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读诗】谷川俊太郎 《活着》

《活着》 ——谷川俊太郎

活着 六月的百合花让我活着 死去的鱼让我活着 被雨淋湿的狗崽 和那天的晚霞让我活着 活着 无法忘却的记忆让我活着 死神让我活着 活着 猛然回首的一张脸让我活着 爱是盲目的蛇 扭结的脐带 生锈的锁 狗崽的脚脖 我们不在在谷川俊太郎的诗里找寻现代诗的冷峭，因为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的诗平实、真实、气息饱满、抒情有度、而且带着清晰的日本味，清晰的“此在”的味道。 我们来读这首诗。 “活着 六月的百合花让我活着 死去的鱼让我活着 被雨淋湿的狗崽 和那天的晚霞让我活着” 一首诗里如果没有能触发人联想、并将这联想串联起来的能量，那么它就很难抓住人，也很难激活人们的挂在身体里的记忆。所以如果没有这前几句诗句的铺垫，这首如此简短而且技巧如此朴拙的诗就会少了击打人心的力量。“六月的百合花让我活着”推进到“死去的鱼让我活着”，这“在场”漏刻下的活着仿佛是世界的伤痛，却带着自然里浓重的气息；“被雨淋湿的狗崽/和那天的晚霞让我活着”，当具体的物事带回诗人，当雨淋湿的狗崽这句连缀着“那天的晚霞”出现，活着的诗人的形象隐现，而二、三两句漏刻下的精微感觉缠在这隐现的存在之上，并且带来了某种普遍性 “活着 无法忘却的记忆让我活着 死神让我活着 活着 猛然回首的一张脸让我活着” 在这种存在之上，诗人重复“活着”这个词，而“无法忘却的记忆”，与“死神”，又缠在了这具象的存在之上——抒情的诗人。可是我们并不觉得私人化，因为这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梦——“猛然回首的一张脸让我活着” “爱是盲目的蛇 扭结的脐带 生锈的锁 狗崽的脚脖” 这最后四句是全诗之所以成为一首完整的诗的关键。谷川说到了爱，这做为诗眼的字，“是盲目的蛇/扭结的脐带”，盲目的蛇穿过个人的世界，它也是脐带，并且是“活着”的脐带；“生锈的锁/狗崽的脚脖”这里依靠陌生感诗人把爱这个字眼盘活了，同时它又如此具体，不发出拷问，也不谅解疼痛，它只是存在着，因着人的存在而存在。 谷川在这首诗里是否运用了诗的技巧？答案是肯定的。但我们应当注意的是，这种技巧并非雕琢而成，而是如此自然地流露，诗歌的推进与折转像是河流一样，不走回头扣、不纠缠、不放任，同时还有感觉、反思，可以说，这是高阶的诗歌技艺，也就是所谓的“自然”。并且，这首诗并没有流于私人化。 日本的抒情诗总有一种夏日般的梦幻气质，有时候会很黑暗，有时候治愈味很浓，但谷川做到了所有时代所有国家的“古诗人”们做到的——以气息御诗。也许这会带给以我们更多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