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唐太宗与魏征：君臣相得表象背后的历实真相

唐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四日，李世民发动政变，杀掉兄弟李建成、李元吉，后又诛杀其子侄十余人，夺得皇位继承权。八月，李渊被迫让位于李世民。李世民虽已君临天下，但始终觉得自己的帝位出自非法，更何况自己杀兄逼父之举，不符合封建伦理道德，更不能贻示子孙，垂为法诫，因此，他一方面令人着手修纂国史，使国人视自己做帝为合法；另一方面为减轻自己杀兄逼父，杀人子夺人妻的心理压力，迅速缓和形势，更刻意修饰自己的言行，对原东宫集团中的人物，大多予以起用，特别对魏征，更较原在东宫府中受到重用。 李世民对魏征及原东宫附属不象其兄弟子侄那样被赶尽杀绝，是否象史家所言李世民知人善任，重用人才？情况并非如此简单，而是与贞观初期政治矛盾、经济形势、民族关系密切相关。这些关系决定了李世民必须对原东宫、齐王府属采取优柔政策。 玄武门政变之后，太子建成同党仍“散亡在民间，虽更赦令，犹不自安”。特别是“河北州县素事隐、巢者不自安，往往曹伏思乱”。政变刚一结束，薛万彻等一部分东宫将士就逃往终南山中。不久，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反叛李世民。李瑗因“太子建成谋害秦王，密与缓相结”。特别是贞观元年春，李建成的死党之一“天节将军燕郡王李艺据径州反”。李艺在武德五年与李建成共讨刘黑阔，二人关系十分密切。“上即位，艺内不自安”。物事件虽然都很快平息，可对李世民的震动很大，使他意识到处置原东宫、齐王府的余党并非靠杀戮就能解决问题。 李世民何以在玄武门之变后对东宫、齐王府集团成员未继续屠戮? 让我们剖析一下这件事的深层原因。 自武德年间，魏征即代表山东豪杰的利益，保护山东集团的精英，取得部分关陇集团成员的支持，成为魏征在贞观时期的主要活动。他洞穿了李世民的心理，看到了唐初各种矛盾交织的焦点所在，利用自己的谏议大夫之机，积极进谏，以“居安思危”之语使李世民动心，以达到他使李世民“不为非法“的目的。 李世民对魏征的心理活动也是清清楚楚，他看到在魏征的背后有庞大的山东集团作后盾，而自己又“即位日浅，国家未安”，现实迫使他必须在贞观初期协调各种政治力量之间的关系，使自己时时处于“居安思危”的状态，保持清醒的头脑，因而容忍，接受魏征的“犯颜”进谏亦就不足为奇了。 为取得山东集团的支持，维护统治，使位居九五之尊的李世民不断遭到臣下的“犯颜”，而且要将不满探深地隐藏在心中，这与李世民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对他而言，是一种痛苦的抉择，唯有在庙堂之后，切齿道出“会杀此田舍汉’之愤言。可这，又恰恰是李世民的聪明之处。 随着贞观初年政局的安定，唐政治斗争的中心由关中转向山东，李世民和魏征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世民的第一个重大步骤就是打击、抑制山东士族。 贞观初期，李世民礼贤下士，不惜屈自己的至尊之躯。当时他“宴见卫公，常呼为兄，不以臣礼。初嗣位，与郑公语恒自名。然而到了贞观中后期，李世民与前期相较，判若两人，由于政 局的稳固，魏征充当李世民警钟的作用已不象以前那样为李世民所急需”太宗始疑征阿党”。 魏征早就看到了唐太宗对自己的怀疑，自己在贞观中后期随时可能重蹈杜正伦，侯君集之覆辙。为了自保，故也采取了一些制约李世民的措施，这就是他“自录前后谏诊言辞往复以示史官起居住褚遂良。”李世民知道此事之后，内心虽不甚高兴，然如若再对魏征象处理侯君集、杜正伦一样，也得三思。这也是魏征的聪明之处。 魏征的智慧，就在于他看到李世民虚心求谏、重用人才的表象后面隐藏着本身固有的疑惧、残忍及独断。也看到了李世民急于在众人面前刻意修饰自己，以掩饰自己杀兄逼父之非。这从贞观时期李世民的言行之中可清楚看出。愈到贞观后期，李世民愈爱玩弄权术，愈注意自己的形象。作为一名帝王，对自己的历史活动如此关心，甚至要亲自御览起居住，在中国历代帝王之中，恐不多见。由此可见他的心理矛盾复杂非同一般。 由于李世民的功成自满和对山东集团的成功打击，李世民杀掉侯君集，逐昌杜正伦，贬掉李世绩对魏征，更在他死后“罢叔至尚主，而赔所撰碑”。此时二人的关系终于从“求谏”、“直谏”的重重迷雾之中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李世民和魏征二人之间关系的假象之所以会产生，是由山东问题这个内在本质所决定的。李世民是在政局极不稳定的情况下登上大宝的，他一方面要迅速消弥建成、元吉余党的反抗，又须对付山东集团，以便更好地经略关中这个根本之地，但是，他的残忍、独断的心理使他本来不能容忍魏征等山东集团对关陇集团的制约。他接纳魏征进谏的明智之举后面隐藏着深深的痛苦。 随着唐初危机的过去和李世民地位的巩固，李世民原有的本质逐渐暴露出来。从贞观初期的“求谏”发展到中后期的“穷谏”，骄横之举逐渐显露。644年夏，李世民曾问臣下：“近来人臣顺旨者多，犯颜则少，何故？”刘泊回答曰：“卿有上书，不称旨者，陛下皆面加穷诘，无不惭惧而退，恐非所以广言路。“马周也回答云：“陛下比来赏罚，征以喜怒有所高下，此外不见其失。”二人均指出了李世民在功成志满之后的心态，也道出了李世民、魏征关系的实质。（王万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