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能:从丽尼、陆蠡到金尼
d'oo'dle |思罢喜罢(我不住在Moskva了)
在小打小闹、有啥译啥的试水阶段,我曾用过好几个笔名,目的仅在减少“种自留地”的风险,没有多少讲究。惟有金尼不是这样,它不仅是我在《世界文学》正式发表文学译作的第一个笔名,而且见证了我做文学翻译的一段珍贵经历。 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在育才学校初中毕业后考入重庆一中,小小年纪的我却陷入了理想破灭的彷徨苦闷。 在经历了诸如尝试当音乐家的一次次挫折后,我终于遇上两位领路人,一位是我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员王晓岑老师,一位是刚从上海外语学院毕业分配来的俄语教员许文戎老师。通过王、许二位老师,我便找到了一条把自己的爱好变为职业乃至毕生事业的“捷径”——做一名文学翻译工作者。 除了王、许二位师长,我能寻觅到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还应该感谢两个人。感谢陆蠡和丽尼!特别是丽尼,他就是我取金尼这个笔名的由来。 在我们班级,同学们课外读文学作品特别是俄罗斯和苏联的翻译作品成风,屠格涅夫更是大家的最爱。拿我来说,《罗亭》《前夜》《贵族之家》《猎人笔记》等等,都读得津津有味,废寝忘食。读得多了,自然会对比不同译本给人的感受,于是渐渐悟出一个道理:一部外国作品是否受看、动人,是否得到传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译文的优劣、成败;文学翻译家的作用和贡献可谓实在而又卓著。联想到自己,当一名文学翻译家也不失为聪明的选择啊。 在当时的屠格列夫翻译家中,我最喜欢陆蠡和丽尼。翻译《罗亭》的陆蠡,我知道本身便是以《囚绿记》等作品闻名于四十年代的散文家,是左联的重要成员和铁骨铮铮的抗日烈士;翻译《前夜》和《贵族之家》的丽尼完全不了解,可译笔却特别令我佩服。是的,他把《贵族之家》开篇的风景描写译得太美了,一下子就吸引住我,就令我陶醉,我很快意识到:这位翻译家多半也是一位作家,一位不同凡响的作家! 后经了解,原名郭安仁的丽尼1909年生于湖北孝感,果真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一位有影响的散文家,有巴金为其编选的《白夜》和《鹰之歌》两本散文集存世。新中国成立后,丽尼历任武汉大学中文系教授,武汉中南人民出版社编辑部副主任、副社长兼总编辑,广州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并为《译文》(后改名《世界文学》)编委;“文革”中受到迫害,1968年殁于广州。 丽尼的散文代表作为《江南的记忆》。“七·七”事变后携家眷逃难时的情景,深深地刺激了他,使他在自己这最后的散文作品里写道:“我记忆着那土地。我记得,在一次夜行车上,我曾经一手搂着发热的孩子。用另一只手在一个小小的车子上,握着短短的铅笔,兴奋而又惭愧地借着月光,写下几个大字:江南,美丽的土地,我们底!……”对这部散文杰作,巴金曾说:“江南,美丽的土地,我们的这样响亮的声音,这样深厚的感情,我们永远忘记不了《江南的记忆》的作者。”对那朴素、刚健、涵义深沉、感情激越的“几个大字”,巴金更无限感慨,道:“在抗战的年代里,我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说着这一句话,我常常含着眼泪,但是我心里燃起了烈火。甚至就在那些时候,我也相信我们美丽的土地是敌人夺不走的。” 丽尼的文学成就不仅表现在散文创作上,他还为我们留下了一批翻译作品。就是他译文精美的屠格涅夫,促使我逐渐形成了真正的文学翻译家必须同时是作家的理念。以金尼做笔名,表明我初登译坛确曾视丽尼为楷模;而今回忆这段往事,略表深藏心中的对丽尼等前辈的感念之情。 (摘自《文汇读书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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