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中的轻与重
张口
诗歌中的轻与重 文/木羊 很久没有读诗了，今天，就在这会，突然想找点诗歌读一读，于是打开张口兄发来的诗集电子稿。 我和张口是在07年认识的，当时因为迷恋诗歌，我们都在乐趣的诗歌论坛里玩，新人的诗歌都写的很差，需要别人鼓励的，我们相互顶了几次贴就认识了，聊起来，一个在苏大，一个在工艺美院，都在苏州，也是一场缘分。 诗歌是一门技艺，多写多练，才能长进。张口的诗歌相比刚上论坛那会，精进很多了，刚柔并蓄，而我对诗歌的热情已经一降再降，说来惭愧。 这里我想沿用论坛点评的方式谈点感受。翻过这本诗集，我被其中两首诗歌击中了。一首是《妈妈颜面呕尽》，一首是《妹妹》。他们呈现的语词状态：前者重，后者轻。但都完美抵达了一首诗想要抵达的诗意。 《妈妈颜面呕尽》写的是一个母亲晕车的遭际。在这首诗中，我们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疼”。张口的笔力重如千钧，一笔一划都力透纸背。诗歌有几个核心的意象：白米粒、驴。白米粒表达着这个母亲的伟大，把我们一下子带入了烈日里一个劳苦人辛苦劳作的景象里。如今，这些被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却以另一种形式从母亲的身体里溢出。我想诗作者要表达的是一个辛辛苦苦操劳一辈子的人，却无法享受到现代生活的美好。晕车呕吐，这是一个惨烈的场景。我们可以想象到母亲伛偻着背的那种痛苦的姿态。“你们有纸袋吗？”仿佛看到作者站在母亲的身旁对着整整一车厢的人求助。只是无人应答。驴的意象出来了。人们因为嫌恶而疏离开来，作者表示了他的愤怒，继而是对母亲的怜惜，继而是对自己的自责：呕尽了自己的颜面/呕出贫穷/呕出了我这个孩子。这最后的三句是如此的有力，一下子让这首诗蓄积的力量找到了出口。 虽然母亲的晕车，实际上仅仅是一种生理上的不适应，但是在张口这里，有意地将这种生理性的不适症作了升华，它刺痛了我们。一个朴实的劳动者，她的艰辛、劳苦，她的贫穷、卑微，都随着这个呕吐的动作在我们眼前得以呈现。人们的冷漠，也让我们愤怒。“你们有纸袋吗？”我们知道无人会应答。我们看到一个被贫困羁留的母亲，她在生活面前不停地呕吐，她的身躯摇摇欲坠，她的努力岌岌可危、于事无补。她离美好那么近，离美好的生活却那么远。 张口用愤怒写的这首诗歌，很重。 再来看另一首诗歌《妹妹》。这是另一类型的写法。同样沉重的主题，但诗写者的笔触很轻盈，他用这种轻盈来传递沉重，读来更让人触动。 “我的两个亲妹妹，曾和我一样 读书。现在都辍学打工，一年回家一次 过年时候回来，带着血汗钱 钱是给我读书用的” 开头，就把背景交代的一清二楚，仿佛小说的开篇。家里很穷，两个妹妹辍学打工为了供我读书。这里面，我可以敏锐地感知到，哥哥对于两个妹妹的愧疚。但是妹妹们，觉得很自在，起码在他面前表现地很轻松愉快，她们对家的感觉如此温馨，她们带着舍不得吃的好吃东西回家：“一月二十七日晚九点多，她们终于到家了/提着大包小包，除了衣服还有很多好吃的/说是厂里发的，舍不得扔”。 而他这个“臭小春”哥为了表达对妹妹的疼爱，特意买了羽毛球拍，还给她们削苹果吃。诗歌写到这里，我们仿佛可以听见家里嘻嘻哈哈的嬉闹声，哥哥妹妹追打的情景。先扬后抑，这种技法在这首诗歌里也得到了彰显。 转折来自这一句“二月十四号早晨她们走了”。那些来自诗歌中的欢笑声消失了，一切变得很安静，仿佛他们从没回来过。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安静的羽毛球拍 不用再抢遥控器了，也没有人叫我削苹果了 地上变得很干净，家里变得很安静” 张口用一种轻盈同样抵达了诗歌之疼。同样是以“贫困”为主题的诗歌。《妹妹》没有选择用很重的笔划来写，他用叙述代替了抒情，像在写一篇散文，他的笔触淡淡的、轻轻的，只是在叙述事情，没有抒情语词，但是抒情的气质却同样弥漫在字里行间。举重若轻。这首诗真的动人。很迷人。他的两个妹妹真的很美好。 诗歌中的轻与重，是一个有趣的话题。一首诗可以做到语词轻，而内涵重，也可以仅仅是语词轻、内涵轻，也可以是语词重、内涵重。这是我从张口的两首诗中感悟到的。 两首诗歌给我的感觉是一气呵成，好诗给人的感觉都是如此。如果这个成立，张口在写两首诗歌的时候应不会去思考这种轻重的问题，他只是凭借自己的诗歌本能，开始语词的冒险，而诗意就诞生于这种冒险之中，并且完美诠释了“轻与重”。 附： 妈妈颜面呕尽 那些白米粒 是她在田地里种的 现在，她把它 呕在了公交车上 “你们有纸袋吗？” 铁皮里人们 像驴一样挤到了边上 她呕吐了好几次 呕尽了自己的颜面 呕出贫穷 呕出了我这个孩子 2008.11.25 妹妹 我的两个亲妹妹，曾和我一样 读书。现在都辍学打工，一年回家一次 过年时候回来，带着血汗钱 钱是给我读书用的 一月二十七日晚九点多，她们终于到家了 提着大包小包，除了衣服还有很多好吃的 说是厂里发的，舍不得扔 她们见到我后没叫我哥，笑着叫我臭小春 为了她们回家后不无聊 我特意买了羽毛球拍 晚上她们经常会叫我削苹果给她们吃 二月十四号早晨她们走了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安静的羽毛球拍 不用再抢遥控器了，也没有人叫我削苹果了 地上变得很干净，家里变得很安静 20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