。

  • 有点远

    有点远 (命里缺钱) 2013-01-03 23:50:41

    b叔太棒了!

  • CareyLambert

    CareyLambert (我早已经习惯了荆棘做的窝。) 2013-01-04 21:43:29

    b叔太棒了! b叔太棒了! 有点远

    严重同意。~

  • cassarino

    cassarino (你能从镜子里瞧见那只老山羊吗?) 2013-01-05 11:47:34

    最后这个访谈 bo好像很讨厌这个记者的样子!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13-05-29 11:06:21

    《外滩画报》(2013/5/29)

    周嘉宁:之前的小说不该被出版

    摄影/李威娜。

    周嘉宁是我访问的第一个作家。采访安排在上海安福路的一家咖啡馆,这是周嘉宁选的地方,从前很长一段时间,她也喜欢在咖啡馆写作。因为很少出现在媒体上,记者对周嘉宁的样子并不熟悉,仅有的几张小说扉页照片,都是鬼灵精怪的青春期女孩模样。

    眼前的周嘉宁穿着一身黑衣,瘦且高,话不多,一开始有些拘谨,聊天时会习惯性地摸过耳边的一绺头发,口罩一样横遮在脸上,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她不喜欢交际,也讨厌娱乐,现在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写作,回忆起大学时光的那几年恋爱,她说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用“亲自”跟别人打交道。

    15 年前,作为连续两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者,周嘉宁的名字开始为人所熟悉。但与其他声名渐起的同龄作家相比,她始终显得比较低调。她的硕士导师、复旦大学中文系张新颖教授说她是“同批作家中最优秀的一个,最有文字质感,但却不是最受关注的”。

    她高产。自 2001 年起,当时 19 岁的周嘉宁先后出版了短篇小说集《流浪歌手的情人》、《杜撰记》以及长篇小说《夏天在倒塌》、《往南方岁月去》、《天空晴朗晴朗》等 9 本书。2008 年后,周嘉宁和张悦然一同打造主题书《鲤》,自那时起没有新书问世。

    现在周嘉宁大部分时间在家读书、翻译、写作,抽空去练练瑜伽,很少参加群体活动。拍照另约在她家里拍,刚搬入的屋子稍显凌乱,桌子上有一两个空酒瓶,沙发扶手上放着耶茨的《十一种孤独》和蓝色封面的《海子的诗》,窗下养着几盆嫩绿的植物,下面铺着报纸,接掉下的叶片。

    周嘉宁回忆起在 2012 年的上海书展上与同岁的英国作家乔·邓索恩有过一次交流。后者在 28 岁时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潜水艇》,眼下在写第二本书。他问周嘉宁出过几本书,她支吾着,没好意思说出口。

    作为最早的一批“新概念”作家,周嘉宁认为这个作文比赛让大家出来得太早了。“很多不成熟的东西在不该拿出来的时候,被拿出来了。要不是很多媒体的炒作和无良书商的介入,之前很多书都是不应该被出版的。可以写,但那些东西不应该被发表。”二十岁出头,周嘉宁接到书商电话时仍旧懵懵懂懂。“看到大家都出书了,那就出咯,没有多想。”跟今天的写作相比,当时的出版状况其实是非常粗糙的,“没有人会来跟你讨论这个长篇要不要改,或者说这本书什么地方是有问题的,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然后他们就把书出了,自己很莫名其妙的,出了以后自己也不会去看。”

    当年的“新概念”少年作家,在十年后的今天构成了当代青年作家的主流群体,然而他们集体面临着被过度消费之后的漠视与遗弃。“媒体在十年前,会说‘80 后’如何如何好,报道各种各样的代表人物,但到了现在,他们宁可去说‘70 后’,‘80 后’说出来就有一种特别弱的感觉。但是‘70 后’是正常的,因为人就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写出最好的作品。人们会觉得‘80 后’已经不行了,但其实不是‘80 后’不行了,而是人们已经没有耐心看了。”周嘉宁说。

    长久以来,属于周嘉宁的标签都是“成长小说”。在豆瓣小组中,书迷们总结喜欢她的理由,大多是“她笔下描写的青春,真实细微,也会迷,也会疼,但还是不放弃真正青春的感觉”。她自己也在 2008 年的长篇《天空晴朗晴朗》后记中写,“我总是往复循环地做着相同的事情。我在每个夏天都固执地等待着台风。我在小说里固执地描写那段每年都有台风光顾的少年时光……过去我曾羞愧于告诉别人我居然还在写少年成长小说,因为那些别人啊,他们都已经走得很远了”。

    终于如今的周嘉宁也“已经走得很远了”。说到对成长小说的执着,她说那是自己双脚离地、没有长大的时期。从进入大学到研究生毕业,她处在一段稳定的感情生活中,不用“亲自”和人打交道,“虽然说已经成年很久了,但是确实整个人都是种未成年的状态。对世界的理解,包括处理事情的方式,都是一种青春期的方式。”而那些小说的写作,完全是出于自发的写作冲动,她说是“胡乱编、胡乱摸索”。

    这几年来,周嘉宁的写作风格脱离了早期的轻盈,朝着暗、沉的方向不断深入下去。“我现在只想写一件事情,就是无聊。”她认为这与悲观或乐观无关,是生活的本相。“以前接触到的都是年轻人,这两年接触的都是一些年纪比我大的人,比如说四十岁以上的人。在他们身上会看到一种很清晰的状态,就是精神上面暗的东西越来越多,内心是空的、焦虑的。我对他们这种状态很着迷。人普遍的那种无所追求,随着时间的流逝什么都无法改变,路越走越窄,最后总是失望……这种状态,我特别想写。”

    长期从事翻译工作,周嘉宁喜欢英美文学中的节制、精准和冷漠感。常年把海明威的短篇置于案头。现在的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写作风格:中性,冷酷,抛除心理描写,专注于对话和动作。站在三十岁的起点,她觉得这个年纪,写作才刚刚开始,在正常的文学背景下,此时一个作家才应该出版自己的第一本书。

    周嘉宁的作品《流浪歌手的情人》(2003)、《往南方岁月去》(2006)以及她翻译的珍妮特·温特森的《写在身体上》(2011)。

    B=《外滩画报》Z=周嘉宁

    B :作为生长于上海的作家,你怎么看这个城市?

    Z :我一直觉得上海是一个幻觉,它制造很多幻觉,整个城市跟这个国家是脱节的。莫言写的那部分中国其实是我所不了解的。所以我承认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幻觉当中,对于那个更加真实的国家,感觉离得有点远。

    B :“新概念”之后你始终确定要用写作养活自己?

    Z :对,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大学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工作,看到人家实习什么的,我也从来没想过。其实很奇怪,我觉得我也挺穷的,可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觉得自己还过得挺好的,还有一种“我竟然还挺有钱”的幻觉。(笑)

    B :想要一直写到老吗?

    Z :没具体想过,但我挺想这样的。喏,还有一种,可能到了一个时间你的顶峰就过掉了。其实现在看很多年纪大的人,你会知道他的巅峰期过去了。其实这也是我挺感兴趣的,就是人过了巅峰期以后怎么面对自我,或者说你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更好的、不能够创造出更好的时候怎么办。到一个点之后你可能就写不出了,那个时候肯定会很痛苦、对自己很失望,我也不知道自己到那个时候该如何面对这些。

    B :生活上呢,会想要结婚生子吗?

    Z :其实结婚无所谓,重要的是选什么样的时间生孩子,因为孩子对你的事业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可能就会排一些时间表,比如说这个长篇写完之后或是怎么样。特别恐惧孩子对自己生活的改变,而且这个改变不会带给你自身任何的好处。

    B :担心孩子会拖累自己的写作?

    Z :写小说特别考验耐力,你每天都要有付出,要保证自己独处的时间。有了孩子以后对生活是个非常大的改变,它会彻底破坏你的独处时间,可能至少有两三年,我没有办法想象有两三年不能写作……

  • 有点远

    有点远 (命里缺钱) 2013-05-29 19:23:20

    《外滩画报》(2013/5/29) 周嘉宁:之前的小说不该被出版 摄影/李威娜。 周 《外滩画报》(2013/5/29) 周嘉宁:之前的小说不该被出版 摄影/李威娜。 周嘉宁是我访问的第一个作家。采访安排在上海安福路的一家咖啡馆,这是周嘉宁选的地方,从前很长一段时间,她也喜欢在咖啡馆写作。因为很少出现在媒体上,记者对周嘉宁的样子并不熟悉,仅有的几张小说扉页照片,都是鬼灵精怪的青春期女孩模样。 眼前的周嘉宁穿着一身黑衣,瘦且高,话不多,一开始有些拘谨,聊天时会习惯性地摸过耳边的一绺头发,口罩一样横遮在脸上,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她不喜欢交际,也讨厌娱乐,现在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写作,回忆起大学时光的那几年恋爱,她说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用“亲自”跟别人打交道。 15 年前,作为连续两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者,周嘉宁的名字开始为人所熟悉。但与其他声名渐起的同龄作家相比,她始终显得比较低调。她的硕士导师、复旦大学中文系张新颖教授说她是“同批作家中最优秀的一个,最有文字质感,但却不是最受关注的”。 她高产。自 2001 年起,当时 19 岁的周嘉宁先后出版了短篇小说集《流浪歌手的情人》、《杜撰记》以及长篇小说《夏天在倒塌》、《往南方岁月去》、《天空晴朗晴朗》等 9 本书。2008 年后,周嘉宁和张悦然一同打造主题书《鲤》,自那时起没有新书问世。 现在周嘉宁大部分时间在家读书、翻译、写作,抽空去练练瑜伽,很少参加群体活动。拍照另约在她家里拍,刚搬入的屋子稍显凌乱,桌子上有一两个空酒瓶,沙发扶手上放着耶茨的《十一种孤独》和蓝色封面的《海子的诗》,窗下养着几盆嫩绿的植物,下面铺着报纸,接掉下的叶片。 周嘉宁回忆起在 2012 年的上海书展上与同岁的英国作家乔·邓索恩有过一次交流。后者在 28 岁时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潜水艇》,眼下在写第二本书。他问周嘉宁出过几本书,她支吾着,没好意思说出口。 作为最早的一批“新概念”作家,周嘉宁认为这个作文比赛让大家出来得太早了。“很多不成熟的东西在不该拿出来的时候,被拿出来了。要不是很多媒体的炒作和无良书商的介入,之前很多书都是不应该被出版的。可以写,但那些东西不应该被发表。”二十岁出头,周嘉宁接到书商电话时仍旧懵懵懂懂。“看到大家都出书了,那就出咯,没有多想。”跟今天的写作相比,当时的出版状况其实是非常粗糙的,“没有人会来跟你讨论这个长篇要不要改,或者说这本书什么地方是有问题的,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然后他们就把书出了,自己很莫名其妙的,出了以后自己也不会去看。” 当年的“新概念”少年作家,在十年后的今天构成了当代青年作家的主流群体,然而他们集体面临着被过度消费之后的漠视与遗弃。“媒体在十年前,会说‘80 后’如何如何好,报道各种各样的代表人物,但到了现在,他们宁可去说‘70 后’,‘80 后’说出来就有一种特别弱的感觉。但是‘70 后’是正常的,因为人就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写出最好的作品。人们会觉得‘80 后’已经不行了,但其实不是‘80 后’不行了,而是人们已经没有耐心看了。”周嘉宁说。 长久以来,属于周嘉宁的标签都是“成长小说”。在豆瓣小组中,书迷们总结喜欢她的理由,大多是“她笔下描写的青春,真实细微,也会迷,也会疼,但还是不放弃真正青春的感觉”。她自己也在 2008 年的长篇《天空晴朗晴朗》后记中写,“我总是往复循环地做着相同的事情。我在每个夏天都固执地等待着台风。我在小说里固执地描写那段每年都有台风光顾的少年时光……过去我曾羞愧于告诉别人我居然还在写少年成长小说,因为那些别人啊,他们都已经走得很远了”。 终于如今的周嘉宁也“已经走得很远了”。说到对成长小说的执着,她说那是自己双脚离地、没有长大的时期。从进入大学到研究生毕业,她处在一段稳定的感情生活中,不用“亲自”和人打交道,“虽然说已经成年很久了,但是确实整个人都是种未成年的状态。对世界的理解,包括处理事情的方式,都是一种青春期的方式。”而那些小说的写作,完全是出于自发的写作冲动,她说是“胡乱编、胡乱摸索”。 这几年来,周嘉宁的写作风格脱离了早期的轻盈,朝着暗、沉的方向不断深入下去。“我现在只想写一件事情,就是无聊。”她认为这与悲观或乐观无关,是生活的本相。“以前接触到的都是年轻人,这两年接触的都是一些年纪比我大的人,比如说四十岁以上的人。在他们身上会看到一种很清晰的状态,就是精神上面暗的东西越来越多,内心是空的、焦虑的。我对他们这种状态很着迷。人普遍的那种无所追求,随着时间的流逝什么都无法改变,路越走越窄,最后总是失望……这种状态,我特别想写。” 长期从事翻译工作,周嘉宁喜欢英美文学中的节制、精准和冷漠感。常年把海明威的短篇置于案头。现在的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写作风格:中性,冷酷,抛除心理描写,专注于对话和动作。站在三十岁的起点,她觉得这个年纪,写作才刚刚开始,在正常的文学背景下,此时一个作家才应该出版自己的第一本书。 周嘉宁的作品《流浪歌手的情人》(2003)、《往南方岁月去》(2006)以及她翻译的珍妮特·温特森的《写在身体上》(2011)。 B=《外滩画报》Z=周嘉宁 B :作为生长于上海的作家,你怎么看这个城市? Z :我一直觉得上海是一个幻觉,它制造很多幻觉,整个城市跟这个国家是脱节的。莫言写的那部分中国其实是我所不了解的。所以我承认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幻觉当中,对于那个更加真实的国家,感觉离得有点远。 B :“新概念”之后你始终确定要用写作养活自己? Z :对,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大学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工作,看到人家实习什么的,我也从来没想过。其实很奇怪,我觉得我也挺穷的,可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觉得自己还过得挺好的,还有一种“我竟然还挺有钱”的幻觉。(笑) B :想要一直写到老吗? Z :没具体想过,但我挺想这样的。喏,还有一种,可能到了一个时间你的顶峰就过掉了。其实现在看很多年纪大的人,你会知道他的巅峰期过去了。其实这也是我挺感兴趣的,就是人过了巅峰期以后怎么面对自我,或者说你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更好的、不能够创造出更好的时候怎么办。到一个点之后你可能就写不出了,那个时候肯定会很痛苦、对自己很失望,我也不知道自己到那个时候该如何面对这些。 B :生活上呢,会想要结婚生子吗? Z :其实结婚无所谓,重要的是选什么样的时间生孩子,因为孩子对你的事业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可能就会排一些时间表,比如说这个长篇写完之后或是怎么样。特别恐惧孩子对自己生活的改变,而且这个改变不会带给你自身任何的好处。 B :担心孩子会拖累自己的写作? Z :写小说特别考验耐力,你每天都要有付出,要保证自己独处的时间。有了孩子以后对生活是个非常大的改变,它会彻底破坏你的独处时间,可能至少有两三年,我没有办法想象有两三年不能写作…… ... btr

    b叔好讨厌我刚想贴上来的!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13-05-29 22:21:09

    b叔好讨厌我刚想贴上来的! b叔好讨厌我刚想贴上来的! 有点远

    哈哈谁叫你手慢呢⋯⋯哈哈哈

  • 有点远

    有点远 (命里缺钱) 2013-08-23 12:55:14

    【豆瓣专访】周嘉宁:难道有人喜欢看那些看了以后很高兴的小说吗?

    1 【首先恭喜你的新书《荒芜城》出版,这本书的电子版也已在豆瓣阅读上架。先介绍一下这本书吧,书的内容和你的写作经历。】

    周嘉宁: 2006年的秋天到2007年的春天我在上海一个叫马里昂吧的咖啡馆里打工,结识了一大群与我的生活和成长背影完全不同的伙伴,我们每天相处超过八个小时,那是我人生快乐时光的最高峰。没心没肺,半群居,对不知所谓的东西充满渴望。之后这种渴望把我的人生带去了另外的境地,我去了北京,在那儿独自完成了成长中最艰难的部分。 这个小说是为了北京和咖啡馆而写的。 对了,我人生中一位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对我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我们都是内心骄傲,天赋异禀的人,怎么能输给自己的悲伤。” 这大概是我现在最想说的。

    【听说你很喜欢自己这本书的封面?】

    周嘉宁: 是啊,我去年在the one的app上看到这张照片,看第一眼就觉得完全就是我的封面!于是我就跟作者联系说,把这张照片给我用吧,然后我们自己又拖了很长时间这本书才进行了最后的装帧设计。结果做出来以后把原图的比例做了改动…作者有些不满意。但是我喜欢这个灰蒙蒙的调子,中性,伤感,但是绝不脆弱。

    【你平时的写作是以短篇和长篇为主,豆瓣阅读最近在举办征文大赛,限投中篇(2-5万字),你有没有兴趣借此机会来创作一下中篇呢?】

    周嘉宁: 我从来没有写过中篇,但是对这个比赛非常感兴趣…就是不知道写不写得出来。我是个小说的初学者,刚刚搞明白短篇是怎么回事……!

    【《荒芜城》之前,你已经在豆瓣阅读上架了两部原创短作品《寂静岭》和《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的》,会频繁关注它们的销量和读者评论么?有什么感想?】

    周嘉宁: 我特别喜欢关注它们的销量…后台公开的销售结算功能特别好…有种打游戏期待分数越来越高的感觉。

    【最近豆瓣阅读的女作者们给自己的作品取了花枝招展的名字,比如你的《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的》、荞麦的《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瘦子的》、猫司令的《适合自杀的好天气》,作为其中的一员,请问你怎么看待这些作品名?你是怎么想到给自己的作品取这样的名字的?】

    周嘉宁: 前几天我跟朋友说,去豆瓣阅读买我的电子书,它的名字叫《·····》,然后朋友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前几天看到过,没有把它和我联系在一起。然后我问他说,那是不是看到以后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逼啊。他说没错!过了一会儿他又弥补性地询问说,现在你们都需要这样卖书了吗? 嗯,但是那个同名小说写于一年前,写的时候这句话就这样冒出来了。没有特别故意,同一个阶段喜欢长名字,比如说我新书的名字本来取自于两年前的一个短篇,叫《做到难过的梦,也不要难以相信》,后来觉得太难记了,就改短了。但是整个更改过程非常痛苦,总觉得怎么改也没有原来的好似的。

    【你也是从新概念出道的,跟其他的新概念作者相比,你一直以来都相对低调。你现在回过头怎么看待新概念?包括你现在的写作,你觉得跟那时候比有什么变化?】

    周嘉宁: 今年在赵长天老师去世的时候,我妈妈有一天突然跟我说,“你投稿还是我陪你去的呢,我们俩走到邮筒旁边把稿子塞进去,然后你还担忧地问我说他们能收到吗?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这封信会改变你人生。”我的想法差不多也是这样的。 至于现在的写作嘛,跟当时比起来,就是……天壤之别吧(反正我自己是这样以为的)。

    【你书里的故事,跟你的真实生活有没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还是说你会刻意划清创作与生活的界限?】

    我不会刻意划清。我暂时还不是那种全部凭借思维和逻辑能力的作者。比如说在《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中》那个短篇集子里的几个故事,都是在去旅行,或者参加完葬礼以后写出来的。而《荒芜城》大段大段有关北京的叙述全部都有生活的影子。我不相信与个人经历或者经验完全无关的小说(当然这并不是说所有小说都有日常生活的投射),但是我很清楚写作会经历到下一个阶段。 嗯,好期待下一个阶段啊。

    【除了作者,你还有其他两个身份:杂志编辑和译者(注:周嘉宁作为译者曾翻译过《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写在身体上》等作品),这三个身份对你来说分别是怎样的,如何处理它们的关系?】

    我的生活非常非常规律。我每天上午做翻译,下午写小说,如果有其他的编辑事务,尽量放在晚上处理。我与这三个身份和谐相处,觉得还不错。 补充说一点,写小说带来非常多的焦虑,而做翻译则是缓解焦虑和获得平静的一帖良药,特别想分享给很多焦虑的写作者们。

    【最后,请给自己的新书打打广告吧。】

    这本书看着很难过的,因为我写的时候很难过,我以后再也不会写这样的小说了…但是难道真的有人喜欢看看了以后很高兴的小说吗?

  • 木鸡腿

    木鸡腿 2013-09-16 11:00:05

    《荒芜城》:周嘉宁的双城记或两地书

    (《兰州晨报》http://site.douban.com/wenjing/widget/notes/10351360/note/302984852/

    北京和上海,这两座文化和商业的重镇,是周嘉宁最近小说《荒芜城》的两处地理坐标。“我”从北京重返上海,当咖啡馆老板问及原因时,“我”的回答是:回来谈恋爱。但这更像是一个谎言,尽管后来确实跟一个养蟋蟀的男人同居,但“我”貌似一直拒绝进入生活的角色。

    周嘉宁在《荒芜城》中,她谈论爱情的时候究竟在谈论什么?

    是成长和消亡,以及与此相关的荒芜和绝望。客死异乡的诗人保罗,痴迷刺青的微微,步入婚礼的表妹,渐趋衰老的母亲……周嘉宁善于经营人物,每个完整人物背后都有一个不完整的故事。她毫不掩饰对星座的热衷,这大概也是她作为水瓶女的理想主义使然。她说,即使撇开星座不谈,所有无法面对自己内心黑暗的人,都是难成为好作家。本来,写作这回事从来不是为了起到人生导师的作用。无尽的悲伤难道不正是写作最好的源泉么。

    周嘉宁是上海人,但《荒芜城》丝毫没有吴侬软语的痕迹,它的语言直接、利落,甚至有种男性化的硬朗。海明威的短篇和库切的长篇是她努力靠近的两个小说标杆。对于这部小说,周嘉宁说,“其实我现在或许已经无法谈论这个长篇了,它肯定不是一个可以被我用我现在的方法和文学观点来谈论的作品,尽管我写过很多小说,可是它更像是一个初学者的作品。完成它的整个过程消耗了一年半将近两年,这是一个自我价值观渐渐建构的过程,直到现在粗具轮廓。”

    同是上海作家的张爱玲曾说过:出名要趁早。和韩寒、郭敬明等80后作家一样,蒙荫于新概念作文大赛,周嘉宁很早就出道了。前者借助市场早已走向了成熟,至少从作品销量上来看是这样的。周嘉宁虽然至今已经出版了数部长篇,但销量都不太乐观。她坚持写作,和张悦然办杂志,并业余搞翻译,这似乎是一条传统文人的正途。她曾自我剖析,过去的自己,虽然出了很多书,却不懂什么是写作,那些文字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拿得出手,但总体水平而言,放到今天未必能出版。

    有朋友建议周嘉宁既然对这个小说并不完全满意,为什么不再继续修改?她觉得没有办法再改了,除非废弃。或许,她对自己的作品有足够的自信,她在期待文本完成自我的内在生长。至今,周嘉宁本人也时而被贴上“成长作家”的标签。其实,我们尊重一部小说的成长,就像尊重作家的成长那样。

    周嘉宁:对长篇小说其实还在探索阶段

    晨报:《荒芜城》开头就出现了咖啡馆,听说你在咖啡馆打过工。那么,这部小说有你的真实经历吗?你认为一个写作者的内在经验对其创作重要吗?

    周嘉宁:2006年的秋天到2007年的春天,我在上海一个叫马里昂吧的咖啡馆里打工,结识了一大群与我的生活和成长背景完全不同的伙伴。没心没肺,半群居,对不知所谓的东西充满渴望。之后这种渴望把我的人生带去了另外的境地,我去了北京,在那儿独自完成了成长中最艰难的部分。这个小说是为了北京和咖啡馆而写的。

    至于内在经验这个东西,对于不同的写作者来说,占据着写作中不一样的位置。我最近的小说都在着力探索人与人的关系。

    晨报:小说结尾,叙述笔触回到了亲情伦理,有些令人意外。为什么这样安排?

    周嘉宁:因为我想要给女主人公安排一条出路,我不能让她继续待在荒芜城里,尽管事实上很多人被困于此。但我希望她能够与外部世界达成一种和解。而与外部世界达成和解比较直接的办法是,先与自己的父母达成和解。

    晨报:还有一点,在这部小说中,你貌似更在乎人物而非情节,鲜活的人物背后是破碎的故事。是有意为之吗?

    周嘉宁:其实我对于长篇小说的结构把握得不太好,我自己更执迷于短篇小说,我喜欢的作家,以及被我当成老师的作家也几乎都是短篇小说的大师。我只能说破碎的故事并不是我有意为之的,只是我对于长篇小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其实还在探索阶段,我的这个小说从结构上来讲最致命的弱点在于,其实每个章节对我来说都是一个短篇。

    晨报:你曾是两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者,现在回头来看,当初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对你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周嘉宁:今年在赵长天老师去世的时候,我妈妈有一天突然跟我说,“你投稿还是我陪你去的呢,我们俩走到邮筒旁边把稿子塞进去,你还担忧地问我说他们能收到吗?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这封信会改变你人生。”我的想法差不多也是这样的。

    晨报:你的文字中经常写到星座。怎么看自己的星座?

    周嘉宁:我身边有一位真正研究占星的朋友,所以我们常常会一起以占星为基础讨论人物性格。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对于写作者来说,不失为观察人和分析人的一种途径。而我是水瓶座,也常常谈起自己的星座,大概就是因为我真的觉得水瓶座很棒吧。因为我推崇逻辑思考,并且我喜欢既冷淡又深情的人际关系。

    晨报:除了写作,你还在翻译国外小说。以你的经验,谈谈翻译和写作的关系。

    周嘉宁:我的生活非常非常规律。我每天上午做翻译,下午写小说,如果有其他的编辑事务,尽量放在晚上处理。我与这三个身份和谐相处,觉得还不错。补充说一点,写小说带来非常多的焦虑,而做翻译则是缓解焦虑和获得平静的一帖良药,特别想分享给很多焦虑的写作者。

  • 木鸡腿

    木鸡腿 2013-10-17 09:59:37

    在流离中渴望亲近

    (《乌鲁木齐晚报》http://www.wlmqwb.com/wlmqdzb/b/page_32/201310/t20131013_3532383.shtml

    新概念作文大赛为内地青春文学贡献了一批青年作家,周嘉宁即是其中之一。比之韩寒、郭敬明、张悦然,她是低调甚至刻意躲避媒体的,她的所有消息都和她的小说无法剥离。而目前为止,周嘉宁的小说都只写青春成长期的女孩,都是某种意义上的成长小说,这从她首部公开出版的小说集《流浪歌手的情人》就开始了。

    因此,当周嘉宁近日推出了她的新作《荒芜城》,喜爱她的读者还是发现了些许改变,虽然这部小说依旧写青春,写女孩,“较之之前的五部长篇,《荒芜城》‘长大’了一些”,读者“木鸡腿”这样说,而作家孙甘露则这样看待这种“变化”,“它的徘徊沉思,正是对青春最后的回望。周嘉宁将进入写作和生活的另一个更复杂也更壮阔的领域,她在说永别,而永别多少意味着永不再说。”9日,周嘉宁接受本报记者邮件专访,谈她的写作。

    ……………………………………

    周嘉宁,1982年出生,上海人。现任《鲤》文字总监。已出版长篇小说:《流浪歌手的情人》《陶城里的武士四四》《女妖的眼睛》《夏天在倒塌》《天空晴朗晴朗》。

    周嘉宁的小说总在写青春;从《陶城里的武士四四》到《天空晴朗晴朗》;周嘉宁的小说总是写女孩,从《流浪歌手的情人》到《撒谎精的时光宝盒》;周嘉宁的小说向来带有明显的抒情特质,比如《密斯特保罗》和《寂静岭》。

    而《荒芜城》是不同的。

    它的叙事语调冷峻而节制;准确、简洁的短句替代了其早年标志性的繁复长句;而题材也渐渐脱离了成长小说的领域,书写成年女性的生活。“《荒芜城》是冰冷的、疼痛的、灰色的、空旷的。《荒芜城》让人想到冬天、梦境、迷雾、灰尘、痕迹、幻觉。”书评人BTR这样说。

    《荒芜城》最初发表在2012年《收获》杂志长篇专号(秋冬卷)。

    周嘉宁坦言,《荒芜城》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她曾在上海的一家咖啡馆里打工,还在北京当过三年“北漂”。其间结识的好友,经历的人事构成了本书的素材。“在北京的3年我独自完成了成长中最困难的部分,而写作这本书的两年则是将那些艰难内化并吸收的过程。”周嘉宁说。

    《荒芜城》里的故事发生地分别是北京和上海。以主人公“我”从北京搬回上海的3个月内经历的人事为明线,暗线为“我”对北京生活的回忆突现和记忆闪回。

    书中的青春故事,是不美丽的,甚至有几分残酷。而事实上,在世界文学范畴内,关于青春的描述与定位,皆脱不开“残酷”的语境,说到底,这是由青春的属性决定的。周嘉宁曾说,在小说里,她构建了一座“荒芜城”。无论是北京还是上海,人心都是荒芜的,人人都像空心人,孤独地在世间漂泊,相互之间无法沟通,无法相爱。《荒芜城》探讨的是人与世界的关系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恋人间的关系。

    世界苍茫,人与人是需要相互依偎的,但另一方面,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以及个体的宿命孤独,也是永恒的生存命题——周嘉宁的作品,亦是探讨了这个命题。

    最后,又要提及周嘉宁“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出道经历。她曾于1998年获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并凭借此大赛第二届(2000年)一等奖的名次,被复旦大学中文系提前录取。

    13年后,往昔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多数获奖者,早已进入其他行当,郭敬明和韩寒距离文学也不似以往密切。周嘉宁不仅继续攻读并取得现当代文学硕士学位,并且,自2001年至今,已出版有10部短篇和长篇小说集。

    周嘉宁一直在保持着诚实的骄傲在写作。至于写作这件事,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也不管小说的面孔会朝什么方向走,最重要的,就像周嘉宁自己说过的那样,不诚实、不能面对黑暗情绪的人怎么可以写作。

    ……………………………………

    *对话

    *谈新作

    “我想写的就是荒芜本身”

    记者:主人公从北京回到阔别三年后的上海。行文中,穿插对自己北京生活的片段回忆。这和你的真实经历有着怎样的呼应和联系?

    周嘉宁:2006年秋天至2007年春天,我25岁。我在上海武康路一个叫马里昂吧的咖啡馆里打工近八个月,结识了一大群与我的生活和成长背景完全不同的伙伴,我们每天相处超过八个小时,那是我人生快乐时光的最高峰。彼时的自己,对生活经验之外的东西充满渴望。这种渴望把我带去了另一座城,我去了北京,在那儿独自完成了成长中最艰难的部分。《荒芜城》最初是为了北京和上海的咖啡馆而写的。

    记者:“成长中最困难的部分”,何谓最困难?

    周嘉宁:最困难之处是我如何学会与孤独相处。我从热闹的上海被抛到了荒芜的北京,直接就被孤独打垮了。而我是个对抗性格的人,做出很多努力去对抗孤独,但这带给我很大的伤害,直到最后发现,孤独是无法对抗的,它始终就在那儿,不能被消灭。只有把它当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与之相处。

    记者:无论是北京还是上海,都很难和《荒芜城》这个称谓相联系,你所谓的“荒芜”,该从哪个层面理解?

    周嘉宁:2007年我刚到北京时,北京还处在大规模的改造和建设中,常常会在城市中突然出现一大片荒地,城市的尽头有大片的烟囱和工业区。我居住在东南二环的转角处,却如同村落。门口是农贸市场,摆着很多露天的台球桌。

    我觉得荒芜更重要的还是一种心理状态。对北漂的人来说,在青春的时候来到北京,你看到的就是一个空的状态,你希望它被填满,却不知该填满的究竟是谁?是这个城市还是自己。

    记者:由于记忆中发生在北京的故事和折返上海后的现实故事相交替,《荒芜城》没有固定的情节线,人物模糊不定。甚至有读者感慨,文字和书名一样荒芜,对此你怎么看?

    周嘉宁:我非常接受。荒芜不是一个贬义词,这个词语对我来说很宽阔。我想写的就是荒芜本身。

    记者:美国诗人保罗贫困交加终死亡;职校生还没理解梦想的意义就罹患癌症;抑郁女孩依靠文身缓解自己与世界的紧张关系。这些人物,也来源于你认识的真实人物?

    周嘉宁:我不太相信作家能凭空捏造人物,大部分书中人都有生活里的原型,我根据故事以及最初的写作出发点来选择了他们。

    *谈写作

    “理论并没对我的小说产生影响”

    记者:切身经历之后,北京和上海这两座城市在你眼里,有哪些异同?

    周嘉宁:我很爱北京,尤其是冬天的北京。北京相比上海更开阔,丰富,包罗万象,自由自在。我总能在北京遇见有趣的人,有趣的对话。

    相比之下,上海的秩序感更强,另外,上海是我的家乡,尽管我是个地域意识很差的人,我也没有办法回避一种潜意识里的根源性。我很喜欢一支上海的乐队叫“顶楼的马戏团”,我从二十岁出头就开始听他们的歌,直到现在。他们唱的是那个我心目中,无法描述的上海。

    记者:“钢筋水泥的丛林”,从这个角度说,城市生活对个体来说,毫无浪漫和诗意可言。

    周嘉宁:我喜欢大城市,是因为我喜欢无聊。人在无聊中,思维形式会突破一些常规,寻求新意。

    我是一个无法脱离城市生活的人,但并非所有的人都真的适合大城市。因为大城市具有太多的雷同性,全世界的大城市都有面貌一致的部分。它适合一部分人,但是也有另一部分人,他们的性情无法在这种过分的秩序感和雷同感中得到疏解,他们需要撒点儿野,他们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所以请根据自己的性情进行选择,大城市常常是一种非常机械和无聊的存在。

    记者:你取得了复旦大学中文系现当代文学专业的硕士学位。文学创作实践之外,还拥有文学理论研究功底。你怎么看待文学理论和文学创作之间的关系?

    周嘉宁:我虽然读了很多年的书,但是我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在学校里。我倒是希望那些文学理论可以对我的小说产生影响,因为当我渐渐明确自己的写作方向,以及确定了一部分文学观以后,我发现自己严重欠缺的就是哲学思辨能力和理论支持。这点令我感觉非常遗憾。到目前为止,理论并没有对我的小说产生影响。

  • btr

    btr (鼻涕人) 小管家 楼主 2013-12-10 01:56:49

    周嘉宁:分岔路口的争让 (芒果画报,2013.12.9)

    青春的迷惘和残酷与成人世界的空虚和荒芜,站在分岔路口时,你该怎么办?是争还是让,是选择随心所欲还是选择隐没于人?周嘉宁一度非常迷恋这个状态。 争本来是为了得到那些心底最想要的东西,但是却好像弄丢了更多的东西。周嘉宁构建了这样一座城,里面住着的都是一直争却一直在失去的人。“我们很多人,内心都是荒芜的,迫切需要一些炙热的东西,哪怕感情,去填满它。”

    撰文 张慕莹

    青春·不争 作为一个“新概念”出身的新锐作家,周嘉宁饱有充沛的文字感。不知是不是那一代默认着残酷青春的“好胜心是向内的,如果你的好胜心向外,宁愿去争去抢,一定要去跟别人作比较,那也挺蠢的。”共同认知,她的字里行间也浸淫着淡淡的灰色与忧郁。只是回头再去问她,她却坚持她的青春再完美不过,似乎从来没有过声嘶力竭地渴望与争抢,一切就自然而然得到了。 周嘉宁在一所市重点中学的直升班里念书,从小学开始就没有参加过任何升学考试。“当时又是在上海,学习压力没有那么大,我们整天就很开心。我们整个班的人读书都特别好,大家都是在一个挺自由散漫的氛围里长大的。”不存在什么竞争意识,成绩、学业、玩闹、友情,周嘉宁没有刻意去要什么,就水到渠成似的收获累累。她甚至跑步还特别快。 这样怎么还会叛逆? “很多人叛逆是因为太想要被理解,却得不到。”依然幸运的周嘉宁却拥有一大帮特别好的朋友,“好多的叛逆都被友情消减掉了,中学里所有奇怪的想法,他们都会帮你一起去实现。”六七个女生,天天聚着谈天说地,在学习之外也满足着所有的小心思。“女生都会经历过的暗恋,我们几乎都没有。其中一个人喜欢上一个男生,哪怕是特别高的年级,我们都会想方设法让他知道,给他们制造特别多机会。没有感情得不到抒发,也就没有叛逆滞留。” 好像在旁人挤破头的时候,周嘉宁只是袖手看着,就轻轻松松地拥有了一个完美的青春。    分岔路·拉扯 人总是不满足的。 “我决定去北京,因为我想要得到个人的完善,想要性格上可以独立。我觉得我的叛逆期有一部分也在那个时候。几乎是抛弃上海的一切东西。包括交往了很长时间的男朋友,也是和我一块长大的竹马。他是个光芒四射的人,我跟他在一起时候没有办法独立地长大,所以我一定要跟他分开,因为我也想要成为一个光芒四射的人。” 于是背起行囊,北上进京,却走入了团迷雾般的生活,周嘉宁站在岔路口,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直很多的朋友,进大学后开始谈恋爱。一切都顺利得不得了。去了北京以后变成一个人了,特别孤独。那段时间特别难,分手很痛苦,朋友不在身边。我不是特别容易与人处熟的人,进入到工作之后交朋友不那么容易了。而且我在北京也没有工作,很难有机会去与人长时间相处。整个过程是很痛苦的”,当一个人想去自己争取些什么时,必然的,也会失去一些。周嘉宁面对北京城,事业刚刚起步,心情荒芜。“甚至养成很多很不好的习惯,会常常喝酒,把自己弄得很苦。” 那个脆弱的周嘉宁内里却清醒而理智,“我心目中那个好的自我是强大的。这个脆弱的自我,我也蔑视”。强大的自我退让在内心,脆弱的自我却在争抢中伤痕累累,周嘉宁的北京两年被架在分岔路口上,四面地拉扯。

    成人世界·好胜心 “我不喜欢脆弱的东西,现在如果我看到一个脆弱的人的话,不会同情他,我没有对脆弱或者对软弱的同情心。脆弱的人都是讨厌的。” 哪怕对自己,也丝毫不同情。 孤独、无措、迷惘、彷徨,这些足以累垮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周嘉宁却在一番拉扯后接受了。每个人都会有负面情绪的。“灰色情绪是正常的,它是你的朋友,你需要接受它。我并没有这个东西会带来多大的困扰,所有的困扰都是在我与它抗争的过程中带来的。当我想要去对抗它,消灭它时,我会产生更大的烦恼。” 北京这个城市广大、多元,周嘉宁在这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她从小生活的上海也许相比起来都有些显得单一。孤独或者迷惘并不能阻碍她重新强大,甚至都不是一个“对一部分的人来说孤独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状态”。《鲤》的杂志渐入佳境,《荒芜城》也成集出版。有人读完《荒芜城》,说好胜的周嘉宁,终于强韧地从青春走入了成人世界。 “这个转变是在于过去太在乎自己的感受。某一天我没有把我自己当那么一回事了,就很正常就进入了成人世界。”周嘉宁从不否认自己好强、好胜,“好胜心强我觉得是好事情,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点野心。好胜心和去争去抢又不是一回事情” “好胜心是向内的,如果你的好胜心向外,宁愿去争去抢,一定要去跟别人作比较,那也挺蠢的。” 我们常常把争超的目标盯在了身边的人,盯着别人华美的地毯。但其实,一个人最需要、也最难战胜的是自己,与己争强,才能超越自己;与人攀比,却可能迷失自己。争或者不争,就在这内外的区别上一见境界。

  • 木鸡腿

    木鸡腿 2014-10-01 14:54:24

    吕露对话周嘉宁:在黑漆漆的密林中寻找可能的出路。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2a9bd470102v2sl.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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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翻译是我抵抗日常生活的手段

    吕露:今天都做什么了。 周嘉宁:我想想…白天在校对翻译…中间睡过,打过游戏…然后校对到晚上回我父母家吃了晚饭(周末嘛)。

    吕露:喜欢一个人住?事实上,很久之前看过你写在北京和上海自己住的时候的情景,还看过你去旅行几乎都待在酒店,去国外交流几乎也只是待在住的地方,偶尔象征性的在吃饭时去跟别人聊个天。 周嘉宁:日常生活里的一切事情我都喜欢一个人完成,但是日常生活外的一切都不行,反正我不能一个人旅行,宁可自己待着。但是我目前没有一个人住,我和朋友一起租住了一个比较大的房子,但是我们认识了大概二十年,所以其实日常生活中并不需要常常有交流。

    吕露:在生活里,你会在意些什么事情?容不容易情绪崩溃? 周嘉宁:在意个人空间,不喜欢有人干涉我的生活习惯,比如说开窗关窗,吃饭的时间等等……说到情绪崩溃的问题,其实容易崩溃,但是我又非常理性,所以很懂得控制自己。这几天被说得很多的翻译和抑郁相提并论的问题,对我来说,我觉得翻译是我抵抗日常生活的手段,也是我维持情绪稳定的手段,因此我这几年没有间断过做翻译,所以我几乎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我昨天看到包慧怡说,翻译是一种防止崩溃的生活方式。这句话真是太对了,我没有多么喜欢做翻译,但是这几年我应该都会持续做。

    吕露:翻译对于你来说防止崩溃?它让你还改变了什么? 周嘉宁:翻译填补了我日常生活所有用来崩溃的空隙,所以不会崩溃…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填补的方法。它对我来说是一种日常的操练,像一种练习。因为我不可能每天都保持好的写作状态,但是我很工作狂,我需要每天都有工作,除了自己给自己放假外,我需要每天都能有固定的时间坐在电脑前面……这方面来说,我表现得像个焦虑的土相星座。

    吕露:你需要工作状态吗? 周嘉宁:尽量保持每天都差不多的工作状态。

    吕露:你翻译的第一本书是?出版商怎么看你的译文?你认为自己水平如何? 周嘉宁:第一本书是Jeanette Winterson的《写在身体上》。跑上来就翻她的小说有点自取灭亡,因为她的语言复杂,而且也并不是我喜欢的风格。不知道出版商是怎么看的,他们给与了我很大的信任。至于我自己,现在看起来,我觉得并不满意。我坚持直译,但是确实有些句子的处理应该更巧妙的。特别希望能够做修订版…但是说起来,所有的翻译如果一直给我修改时间的话,我几乎可以永远地修改下去。

    吕露:后来你又翻译了《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有一天刚好和楚尘见面,问他觉着你翻译的怎样,他说,不错。 周嘉宁:哈,那本我自己比较满意。楚尘那儿还有一本我翻译的《红丝带》,其实也翻好两年快了。应该是朱岳在编辑,快出版了吧。

    吕露:写小说跟翻译有什么区别?有人说翻译就是再创造。我挺想知道你在写一篇小说之前有什么准备,写的过程你会投入进去吗?结尾你会想几个? 周嘉宁:啊我不觉得翻译是再创造,小说才真的是创造嘛,因为写小说会焦虑,会堵塞,但是翻译不会。 写小说的准备,就是自己默默地想,这两年,每次写一个小说我都会自己想很久…短篇的话,有时候想一两个月吧,长篇的话就更久。我不太会在写之前把想法记录下来,但是在脑海里是一个反复发酵的过程,然后开始写以后,长篇会做笔记。不过我是重写大王啦,所有的小说不管长的短的,一般第一遍出来以后,我都会重写……短篇小说基本写到三分之二的篇幅开始重写,长篇小说的话,最近我刚写完的一个,重写了三遍…都是十万字开始重写。所以我基本是事先脑子中酝酿…实际操作中发现,诶,怎么写出来这里那里都不对,于是写完一遍以后重新酝酿…再写…诶,好像对了一点点,还是不够对…再重新酝酿,再写…这下好像对了。结果都会事先想好!就一个。但是如何到达结尾的路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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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至今喝到很多以后还是会哭

    吕露:从什么时候想起跑步? 周嘉宁:今年六月,时间不长。差不多一周三次,但是我还要做瑜珈,打羽毛球等等。

    吕露:你的生活看上去,真的很健康很环保。 周嘉宁:睡得晚。吃得多。

    吕露:晚上都在干嘛? 周嘉宁:八月我都在玩,长篇刚写完,玩了一个月。最近开始晚上恢复了工作。

    吕露:跑步时都在想什么? 周嘉宁:跑步时就想…啊好累啊…哎呀呼吸怎么不顺畅…现在好像好点了…不会吧速度有点慢怎么慢怎么会呼吸不顺畅…今天会不会跑得很渣…哎呀跑得好爽,风真舒服…前面一个人被狗追了真好笑啊…肚子好饿待会儿吃什么…

    吕露:跟人交往你会比较在意他(她)哪一点,跟陌生人接触会不会不想讲话? 周嘉宁:在意他是不是坦荡,然后是不是聪明有趣。跟陌生人接触倒不是不想讲话,而是确实比较害羞…

    吕露:《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的》里来咖啡馆同你见面的那个男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你虚构的?那个咖啡馆的服务员是你曾经遇见的某一个?我喜欢看你的观察。 周嘉宁:咖啡馆的服务员是虚构的,但是我确实在哪个地方见过这样一个服务员,可能是在伦敦,大兵头女孩,肩胛骨下方有个小猴子纹身,反正就是那种让你忍不住想要讨好她的酷女孩。那位见面的男人嘛,有一个原型是某顿大型饭局上身边坐着的陌生人……他可能特别害怕沉默,也可能是出于礼貌,一直在寻找话题。

    吕露:如果你觉得自己很不快乐会做什么,我知道你说自己喝酒,喝酒爱哭。 周嘉宁:其实吧,最近的几年,大部分的时间都说不上是快乐,但是也没有那种强烈的不快。就像前面说的,我有比较牢固的情绪崩溃防御机制,所以对于快乐不快乐非常麻木……会有感觉非常无聊的时候。无聊的时候和高兴的时候都会找朋友喝酒,但是没错,我至今喝到很多以后还是会哭……但是就连喝酒我都会控制……只有和少数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喝多啊,大部分情况,我再怎么样也无法喝到那个点…

    吕露:记忆里有没有最糟糕或感觉最好玩的一次关于喝酒的事? 周嘉宁:因为我喝酒都是和同样的几个人…这么多年来…所以对大家的习性也非常了解,如果是在唱歌的时候喝酒,也都会知道每个人喝多了以后必定要唱的歌。喝醉也没有关系,彼此都很熟,知道对方的家在哪里。但是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今年年初,被好友带去公司的聚会,在心情很好的情况下喝到失忆了…醒来的时候在自己房间里,但是头发上有呕吐物的味道,而且头上撞了包。我其实不太喜欢失控的情况,这是唯一一次失忆,自己觉得非常羞愧,不敢回忆那天晚上整个被运送回来的过程……

    吕露:你喜欢和什么样的朋友待在一起?你更喜欢他们什么? 周嘉宁:喜欢聪明人…聪明,并且至少有天真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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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写作让我失去了从日常生活中获得幸福感的可能性

    吕露:《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的》,这个名字很决绝,很沉,这个故事在写的时候有没有令你很难过? 周嘉宁:阿,我忘记了,不过应该没那么难过,我不太有感到特别难过的时候,非常少。不过我找到一段过去写给iweekly专栏的话,有关爱尔兰作家Kevin Barry的:有关欢欣他是这么说的。生活中有无数个小小的欢喜的时刻,像是在早晨沿着河骑自行车时所感受到的寂静,像是吃到一口绵软甜腻的蛋糕感官的欢乐,还有闻见雨后的空气,累坏了的时候倒在床上大睡,家里的植物发出第一株幼芽。这些都能够带来暂时的小小的欢喜。可是生活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所有这些些小而微弱的欢喜拼凑在一起,却无法带来真正的快乐。因为哪怕是将死之人,怀着一颗万劫不复的绝望之心,也依然可以感受到所有小小的微弱的隐秘的持续不断的欢喜,用尽力气把这些欢喜拼凑起来,依然只会是无尽的悲伤。 这么想来便又觉得宽慰起来,也没有什么可沮丧的。我生活中的小欢喜可算得上是爆棚。长久以来的口头禅就是开心死了。那么一定就是这样微小的欢喜太多太多了,最终竟然拼凑出永恒的悲伤来。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是么。

    吕露:什么时候学会控制情绪的?为什么生活的奇妙是相反的,欢喜拼凑起来依然只是无尽的悲伤? 周嘉宁:控制情绪是这几年吧,因为写作太考验意志力,而日常生活稍不留意就容易崩塌(特别是对于在家里工作的人来说),所以不得不全方位地控制一下。但是我的作息其实还是稍不留神就崩塌的………呃。 可能就是开心和快乐的区别…有时候会羡慕那些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快乐的人,不过有得有失嘛。

    吕露:这些年,你怎么看自己的写作? 周嘉宁:这几年就是练习,并且在黑漆漆的密林中寻找可能的出路,因为面前望去,对于女作家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现成的榜样。

    吕露:有没有力不从心?从成名到现在,写作让你意识到什么失去了什么? 周嘉宁:力不从心没有过,还没到那个点吧。从来没觉得自己成名过,否则为什么还那么穷呀!写作让我失去了从日常生活中获得幸福感的可能性。但是得到的东西要多太多。

    吕露:你会把发生的有关自己的爱情故事写进小说里吗?在爱情里拧巴吗? 周嘉宁:会写呀,但是我写的大部分都不是爱情故事,那都算不上爱情,最多是一种人和人之间情感的交流罢了,有时候甚至只是情绪的交流而已。我超级拧巴的,而且大部分关系我都否认是爱情………

    吕露:我以为你生活的“不错”,不会“穷”。你为钱发愁吗?你认为怎样的生活是不穷? 周嘉宁:哎呀,其实还好…哈哈…确实谈不上发愁,只能说没有获得完全的自由。(我现在能说得上发愁的事情是依然在租房子,但是我已经搬过11次家了,我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折腾)。然后我对物质有占有欲,尽管占有欲并不是很多…但是依然存在啊。如果能够对物质没有占有欲就好自由啊。

    吕露:搬家11次,有什么心得。 周嘉宁:练就打包的好身手,对周围的房子都很熟悉。别的也没什么了。

    吕露:你喜欢你现在住处哪个位置?你常待在哪里工作? 周嘉宁:我喜欢床,但是我每天都努力离开它!在书桌旁边工作,我和我室友租的房子很大,但其实我们都只使用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

    • 过去沉默的时候,我就会掏烟来填补沉默

    吕露:在网上一个什么相册里,就是很多你喜欢的人都会把关于你的照片传到上面,我有看到一张你的书桌照片,书桌前面是一张沙发。在家工作状态怎样?除了家,还会去哪里工作?你会自己出去找地方吗? 周嘉宁:这是我之前的一个家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这样。我们的沙发在巨大的客厅里,但是我和室友几乎都只在自己的房间里,过着一种彼此隐身般的生活。我不太需要很讲究的工作环境,也不需要书房,只要一张安静的桌子就行了。现在只会在家里工作,对我来说,家里是工作效率最高的地方。

    吕露:刚刚出版的新短篇集《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的》里的几篇,出现很多次“我”想从兜里掏烟,《尽头》、《那儿,那儿》、《爱情》、《热带》里都有。也能看见里面你现实生活中的影子,《热带》很像之前你和荞麦去度假时的样子。现实和虚构之间,你是如何把控? 周嘉宁:热带确实是和荞麦去了清迈以后写的,不过只是一个背景。我现在还把握不太好现实和虚构这回事,我虚构能力真的挺差的。其实我现在自己也不太抽烟了,但是过去沉默的时候,我就会掏烟来填补沉默,我小说里有很多沉默,所以我在小说里就忍不住掏烟。

    吕露:在写这些小说时,时间上有些跨度,你经常修改、重写。这期《收获》也发表了《密林中》,在微信平台上有看到你说重写了很多次,写了一年半。写的不好的时候怎么办?怎么意识到?虚构能力不好怎么办? 周嘉宁:写得不好分两种,一种是这玩意怎么写也不会好了,就扔掉。一种是重写以后会变成牛逼的东西,就重写。写得好不好自己肯定能意识到啊…这是一种基本的自我辨识吧。虚构能力不好,我不懂唉,我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呢。

    吕露:今年你去了什么地方么?之前看到你有去了法国。 周嘉宁:对,今年我去了两次法国,但其实都是出差。我可能年底的时候能给自己安排一次不带工作的旅行,这种事情好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吕露:去法国出差具体做什么?有一个人出去过吗? 周嘉宁:一次是会议,一次是为杂志做一个巴黎的特辑。我没有一个人出去过,一个人出去对我来说是灾难,我会待在酒店里没法出门。

    吕露:你发脾气吗?会是什么样子? 周嘉宁:从来不对亲密关系之外的人发脾气。水瓶座是一切亲密关系的灾难。

    吕露:你相信爱情吗?之前你说你写的都算不上爱情,而且大部分关系你都否认是爱情。 周嘉宁:我相信爱情的。我只不过是不觉得爱情是很重要的事情。

    吕露:什么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 周嘉宁:不知道。

    吕露:容易哭吗?经常哭吗?我看你的小说就很像哭啊。 周嘉宁:不容易哭的,我现在只有喝很多才会哭一哭的。

    吕露:做事情有计划性吗?善变吗?你会调整好自己的生活节奏吗? 周嘉宁:不太善变,但是没有计划性。生活节奏得靠极大的意志力才能调整好,因为本质上还是太风向星座了,所以得小心翼翼才能保持住节奏,稍微不当心就前功尽弃。

    …………………………………

    • 心里并没有抱着遇见大陆或者遇见另一艘船的期望

    吕露:做《鲤》这几年,你觉得它怎样? 周嘉宁:我和张悦然是和《鲤》一起在成长,不过我们确实成长得有点儿随心所欲,《鲤》其实到现在还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风格,这跟我俩的性格都有关系,我们好像一直都还在变化,然后鲤也在变化,但是我们又变得不太一致,于是一切都像是在流动。不过鲤带给我最好的东西,应该和张悦然以及其他同事之间的感情。和张悦然谈论小说会很愉快,但是也会很累,因为她在交谈中是个刨根究底的人。

    吕露:你在交谈中,有什么习惯? 周嘉宁:不知道。

    吕露:你容易紧张吗?上周在上海见到你,很开心,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跟我看到的你的小说也是一样的,干净的,清澈的。尾声,我来了一位朋友,我看到我们的话锋变得更加零碎,你不太说话了,然后开车送我和朋友去饭店,在路上,你也是不太说话的,当时我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你的小说里。 周嘉宁:我超级容易紧张,还会脸红,开会的话如果紧张起来都没法好好讲话。不过我现在比较接受沉默了,不觉得非得讲话了,过去我会觉得沉默很尴尬。

    吕露:现在,在写作上你对自己有什么期待和要求?你曾经有因为写作吸来的“光环”兴奋吗? 周嘉宁:写作现在对我来说,变成了哥伦布在茫茫大海上的航行了,心里并没有抱着遇见大陆或者遇见另一艘船的期望。

    吕露:你最希望自己能克服什么问题,跟自己有关的。 周嘉宁:希望自己畏惧的东西能变得更少,能处理好亲密关系。

    吕露:接下来,你希望自己过什么样子的生活。 周嘉宁: 我其实基本在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对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希望。

    吕露:在你眼里,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周嘉宁: 在我自己看来,我是个随时都能找到朋友喝酒,勤奋和跌宕并存,没有赌性,处理不好近距离的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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