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算是完整点的处女作了,很短,也不会什么技巧,虽然有点像小学生作文。分享一下,大家当看个热闹。
关贺夫(一个相信童话相信轮回的孤独患者)
天桥 小时候,最苦恼的就是爬那座离家不远的天桥。天桥至少有两站公交站那么长,坡度也很大,天桥下每天都会有很多次列车穿行。我从不曾知道那些火车来自哪里,又要驶向何方。只是很畏惧当火车驶近时巨大的鸣笛和似乎颤抖的天桥。那些从天桥下呼啸而过的列车,就像我们人生里的过客,曾与你近在咫尺,转眼间天各一方。你知道他们曾经来过,却永远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消失,消失在哪儿。 我不记得春天时,天桥的样子。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春天和冬天没什么区别,若单以有没有雪来区分,或许容易得多。 我最喜欢冬天时的天桥。冬天时天桥上卖什么的都有,糖葫芦、雪糕、烤地瓜、元宵……说到元宵,小的时候觉得汤圆比较好吃,滑溜溜的口感,很香甜。可越长大,越是想念传统手艺做出来的元宵,虽然元宵的外皮没有汤圆那么光滑,但是元宵的外皮要比汤圆劲道得多。陷的种类不亚于汤圆,黑芝麻的、五仁的……每天放学,离老远就能看到暗黄灯下“元宵”两个字。灯随着风摇摇晃晃,光也随着摇晃。每当听见卖元宵的老大爷吆喝或者听见谁喊“老板,两斤黑芝麻的!”心里就有种即将探险于世界的激动,两个小手便往衣服上蹭蹭,再挠挠手心,搓着小手。 你们的小时候呢?是否也有过期待?是如梦如幻的芭比娃娃?还是躺在橱柜的变形金刚? 天桥,冬天,下一个在我脑海中闪现的就是满卓。 满卓是一个疯女人。每年冬天都会出现在天桥的桥头。她会捡别人扔在桥头吃剩的东西,也会因为抢别人箱里的烤地瓜而被烫的龇牙咧嘴,也会毫无忌惮的脱下裤子蹲在桥头唱着歌,拉着屎。没有人知道她唱的什么,怀着怎样的情感。 据说满卓的爸爸是上世纪90年代天桥区的老大,大家都称他为满老爷。满老爷黑白两道通吃,家里有一个赌场,托满老爷的福,赌场生意让人眼红得很,每天至少可以进账几万块。有的人输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满老爷那只笑面虎全然不顾别人死活,只顾着自己喝酒,数钱。满老爷唯一的女儿满卓也嫁给了天桥区一个有头有脸的男人,有权有势还有钱,过着每天抽烟穿貂打麻将的潇洒日子。直到有一年冬天满家着火了,满老爷唯一的孙子,满卓唯一的儿子满满烧死了。有的人说是满老爷太缺德,老天爷给的报应,也有人传是有人故意放火,还有的人说是因为满满睡的电褥子着火从而引起了大火……众说纷纭。 我只知道从那以后,每年冬天满卓都会出现在桥头。她有时会拦住路人要钱,有时只是呆呆的坐在桥头。有时笑,有时愁苦,但未曾见过她哭。或许满满死的那年冬天,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她紫色的嘴唇总是微微发抖,连笑容里都透着无穷无尽的悲痛。 2005年的秋天,听说满老爷一家子带满卓去上海看病去了。 那一年的秋天,凄凉中蕴含着一丝希望。 我也一样。 “儿子你听妈说,妈在这边给你找人联系学校呢。你小学一毕业,妈就把你接过来。先别让你爸知道妈要接你走的事儿,等完全定下来妈再给你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妈。你也保重。”我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挂了电话。 “怎么样?你妈说没说啥时候给打钱?”关冬摸了摸电话,就像我妈能把钱从电话里给他塞过来一样。 “我妈说这个礼拜天。”我抱起妈妈上次给我带回来的毛绒狗,懒得看关冬一眼。 “太好了!儿子你好好在家待着,爸晚上带你吃饭去!哈哈……”关冬完全没有了刚刚因为只剩200块的苦恼样,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地靠在了毛绒狗上。 门“哐”的一声关上了,我的心也“咔”的一声碎了。想也不用想关冬肯定又去打麻将了。“狐朋狗友”这个词简直是为了形容他们才出现在词典里的。关冬的那些狐朋狗友,连工薪阶级都谈不上。夏天光着膀子,冬天穿着睡衣围在炉边打麻将。赢了怎么都好说,输了骂人家祖宗十八代每一个落下的。他们过着美国时差般的生活,在我眼里他们就像路边当众交配的野狗,肮脏到没有净处,无耻到没有限度。 而且关冬最近显然不太正常,一晚上一晚上不回来不说,以前我妈给打的生活费足够一个月的,可最近两个月往往只是当月中旬,关冬便早已带我挨家蹭饭了。本来我不想掺和关于他任何的事,但是他花的都是我妈在外打工的血汗钱。于是我有一天便跟踪他去麻将馆,狐朋狗友们做鸟兽散之后,我看到了那个叫二毛的女人坐到了关冬的腿上,还挽着关冬的胳膊说:“二牛快谢谢你关爸爸。”二牛是二毛的儿子,摸着崭新的遥控车自顾自的玩,头都没抬。 关冬摸着二毛的大腿,表情就像古装戏里猥琐的嫖客。 我扭头向天桥的方向跑,秋天虽然阳光明媚,却早已没有了盛夏的热度。一片落叶顺风从我的脸上划过,又羞又疼的我加快了步伐。我跑到天桥顶踮起脚尖望着远方的铁轨,自从我妈说过打算接我走,我来天桥顶远眺的次数就越加频繁了。看着飞来飞去的白鸽,我多想像他们一样自由。看着来来回回呼啸而过的火车,我多想我妈在其中,在下火车的人群中对天桥顶的我微笑。 凄凉的秋风卷起散落的树叶,空气中弥漫着思念的味道,红霞迎着云朵哀伤的节拍,我在桥上渴望自由,他们在天上渴望停留。 那个秋天,格外的凄凉,我秉承着我妈会接我走的信念苦苦煎熬着。我自悟了怎么给大人省事,怎么讨大人欢心。我知道了天凉要自己套上毛衣,我知道肠胃炎不能吃雪糕之后乖乖喝着最讨厌的凉白开,我知道了自己枕头下要留一盒饼干,这样关冬晚上不回家我也饿不到了…… 在2005年的秋天,我一夜长大。 转眼2005年的冬天,满卓就像人家蒸发了一样。我问过卖元宵的老大爷,老大爷只是摇头说不知道,顺便问我要不要进屋吃一碗元宵。 满卓不见了,杳无音讯。 我望着桥头她曾经坐着傻笑的地方,感觉像丢了一个朋友。 我每天依旧早上6点起床,穿好衣服背上书包爬过闭着眼睛都能过去的天桥去上学。有时会在天桥顶站一会儿,有时会在满卓以前坐的地方蹲一会儿。 冬天的天桥上依旧繁华,喧嚣。卖元宵的老大爷还在和卖雪糕的老大娘比谁嗓门大,有时看着他俩,感觉挺般配的。天桥顶卖糖葫芦的大婶好像换了一件新毛衣。 人在等待着什么的时候,好像可以注意曾经不注意的,来消遣等待带来的急迫感。 我只希望冬天快点过去,快点毕业。 2006年的盛夏,我参加了我爷的葬礼。据说有的人死后会脱相,就是和生前的样子有很大区别,我爷就是,判若两人。我目光呆滞地坐在床边,我爷就像睡着了一样,那么宁静,那么安详。我死死的盯住我爷的眼睛,会不会下一秒就睁开眼睛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我爷生前身体还吃得消的时候,总是在天桥底下等我放学,他总会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盒朱古力哄我开心,直到他得了老年综合症瘫在床上。 我知道,再也没有人背后藏着朱古力在桥头等我放学,哄我开心。所以眼泪比作家还感性,比诗人还多情,在满屋子喧杂准备后事的人群中,泣不成声。 我爷的葬礼很传统,等七天、找人替哭、烧钱烧马烧云梯……火化之后我还为我爷拾了白骨。一块红布上包着一堆白骨,一股股烧焦的味道让我边哭边恶心。 盛夏的高温,还不如我爷的白骨来得烫手。 始料未及的离开,就像一场残忍的绞刑。 我爷入土之后的第四天,我妈如约回来接我了。关冬很开心我妈把我接走,反倒是我老姑怒不可遏:“你傻逼啊!她这要是把孩子带走还能给你打钱吗?”很显然,钱与自由,关冬选择了后者。 并不是每段分离都是撕心裂肺,比如我和关冬的分离就像喜剧一样令人向往。可能称为解脱更贴切一点。 “妈,你知道关冬和二毛的事吗?”我拉着妈妈的手,紧了一下背带。 “当然知道啊,男人外面有了女人,花钱当然快了。不过你这小屁孩是怎么知道的?”妈妈虽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平淡地抓了抓风衣领口,撩了一下波浪长发。 “因为我长大了。”我当然不能说我看到了。 “妈,咱俩过天桥的时候能慢一点吗?越慢越好!” “为什么呀?” “因为她是我好朋友!”妈妈被我的话逗乐了,我清晰的看到了岁月在眼角给她的吻,去年夏天,还没有呢。也很难想象我妈那句“当然知道啊”平淡的语气下怀着多么复杂的心情。 2009年的冬天,当我满怀欣喜再次回到老家时,还能没能赶上见天桥最后一面。曾经雄伟的天桥,那个我儿时记忆里的庞然大物,消失得不留痕迹。高层建筑以新竹生长的速度崛起。 但我依然记得天桥所在的方向,她和我的童年,葬在了一起。 2013年我趴在大学宿舍的泡沫板上,有时想平淡而卑微的活着吧,会觉得对不起我妈生我时忍的痛。所以决定,没乐找乐的活着。只是偶尔被现实和人性扇了几巴掌,才会梦到小时候的自己。 一个男孩,趴在天桥上,含泪微笑着,思念着,期盼着,远眺着。 天桥啊,如果你听得到我的呼唤,可否来我梦中,与我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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