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借这个地方给一个朋友看文

mini(杨琼)

mini(杨琼)(MSN:minijoan@hotmail.com) 大龄影迷
2009-02-18 15:26:24

×
加入小组后即可参加投票
  • mini(杨琼)

    mini(杨琼) (MSN:minijoan@hotmail.com) 大龄影迷 楼主 2009-02-18 18:42:32

    啊!当然是我写的!

  • mini(杨琼)

    mini(杨琼) (MSN:minijoan@hotmail.com) 大龄影迷 楼主 2009-02-18 20:40:35

    (三) 这是一张木板床,窄窄的。 “你心里是想过去的吧。”张一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阿杰,我们有我们的事情做,如果自作主张过去,太凶险了。”向晴背对着他。 “不要叫我阿杰,叫我阿一!”张一呼出了一阵阵热气,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的冰凉着。 “小谢太疯了,跟着她自己受罪,除非爷叫我去,不然宁愿留在这里窝着。” “小谢,从小到大就是这么疯的么?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张一用狐疑的口气问着。 “阮老爷宠出来的!” 向晴想起了满口金牙的阮老爷,他是那样的慈眉善目,自己能有今天,虽然未见得是有心栽培,但确是间为因果。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放任她这么肆无忌惮。”向晴叹了一口气,“阮老爷除了在学业上对小谢严格要求之外,其余是想要什么给什么。 外面响起了淙淙的流水声,眼前的芦苇摇曳生姿。那天,他总觉得心神不宁,所以悄悄的来到芦苇荡。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固然伤感,但若是亲眼见到什么,那则是人生之大不幸。是小谢的大胆,实在是令人乍舌。向晴仿佛见到她在芦苇荡中对着自己笑,渐渐笑的面目模糊。这个从小在身边儿长大的姑娘,现在是如此的陌生,她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自己又是什么人?这半年来,在这间屋子里面,被关的不知有唐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有张一一直伴随在身边,他是好兄弟。 “她去圣约翰找过你。”张一的声音很闷,整个人已经躲进被窝。 “疯丫头的话你也信。”向晴知道这是真话。 “这倒是,她可能要跟唐涤非的公子好。”张一想起了柴房小谢那张凄苦的脸。 “唐威廉的女朋友也是我们同学,小谢这么疯,威廉看不上他的。” “你说她这么疯,会不会就在窗口偷听我们说话?”。张一看了一眼窗口,用手指了一下外面。 “哈哈,如果真的是,那她真的是疯的没谱了。”向晴看了一眼无尽的黑夜,笑了。 (四) 他说我是个疯子,而且疯的没谱。小谢伏在床上,靴子露了水,斜斜歪歪的扔在一边。靴筒高高的,水滴往下,竟然流出了道道泪水。也罢,那就一疯到底。小谢拿起靴子直接就从窗户外面扔了出去。 “扑通”,顷刻之间,楼下的人开始骂娘,。 小谢笑了笑,就怕没人骂娘,于是冲到门口,打开窗户,踮起脚爬在桌子上,又踏上了窗户, 那脚是冰冰凉的。 老板娘一家披着衣服出来看,头发凌乱,睡眼朦胧。 “侬神经病啊,阿拉房子勿借拨侬了。”老板娘和叉起了腰,手指朝着小谢开始戳,“只十三点,半夜三更回来就发神经病。” “是的啊,老板娘,这么吵,你要是不弄走她,我们肯定另外找旅馆了。”有些客人也出来指责小谢,不过更多的大抵是来看戏的。 小谢下了窗户,走到床边,将床单掀起来裹着身体,手中将一条睡衣捏紧了握住,又爬到了窗口。 众人见到小谢又站到了窗口,裹着床单,似乎在脱衣服,下面就像是炸开了锅。 “叠只女人疯特了!我要报警来抓牢伊。”老板娘愤愤。 “老板娘等特一歇,侬现在报警,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戏可以看啊!等,等他个半个时辰,让我们看够了再说。” 众人推推搡搡的将老板娘播撩在一边,平时惧内的老板也大着胆子向上看着,等待小谢揭开床单的那一刻。 小谢看着下面这群龌龊的东西, 但是只见上面掉下来一套真丝睡衣,悠悠晃晃的,垂着。有个油光粉滑的冲到前面,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皮匠模样的人,一把推开他,抓住了睡衣。那一刻兴奋的似乎打了鸡血,直接向着小谢吹口哨。 小谢冷笑了一下,开始做了一个揭床单的动作。众人更加兴奋,老板娘一记耳光已经打在了老板身上,死死的拖着他走开。 小谢笑的不行,将床单从身后往前掀起。众人“啊!”的叫了出来,这一声叫,叫得人胆战心惊。床单,悠悠晃晃的下来,还有人想去接,确像吸附了鬼魂一样,勾着一楼的窗户,众人再抬起头看着小谢,她的衣服穿得好好的。 小谢开始笑,“哈,哈,哈!”笑得前俯后仰。 这些看风景的人,却被人看了风景,于是迅速做了鸟兽散。 “疯子!”

    (五) 向晴接电话的时候喜欢缠着电话线,那黑黑的圈圈搅着拉着,弹出去又弹回来。他不习惯隔空对着空气说话,这样总给他虚假的感觉,然而出了庄子,有时候必须在陌生的环境中学会适应。世界不是我们的,而是那些有钱爷的。 “我的病虽然已经差不多康复了,但是肺痨,总有些禁忌的,参加你的生日会,你家人会有什么想法。” “你上次说你的身体里面已经找不到病菌了,那就一定没有关系了,医生让你修养,并不是要隔离你,是让你多休息。”威廉的态度很坚定,似乎一定要请到向晴。 “这,令尊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向晴明白,这样的宴会,如果要参加,并不是威廉个人的事情,如果唐涤非不允许,势必大家不欢而散。不过如果参加了宴会,也许就能见到小谢,所以他的口气不会太拒绝,只是试探性的询问着。 “我告诉我父亲了,他不可置否,只说相信我的判断力。”威廉并不是冲动的人,做事情永远都是做好铺垫。 “好。” 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唐威廉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只有他没有瞧不起自己来自乡下。他说,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从来没有去过英国的人,可以把英语说的那么好,他说他敬佩聪明的人。 接着是向晴拨打电话,这次他的手攒着的电线更紧了。 “爷!” 电话那头的这个人是爷,至高无上的爷,也是自己和张一的老板。 “这三天里面,斧头帮又砸了我两个赌场,三个堂子,连同上次被抢走的军火,看来是真的想和我们大战一场了。” 向晴能明显感到电话那头人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电话这头,手一摸线圈,微微发烫,外黑里铜的电话线承载不起爷的暴怒。 “那唐涤非是什么作为?”向晴觉得很奇怪,爷和唐涤非都是大圈帮的圈爷,在帮会里面地位是相同的,赌场和堂口的损失,他也有份,怎么竟然如此不休不急,还忙着给儿子办生日会。 “唐涤非的作为和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完全不想干。”爷到底是爷,虽然生气,但是口气还是出乎意料的冷。 “莫非他是帮内的叛徒?” “这个事情怎么说。”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在大圈他怎么说也是我和丧彪的平起平坐的首脑,如果受制于斧头,他就是人家的小三子,犯不着,除非他想。。。。。。”爷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是没有把话说完,向晴知道到了不该问的地界了,跟了那么久,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往往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爷,别的我不管,接下来,你要我和阿一怎么做?” 电话那头冷笑了一下,似乎非常满意这样的回答。 “听说他儿子要开生日宴会,有没有邀请你!” “爷!”向晴忽然间一阵胸闷,一口痰堵在的喉头,咳嗽起来。 “你不会是真的得了肺痨?”爷一声冷笑。 “爷,我不想瞒着你,在这个电话之前,唐威廉打电话过来,叫我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向晴知道自己当初能和唐威廉交上朋友,也是因为爷暗中帮忙,看来这一切都在爷的算计之中,如果欺骗爷,等于是自找死路。 “你知道唐涤非最在乎这个儿子,所以,我们应该做个试验,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问题,现在你去为这个生日宴会做准备。” 生日宴会。向晴搁下电话冷笑了三声,自己将要给好朋友送上一份厚礼。 第四章 生日 (一) 小谢给自己精心准备了一身衣服,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学会怎么穿高跟鞋和礼服,也学了一些西洋礼仪。回想起吻在向晴额头上的那一下,肺有点隐隐作痛。如果他答应帮忙,原本不用去勾引唐威廉。喜娃,还有喜娃,根本找不到他半点踪迹,就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或许他早就在街头的火拼中丢了性命,被扔进黄浦江,腐烂在汲汲的江流中。如果不够强势,不够心狠,总有一天会给人吃掉的。 雪纺拽地长裙,上半身,从肩膀到肩膀是一字的,这样,将她的半个胸部,两边大半个肩膀和雪白的脖子都露了出来,配了一根珍珠项链。那珍珠不大不小,绝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但要知道这个世界年轻的身体就是最美丽的,过于华丽的饰品,只能夺取她的风采,她这样想着。 头发是轻轻的挽起,用火夹卷了很多个小卷,在两边和中间又别了三五朵紫罗兰小花,耳环也是珍珠的泛着淡紫的光芒。 手上还是一副泛着珍珠色光芒的真丝手套,左手腕部也是一朵紫罗兰小花。 向晴会穿什么衣服?不知道和自己配不配,小谢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今天自己是要去配唐威廉的,怎么老想着他。 (二) 向晴给自己套了一身日本陆军士官服装改良的学生服,藏青的颜色,显得十分庄重。略瘦的身体显得有些背不够挺直,但是这也无妨,刻意的直起了身板,便看不出痕迹来。临走又将一条雪白崭新的手帕塞到口袋中,手帕中包了一瓶香水,瓶子是蓝色的,瓶口是银色镀铬的。 出门前,紧了一下手帕中的瓶口。枪紧紧的系在腰间,只有用身体的敏感部分能够附着到它,才有安全感。 阿一在给长裤绑脚,一圈又一圈,不时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眼神还是冷漠无比。向晴开始笑,难道大圈帮的得名,是因为这群穿着扎脚长裤的人一圈一圈的扎脚? (四) 小谢是坐着汽车来到这桩位于霞飞路高级住宅区的洋房的。 下车的时候,有人来开门,小谢颔首,优雅的抬起了脚,站稳。 进了宴会厅的门,所有人她都不认识,但是这都没关系,因为很快就会全部都认识了。唐涤非看到小谢如此的端庄美丽高雅的进来了,连忙拖着儿子的手。 “你是阮小谢小姐?”唐威廉也愣住了,原本以为是个乡下丫头,爹实在是胡闹之极,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又有点靠谱。 小谢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她怕自己一时间改不掉粗鲁的本性,把这唐公子给吓傻了。 “威廉!”有个女孩子的声音。 小谢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她面色通红,似乎是在吃醋。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威廉的女朋友。 女孩走了过来,竟然开始用英语和威廉说话,小谢眉头皱了起来。妈的,什么婊子,仗着会说两句鸟语,就来别苗头。竖起耳朵,原来是在说自己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装公主,提醒威廉不要给外面迷惑了。 小谢听不下去,拿着红酒随意地走着,低垂着双眼,有点无趣,便透着红酒看这光怪陆离的宴会百人,各个都折得变了形状,或许这变形的身体,才是他们的真貌。 厅门又开了,小谢眼光转过去,却见一双蹬着皮鞋的脚,心开始扑通的跳着,抬起头往上看 (五) 向晴。 向晴自然是不会很诧异小谢的出现,只是这身衣服,与他脑海中那个乡下妞简直是判若两人。 今晚他的任务是要绑架唐威廉,挟持他在圣约翰最好的朋友,塞进汽车的后箱,然后去一个码头仓库。用黑布绑住他的眼睛,用绳索绑住他的肩膀,后背式的,五花状的。他生死不重要,这是和唐涤非谈判的筹码,或许大圈帮三足鼎立的局面就因此而改变。 宴会厅已经开始播放舞曲,成双成对的人儿开始相拥,欢快的起舞。向晴的眼神一直在唐威廉那儿,等到了九点,就要找他在厅堂一边的茶水间私谈,然后趁机迷晕他,换上自己的外套。茶水间下面是花坛,这个时候张一在下面接应,装作将一个醉酒的客人送出唐府。爷之所以要放在宴会上来做这件事情,就是为了看上去此时谁都有可能参与,即便唐涤非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对外又只能吃哑巴亏。 一次次的复习整个运作流程,生怕会有什么差错,又捏了一下手中的手帕和香水瓶,却捏出湿漉漉的汗液,果然是紧张了。向晴觉得自己似乎没了当初跟着帮会的那股什么都不怕的劲儿了,不禁哀声叹息。 抬起头,小谢已经渐渐的走到向晴的面前,随着故人的临近,他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希望这个时候不要因为她,出一些别的事情。 走近面前的她散发着香气,却仍然是乡下桂花头油的味道。乡下,多美好的日子。 我要把桂花油放在红烧鲫鱼里面,这样会不会更香一些。小谢拿了一瓶桂花油就要往自己烧纸的鱼里面倒。 姐姐,求您了,放进去了什么味道。你这油放了不能吃的东西了,别糟蹋我的鱼。向晴觉得自己从来不愿意跟庄子里面的人一样顺着小谢,做人还是要有原则的。 小谢是个人来疯,别人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偏要做什么。于是一瓶桂花油倒在里面,向晴气的三天没和她说话。 桂花油! 小谢已经将手伸了过来,向晴只得伸出了手,邀请她跳舞。 两人转着转着已经到了角落,转着转着,向晴又把她拖进茶水间。 沉默了须臾。 “衣服挺漂亮的。”向晴还是先开口,不容小谢反应,就继续接话,“可惜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在乡下穿得跟小地主一样的衣服。” “谢谢你!”小谢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的,只是我现在首要目标是获得唐威廉的欢心。你喜欢小地主,他未必喜欢。” “你,你这又是何苦。”向晴摇了摇头,看着窗外,下面是张一在等待。乌黑的天,竟然开始下起了雨,稀稀疏疏的滴在窗户上,外冷内热,蒸腾了薄薄的水汽。 向晴用手开始从下往上揉,笔势朝上又渐渐的收起,就像是一片片叶子,阔阔的芦苇。 “我也找不到喜娃!”小谢忽然间说了一句话。 喜娃,向晴的手开始抖。芦苇也似乎歪歪扭扭,不成了样子。 “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这一声谢谢,惹得他心烦意乱,和她之间竟然隔膜如此。 “谢谢你那天叫张一在码头救我,那身衣服是你买的吧。” “码头?张一?救你?”向晴皱了一下眉头,拼命从记忆中追索。 话茬接不上,于是俩人开始沉默,如冰山那般沉默。 “我要出去勾搭唐威廉了!”小谢的表情写着无趣两个字,转身,开了门,忽然间又回头,对着向晴的耳畔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柔柔的就像羽毛拂过。 若在过去,向晴此刻定然是意乱情迷,但此刻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又少许过了片刻,便也冲出了茶水间,门被碰的咣当作响。 (六) 向晴拼命地找着唐威廉的身影,但是整个厅堂所有的角落都不见。渐渐的耳畔的音乐成了轰隆的雷响,华贵的水晶灯变成了迷雾。 “威廉,不知道啊?我刚才还见过他了?”威廉的女友诧异得看着他。 顾不及那么多,转角,又踩到了唐涤非,“uncle,看到威廉了么?” “刚才和别人跳舞来着?”唐涤非似乎也有点迷茫。 向晴看到小谢正站在墙角,飞也似的冲了过去,一把捏住她的腕骨,“你刚才说和威廉跳舞,人那,人那?威廉在哪里?” “放开我,我刚才出来就见不到人。”小谢挣脱了他的手。“你以为我不想勾着他跳舞么?” 向晴渐渐的怔住了,一时间词穷末路,瞬间感到一张巨大的迷网渐渐已经收拢,捆绑得自己不能动弹,莫非爷和我都被耍了。 别无选择,只能走出了大厅,询问管理宾客车子的侍者。 “您说的那辆车子刚才已经出去了啊?”侍者显然是经受过训练的,那神态,恭谦有礼,却又是机械化的程式。 雨渐渐下大了,向晴将手往铁门上死命的敲着,任凭雨水袭击,而他的手早已经是鲜血淋淋,再高级的铁门总也有刺,雨水血水早就分不清楚,只剩下一股股血腥的味道滞留在滴答作响的夜空中。 第五章绑架 (一) 威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就昏昏沉沉的被带出了门。 抬头睁开眼睛,现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开眼睛。身体还是被捆了一个结结实实,就像一只粽子,衣服已经被绳索捆得大部分都撕裂了,裂口的地方血糊糊的。 朝着天窗看一眼,还是暗,细细密密的雨珠正朝着天窗打来。 前面有个人坐在椅子上,可是脚却翘起,搁在两个迭起的箱子上面。两个手交叉放着,就像是一具蜡像,不,是一具僵尸。 威廉全身发抖,被绑票了吧。 “他到底要做什么,在拿到钱之前就把我撕票么?”不能问,也不敢问。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着,实在是难熬之极。 “你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唐威廉终于忍不住。 “一个快要死了的人,需要知道几点么?”蜡像笑了笑,又嘎然而止。 唐威廉想起了适才舞厅里面的华贵场面,现在那个场面最焦点的人,正躺在一个仓库里面,像一只死狗一样等待着别人的屠杀。 不要哭,他忽然间鼓起勇气,无非是两种结局,生或者死。那又能怎样,今日生了能保证日后不死么?不能,谁又能逃过那一日,如果总要逃不过,早死或者晚点儿死,又有什么区别。 哀叹了一口气,“我死之前能不能做个明白的鬼,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我欣赏你!”黑衣人轻轻的走了过来。 昏暗中,只看到一个轮廓。 唐威廉觉得他的脸有点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 “能点上灯么?我想看看送我走的人的模样。” 黑暗中的那人,又走回了黑暗,走到了靠墙的一个角落,拉了一根线,于是仓库开始灯火通明。 “我看清楚你了,知道你是谁。”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怕死?”那人又开口说话。 “那你告诉我,如果怕了,能不死么?”唐威廉叹息。 “你那么年轻,那么有钱,还有那么好的学识。” “哎!那又怎样,我知道我是用来干什么的。从第一天知道开始,就不能接受,我用的每一分钱都有可能是一条命。都是活生生存在过的命,那些人下了地狱,做了鬼,每一个都有可能会向我索命。” “这个说法好!” “我是信徒。” “你和向晴是什么关系?”那人忽然间问了一句毫无关系的话。 唐威廉抖动了一下,绳索似乎又紧了一些。 “同学,最好的朋友!”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我都要死了,骗你做什么?再说我们两个还能有什么?一起杀过人,还是一起卖军火。”唐威廉忽然觉得很可笑,这究竟是什么人,不像是绑匪,倒像是来盘问话的。 “你睡一觉吧,我替你松一下绳子。” 唐威廉愕然,而他也确实过来,轻轻的将死结抽拉,使得他能稍微活动一下。 抬起头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可是鼻子这边已经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香味,醉的人想睡觉。 “真的很不想杀你,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那人眼中掉下两行热泪,滴在了唐威廉的衣服上,左手五根手指的铁条已经伸了出来,很凉。 (二)
    向晴坐着小谢的车子离开唐府的时候,唐府还是很安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唐涤非早就离开了宴会厅,去了办公室。 “斧头是谁?”小谢的脸色很黑。 “大约两年前,斧头帮老帮主去世,立了新的斧头。下面金银铜三把斧做了副帮主,可是根本没人知道新斧头是谁?帮众只管执行命令,但是没有人见过这个人长的什么样子。而就是这个新帮主来了之后,这边道上就再也不太平了。大圈赌场,妓院,码头缩水了一半,那人做事情就是出人意表,一个字,狠。”向晴很平静的说着,似乎自己和这一切完全没有关系。 “大圈帮现在还有三个帮头,唐涤非是不是其中一个。”小谢也已经将这个圈子摸的有些熟透了,但是有些东西她还是不清楚。 “大圈帮本来有五个帮头,另外两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间蒸发了。唐涤非是剩下的三个之一,另外两个一个叫做丧彪,一个是。。。。。。。”说道这里,向晴停了下来,看着小谢的脸。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一根筋的女人,不会连这么点儿事情都查不到。 “另外一个就是你爹。” 小谢笑了笑,“我爹是自己藏起来的吧!”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向晴抬起头,现在面前似乎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全然不像是刚从乡下来的小疯子。 “唐涤非有一次在电话里面跟我说,等我爹回来,我就知道了!他的口气似乎很肯定,我爹一定能够回来。”小谢握紧了拳头,似乎很紧张。 “是,你爹是藏起来的,敌暗我明,没有优势,于是他玩起了捉迷藏。”向晴沉吟着,如今对小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毕竟是爷的女儿。 “你上大学的钱是我爹资助的,而你的出走,也是我爹的阴谋?”小谢终于将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胸口堵得慌乱,茫茫人世,究竟还有什么人自己可以信得过。 “本来不是,后来是。”向晴看了小谢一眼。“那天夜里,我也在芦苇荡,你觉得我还能呆在庄子里面么?” 啪,清脆的耳光已经挂在了向晴的脸上。 “你可以多打几下。”向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对不起!”小谢觉得这话似乎不是从自己嘴巴中能够说出来的,但是她分明听到自己怯懦的口气。 “没事!”向晴轻描淡写,但是心中那道难过的坎儿已经跨越而去。 “张一你怎么认识的?”小谢觉得还有问题无法解答。 “张一是爷的手下,我生了肺病,爷派他来照顾我。” “你真的有肺痨?我看不像。”小谢拼命摇头。 “普通肺病,但是爷让我和张一一组,并且不让我们和其他人见面。” 小谢开始觉得可怕,自己的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爹,究竟是什么人?那张罗织瓜皮帽中肥胖如面团的脸,那犹如发糕的身躯,着实可怕。 “张一。”想到这个人的名字,向晴的瞳孔开始放大, “张一怎么了?”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速到仓库。”向晴根本不用知道对方是谁,这个电话线能打进来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三) 张一将铁条架在唐威廉的脖子上,现在无所谓速度快或者是慢,因为这两个人的仓库,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然而现在分明听到仓库的铁栓在动,这种抽动迅速加快,或许这个人不能杀。 先进来的是一个人,他认的是唐涤非,后进来的一个人,他只见过一次,但是就这一次,可以让他永远都记住那个人的脸,这是一张面团。 爷。 接着又进来了一群人,那群人一半儿拿着枪,一半儿拿着极大的刀。而那些枪,可以迅速要了自己的命。 张一继续掐着唐威廉的脖子,愤恨的说着。“你们原来还是兄弟?” 爷走到唐涤非面前,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又迅速拿开,“我和涤非是那么多年的合作伙伴。大圈的五个巨头,凡是不能合作的都已经消失了,你觉得我有必要拖了那么久再对唐涤非下手么?” 张一恍然大悟,原来今天的这一切都是骗局。 “我原来以为内奸会是向晴,现在看来,虽然结果有了出入,但是这个计划还是成功的狠。”爷笑的眼睛都窝进去了。 “毒蛇还是出洞了。” “可是你这个计划有个漏洞,现在唐威廉在我手里。”张一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狐疑了一下,这个漏洞太明显,照例不会出差错。 “哈哈。”现在轮到唐涤非开始笑,“他根本不是我的儿子,他只是我买来用作幌子的假儿子,我自己儿子在德国生活的好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张一有点抖。 “哎!那又怎样,我知道我是用来干什么的。从第一天知道开始,就不能接受,我用的每一分钱都有可能是一条命。都是活生生存在过的命,那些人下了地狱,做了鬼,每一个都有可能会向我索命。” 张一想起唐威廉刚才说过的这段话,原来他知道自己的宿命,故而才会这样的视死如归。 这群人真的是禽兽。 “不过我们不会杀你,你还有用,从你这里或许可以获得一点斧头的情况,你不介意吧。”爷说话的口气,似乎在和别人谈生意。猪肉,每斤我加两个角子,不介意吧。 “我愿意合作!” 张一将铁条从唐威廉脖子上拿开,摊开双手,将铁条收起,扔在地上。徐徐的走到两人面前,“我很想活着,所以我别无选择。” 唐涤非和阮老爷的脸还是噤若寒蝉,他们都是老江湖从不青衣相信什么。 “把手举起来,不要靠我们太近。”阮爷沉吟了半晌。 张一点头,忽然间将刀从手中抽了出来,刺向唐涤非。 张一是个拳师,也是个杀手,永远身边都不会只带一样武器的。 (四) 砰,一声枪响,张一的胸口迸发出一朵血花,溅了唐涤非一身。 向晴拿着枪,缓缓的走近。 “你干么杀了他!”爷的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有点不高兴。 手是麻的,枪口还有子弹出膛震动的余温。“我不希望由别人来动手,他是我兄弟。” 向晴两行眼泪扑簌直下,抱起了张一。 “阿杰!” 众人在两位爷的带领下,已经陆续离开。 “我们。。。认识有。。。两年了吧!” “是两年!”向晴几乎哽咽了。 “你。。是怕我多说话。。。。还是怕我多吃苦。” “我!”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无所谓。。。。。。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阿一的双眼紧紧的闭着,眼角的有一道涌动,滚滚的从脸上滑落,胸口的血花已经凝固。 向晴抱起张一的尸体,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沉闷,可是自己是个话痨。 “我叫做向晴,你哪?” “张一。” “我不信这是你的名字,一定还有别的,比如说你出生的时候,叫做什么?”他觉得这个人沉默的有点意思,仿佛心里总装着太多的东西。 “阿杰!”那人终于松口。 “阿杰,兄弟!”向晴将右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打了过去击中在他右肩。“以后咱们就是一个组的兄弟了,你要照应我一点啊!” “你还是叫我张一吧!”他开始后悔,童年的东西,经常触碰很容易刺伤,但是这拥抱,太温暖,是从来没人给他过的。 “哦!好吧!”向晴用刚学来的洋人表情,摊了一下手,还嗯哼了一下。 两年过去了,向晴变得愈来愈沉默,张一话比以前多了一些,有些是可以传染的。 向晴以前觉得自己很惨,从小要低声下气才能做人。可至少自己父母双全,衣食无忧。可是张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他的父母都是跑江湖的,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父亲靠拉洋车卫生,母亲则靠浆洗缝补过活。一日父亲出工,被洋人的汽车撞死,母亲寻上门评理,被一脚踢中了胸口,当下就昏迷了,之后断断续续了半年多,还是死了。租洋车的老板心狠手辣,要他哥哥当包身工还被撞坏的洋车钱,于是只得就范。不及两年,哥哥已经是一身病体,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一日在途中,脖子一歪就没了命。此后张一跟了阮爷,并与众人说,他的名字叫做张一,因为他姓张,且只有一条命。他平日里几乎从不与人说话,故而显得特别乖僻。 某日,张一告诉向晴,“我去世的大哥经常叫我小杰!” 他便偶尔称张一,小杰。 “小杰,弟弟!”向晴再也不愿回忆过去的场景,泪流满面。 第六章斧头 (一) “晴儿啊,年轻人以后做事情别那么冲动,你杀了张一,我们就没有筹码叫斧头出来见我们了。”爷的脸面崩的还是很紧,他是个一点都差错不起的人,如果不是这点谨慎,哪里还能混到现在。 晴儿,向晴觉得背脊一阵凉意,爷虽然在责备自己,但是这口气用的实在是瘆人。 “不过也没关系,仓库已经让我们搬空了。斧头真不是一般人,这种垃圾仓库,也没什么重要的人值守竟然放了那么多货物。哪里像我们,灯火通明,等于在外面写着,‘重要物品,大家来抢’。”唐涤非还是那么多冷笑话,但是这间屋子里面无人敢笑。 “斧头不知道张一死了,就看看他能不能够引得斧头出现。”爷对笑话没兴趣,就是想着怎么剿灭斧头帮。 “爹,是你叫唐涤非发电报叫我出来的么?”小谢就像是一头猛兽,冲进了办公室,“我在乡下过的神仙般的日子,你就这样对我?” “闺女,我这不是希望你接手我的生意,而且我的失踪,总也要像模像样的啊!”爷在任何人面前都是爷的样子,唯独在小谢面前,总是矮了三分。 小谢学着英文老师的样子,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撸到了地上,临走狠狠地瞪了向晴一眼,转身离开,她无法忍受一个这么随便就能杀死相处的两年的同伴的人。 (二) 斧头终于答应和大圈巨头见面,用来谈妥交换张一的条件。地点斧头来约,人每家只能带五个。 “有没有搞错,三天后晚上七点,定在天香楼!”爷斜眼看着唐涤非,似乎不太相信。 “一点儿没错!金斧头说他老大就是这么定的。”唐涤非捏着下巴,也摇了摇头。 “向晴!”爷转身看着他,“你现在马上去天香楼,将所有的伙计全部都调换成信得过的人!” 向晴一本正经的说着:“爷,您放心,我一定全部安排妥当。”向晴觉得很想笑,但是又不得不忍着。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古怪,但是是个人都知道天香楼是我们大圈的产业,看来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向晴觉得如果自己将来开一家饼店,一定要照着这个样子发一个面团,那样肯定会赚翻了。 “我听说他身边有一个神枪手,很厉害,不过也和他一样神秘,杀人的时候从来不露出面目。”唐涤非眼球在转动。 “小道消息不足为证,有谁见过?涤非,你不要每次都听说。我闺女还听说我失踪了,你还听说我不知道被谁绑架了,虚张声势的事情,没人能知道。” 爷开始笑了,谁也没见过爷会笑得这么乐。 (三)
    天香楼在上海近郊的一个镇上,一般人不会过来,只有那些有钱的富户,隔三差五会开着汽车来这里吃湖鲜乡味。这天,这条街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和过去有点不一样。 卖花的姑娘手脚粗大,手里拿着花篮却不吆喝。黄包车夫只是拉着空车走来走去,似乎闲来无事。卖报的小童,成了大童,也不像过去那样,选择报纸上耸人听闻的消息如“富户阮老板连人带货消失在码头,申城遇鬼”这样的概要来吆喝。 天香楼的招牌菜是白切羊肉,取浙江平湖、沈塘、乌镇上好山羊,陈汤烧开,整羊下锅,上压石块,起锅不加冷水,用铁钩钩开羊身,热羊出骨手不蘸冷水,摊砧板待冷后切片。 那个包间,只有三个人,爷,唐涤非和向晴。 向晴看了一下爷,还是禁不住的佩服。如此大敌当前,竟然没事人一样的在吃羊杂拼盘。好的羊肉是整块切出来的,筷子夹起来的时候,羊肉纹路细腻。皮薄薄的,垫着稍许肥肉。羊肉分为需要蘸料和不需要蘸料两种,没蘸料的盐巴多一些,有料的少一些。向晴是见过羊肉起锅的,偌大的铁钩,勾着羊肉吊起,不知地下的阎罗吊死鬼,也不是也是用钩子勾着的。 羊是吃草的,身躯再庞大,也还不是被人吃了,人岂非什么东西都吃,包括同类。 堂倌上了一碗阳春面,只有几粒葱花的阳春面。爷将羊肉放进去,那些油脂融化,出来几圈圆圆的油花,咕咚咕咚就把一碗面给吃了。 门开了,进来的是金斧,银斧,铜斧。 这三个人,不是三胞胎,但是模样倒是长的差不多。如果以为他们是长衫加黑色扎脚长裤的土包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黑色毛西服,黑色礼帽,黑色领结,白色衬衫,活像是夜总会伴着爵士歌手跳舞的舞男。可是似乎又有点不一样,那就是他们的西装口袋中都放了一柄很精致的斧头。金银铜三人究竟是哪个,只需看上衣口袋斧头的颜色就行了。可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他们谁是谁,无人关心,重要的是,斧头究竟是哪个。 “三位要不要一人来一晚羊肉面。”爷吃的满嘴流油,最后一根面在嘴角,哧溜一下被吮吸了进去。 “兄弟几个怕膻,爷您自个儿享用吧。”金斧面带微笑,用有些神秘的眼神看着爷,还不自觉的摸了一摸衣袋中的斧头。 “条件是我开出来的,就你们三个么?我不见到斧头不说话的。”爷笑眯眯的,他不想废话了,还是直截了当,让斧头出来。 金斧点了一下头,将斧头从口袋中拿出来,走到窗口,一分为二,竟然嗤嗤的发出巨大的声响,渐渐的一枚烟火从中升空。 “斧头三分钟之后就到了。”金斧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表,然后一只脚跨在长凳上,人弓着身体,然后将金表放在耳朵边上。 滴答,滴答,这声音只有金斧可以听到,但是众人竟然伴随着心跳,也好似都能听到。 门口来了一个男人,身材十分魁梧,也是和三位斧爷一样的打扮。那人低着头,向晴的心里一紧,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那人渐渐的抬起头,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睛呈倒三角,面露凶光。 斧头终于到场了,只是这种到场竟然少了些惊险,多了一些滑稽。 “我就是斧头,阮爷有什么条件现在可以开口了么?”斧头说话是站着的,紧紧地俯视着坐着的爷。 “要不先吃点什么吧?”爷还是一动不动,屁股始终没有挪窝。他不喜欢被人压着的感觉,但是这个大个子,显然是把自己逼住了。 “呵呵,阮爷那么辛苦约我见面,竟然只是为了请我吃面?我还以为你是要把闺女许配给我,一年半载生个娃娃统治两帮?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定了。”斧头说话倒是挺顺畅的,但是句句不着边际。 爷忽然间想,斧头要是这么无聊,那岂不是好对付,那个金斧反而更靠谱一些。不对,为什么金斧会比斧头靠谱,这本身不就是一个笑话么?实在是想不通,那么老斧头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人做继承?爷从鼻孔里面,将自己的不屑一顾释放出来。 可是对方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爷眼睛里的蔑视,反而唾沫横飞的继续说着。 “把张一交出来,我让你带着钱滚回老家。我想这些钱足够你在乡下养一辈子老,再娶个女人,生几个儿子。” 爷又开始笑,笑的眉毛成了月亮。 “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爷突然放低了声音。 斧头瞪大眼睛,追问,“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觉得,你妈是不是有很多朋友,有可能其中一个就是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危险,一只手用大拇指的指甲剔着食指的指甲,放佛在跟一个多年的老友说渊源。 斧头的脸色并没有变。 “这话说的,您太照顾我妈生意了,说不定我小时候有一碗饭还是用您的钱买的。”斧头还是笑,笑的挺乐。 “何必这么客气,现在我手下的人至少比你手下多五六倍,所以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对我说话?”爷说话淡淡的。 斧头还是很镇定,“地方是我约的,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一定能杀掉我?你什么时候动手。” 爷拿起桌上的茶壶,一下子摔碎了。 向晴走近,双手合击。进来了四个跑堂,他们都穿着青色的茶水褂子,但是那些衣服明显不合身。 “爷希望多叫几个上茶水的。” 爷将羊肉面碗用中指顶着碗心,其余四个手指钳着,又重重的敲了一下。 这是既定的暗号,意味着,可以动手了。 可是一切还是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动。他忍不住回转头去看向晴的脸,可是向晴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爷开始全身冰凉,手脚发麻,眼睛都直了。面团一样的脸,已经开始发酵,渐渐的肿胀了起来。 为什么,斧头会那么滑稽。 “你。”爷看着斧头又看了一眼向晴,“你和斧头是什么关系。” 斧头已经走到了向晴的身边,就像一台大戏的配角。他的个子原本要高出向晴很多,但是此刻竟然是哈着腰。 面团开始收缩,瞳孔开始放大,“你才是真正的斧头。” 一边的唐涤非也吓傻了。爷迅速从怀中拔出枪,然而未等抽出,一柄黑色的斧头已经劈中了右手。 而脑袋后面则冰冷冷的有一管钢铁已经正对着他。 “他不是斧头。” 这个声音,爷很熟悉,也很陌生。此刻面团正不停的往外发着水,身体也越来越僵硬。唐涤非已经瘫软在地上,不知是谁将他打晕过去。 窗被风吹着不停的摇动,那人是从窗口进来的。 此刻后面的那个人渐渐的走到了爷的正面。 “爷,不要叫我喜娃。”那张脸,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小看到长大的义子,喜娃。 “我的真名叫做莫显俊。”现在轮到喜娃开始笑,“不过我要恭喜你,我也不是斧头。” 喜娃走到向晴面前,轻轻的勾住向晴的肩膀,“这是我的兄弟,我们两人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斧头。” 爷叹了一口气,看这个架势,自己奋斗了二十年的基业,在短短的一顿饭之间就化为乌有。 “当初你逼我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比你有钱,娶你的闺女为妻。”喜娃笑得眼泪都留了出来,“向晴也是为了比你有钱才到上海来念书,可是你还是不放过他。我们两个从来都是工具而已,你闺女的陪读。” “不过,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和向晴在上海相遇,他告诉了我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老爷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乡下土财主,竟然是上海这么大帮会的堂主。我恨你拆散我和小谢,向晴恨你拖他入黑道。你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念书求学的,是你毁了他的理想。于是我们决定和斧头帮主做一笔交易,帮他铲除你。这个计划,谋划了两年,到今天终于成功了。” 喜娃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笑,渐渐的泪水飙了出来。向晴也笑,笑的很凄苦。 爷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张一也是你们计划里面的一部分?” “不能算是,本来我们想用绑架唐威廉来离间你和他老子,没想到你这个老狐狸这么狡猾。”提到张一,向晴还是有些黯然,,“我告诉他,我要脱离黑道,求他帮我。他就真的信以为真,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帮到我。” “你在念圣约翰的时候,是不是话剧社的?”爷忽然间反问。 “什么?”向晴一时间没有回神过来? “演技真好,每个细节都做的真真切切,一点都不会惹人怀疑,甚至我们这种十几年的老江湖,都看不出破绽来。” “您过誉了,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不想再莫名其妙生什么肺结核了。”向晴拍了拍面团的脸,手感很好。 面团还是又笑了,“你觉得你能脱离么?走到了这步,还能在离开么?所以根本就是徒劳无功,换了一个方式做黑道而已。” 向晴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想再听这个人说话了。于是示意左右的人,拿了一个黑色布袋,走近面团。他倒也没有反抗,因为无谓的挣扎只会令他受更多的肉体折磨。 “等一等!”这声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四) 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女人能够走过来,而不容易受到阻拦。 “等一等!” 向晴看着这个女人,大有小时候看唱大戏劫法场的感觉。她手里拿着一把枪,穿着一身黑色纱裙,就像是奔丧的。这里有她三个从小就熟悉的人,无论死了那个,岂不都是奔丧。 向晴摇头,如果是要对她下手,只怕自己和喜娃都是下不了狠心的。 不过也许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小谢的枪口竟然指向的是阮爷。于是面团也惊呆了,刚才那场变故如果说从他出江湖就能预料到总有这么一天,但是被自己闺女指着头的场面只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 “闺女,你这是干什么?”阮爷的声音终于有点抖了。 小谢笑眯眯,但是神情很迷离,“阮老爷,我真的是你闺女么?” 话音刚落下,向晴脸色变的阴沉,昏暗的灯光照耀着,泛着红光。难道小谢和唐威廉一样?都是用来唬人的幌子么? “你们两个不觉得我有点问题么?”小谢用另外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一个乡下姑娘,被土包子的老爹惯养的像个疯婆子,还故意从小派两个男人来陪他。她发起脾气来,作威作福,打起架来,肆无忌惮。这两个男人,她都想要,又都想惹。这在民风保守的乡下,简直就是鬼胎。” “最奇怪的是,她的爹,阮老爷娶了那么多老婆,只有这一个闺女!”小谢开始笑,笑得弯下了腰,直不起来。 阮爷开始瘫软,嘴唇蠕动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谢站了起来,将枪垂在了手掌,转身对着喜娃。 “其实我不会开枪,从小到大爹只教了我一点拳脚。”小谢表情很严肃,刚才的笑容全部都收住了。“我一来上海,你就派人跟着我,所以我在仓库遇险,你就直接叫张一在门口等我,但是这件事情,你瞒住了向晴,对不对?” 向晴看着喜娃,阴沉了下来,原来我和他之间竟然也不是全然知心。可是张一,张一照理不受他的指派?为什么会去救小谢?莫非张一希望他和小谢再续前缘。 喜娃还是镇定自若,任凭小谢说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半晌接了话茬:“我知道你很聪明,总有一天什么都会弄清楚。” “我想试试看我第一次开枪的滋味。”小谢对着阮爷,眼角直勾勾的淌出一道眼泪。向晴的心头一颤,这大约疯姑娘人生第一次流泪吧。 小谢开了保险闸,忽然间将枪放在左侧腋下直接朝上开了一枪,正对喜娃的眉心。 砰,喜娃看着小谢,带着笑意,额头上的血渐渐的留了出来,就像是乡下庙里的杨戬。三把斧头,开始从怀里拿枪。 向晴一身冷汗,挥挥手制止了他们。 小谢将枪扔掉,走过去抱起了喜娃,此刻喜娃的嘴角竟然也流出了血,就像当年芦苇荡的小船中,被扇了一个耳光的他。 “我想告诉你,我就是我爹的亲闺女,这都不用怀疑的。”小谢抱着喜娃,满脸都是鲜血。 “芦苇荡那天之后,我回到房间,你爹就已经坐在了里面,他手里拿着一柄斧头,剁掉了我一节小指。然后逼我离开庄子,这辈子永远不许回来,永远不许见你。”瞪着圆眼死的喜娃,嘴巴竟然一张一合,但是声音却是从向晴口中发出的。 小谢抬起喜娃的右手,小指上有个指套,黑色的,隐隐看到中间的镂空。 “你爹说,当时没有阻止的原因是不想让你不高兴,但是我和你永远都不可以结婚。因为出身太低贱,我爹娘都是堕民。堕民!天子都换了几个朝代了。” 喜娃嘴上额头的血已经渐渐的凝固发黑,身体也僵硬了起来。小谢渐渐的放下喜娃的身子,轻轻的抽泣着。 “让阮爷和小谢姑娘走吧!”向晴忽然间觉得很无趣。 “为什么?”金斧有点不解?“醒爷你不听大斧头的命令么?” 向晴走过去拍拍金斧的肩膀,“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做此一时彼一时。斧头帮的老帮主已经死了,接任的是我们两位新斧头,现在莫斧头死了,我才是唯一的斧头,你难道想叫一个死人来执掌大权?” 金斧开始笑,点了点头。“爷”。 银斧和铜斧也笑了。 小谢看了一眼向晴,走到爹面前,扶起,爹的腿脚已然全部都软了,但不管怎样,都要离开这个地方,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回来了。 (五) 向晴看着父女俩蹒跚的背影,双眼早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大约自己只能横着被抬回村里吧!向晴抬起头,看着这乌黑的天,翌日和老斧头之间这场恶仗在所难免。如若就此去死,也毫无可惜,自己本就是天地这盘棋的棋子罢了。 大抵他们会在庄子里面幸福的生活着吧,向晴念着小谢的名字,不由得痴了。 第六章父女 (一) 江边,点点星火。汽笛声刺人耳膜,大船经过必定是会激起一阵波浪。连带周围的小船,在江中摇摇晃晃,一盏油灯更是飘曳忽闪,随时可能湮灭。 再摇晃也要等着老爷,老吴从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船夫。在他看来,对主人言听计从的吩咐是一个仆人的本分。可是她的女儿倒截然相反。 “我实在是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你每天都在这里等,也不告诉你为什么?难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船么?”引娣瘪着嘴巴,五官都虬缩成了一团。 “能有什么办法,反正我们等就是了。”老吴脸上的皱纹能连成一道道山川,此刻山川中正在渗着水珠。 “我看这父女俩是有毛病!小姐是疯癫的要死,老爷是神出鬼没的要死,没一个正常的!” “啪!”老吴一记耳光已经打上来了,“要不是老爷租给我们这条船,我们吃什么,你竟然敢这么说他们。” “爹!”引娣哭了出来,便一声不吭的躲到了船底下。 老吴看着岸上,揉揉眼睛,竟然看到了两个布满倦容的人。小谢扶着早就失魂落魄的爹,踩上了船。转身间看到霓虹林立,大厦高耸,像一头吃人的怪物一样。渐渐的竟然小去,也不再显得令人恐惧 “老爷!”老吴没想到老爷真的会坐上他的船,而且是在这种状况下。 “我们到下面去!”阮老爷的声音夹带着虚弱,口腔中带着一股羊肉的膻味,惹得老吴一阵恶心,但是又不能显示在脸面上。 老吴开了船舱的板,板下方圆寸间,父女俩从来没有这么面对面的挨着。只是宠的百依百顺罢了,父女俩从未促膝长谈。 “刚才上船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向晴在看着我们。”爹低垂着头。 “他大约是想和我们一起走吧!不过今日之后,他只有横着过来才能回到庄子里面。我们回去之后,给他留个地皮,将来抬了回来,可以省下很多麻烦。”小谢将握住父亲的手,这二十来年,自己很少撒娇,因为不必做这些,父亲都会满足她的愿望。如今这番话不像是在嘲讽父亲幸亏回来了,也不知是在挖苦根本就听不见的向晴。 “你当初若是选了向晴,或许也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爹轻声的叹息,确是发自肺腑。 “爹,没有当初。”小谢摇摇头,“世间万物稍有变化,结局自然是尽数不同,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小谢心里明白,向晴和喜娃她究竟更喜欢谁早就不重要。当初选择喜娃只是因为她看清楚向晴是注定是关不住鹏鸟,而她和她的丈夫是要继承爹产业的。 “爹真的是作茧自缚啊!”爹痛心的敲着自己的胸口。“一开始,我只是想维持庄子的开销,后来怎么都刹不住了,生意越做越大,野心也来越大,到后来恨不得灭掉所有的人,天下唯我独尊。” “至少现在我们还有命在,回到庄子里面,太太平平的生活。”船开的很慢,摇曳不止,但总算是缓缓的前进着,这离开小谢来到上海,也不过才短短的几个月而已。 “我也要一个坑,总要死的!”小谢眼角淌着泪。 (二) 向晴是看着他们的船离开的,转过身,渐渐走近那那霓虹林立的大厦。 等明天过后,给阮老爷发个电报,叫他给我留一块地,省的以后回去没地儿。向晴从腰际拔出那柄玄铁斧头,轻轻的伸进后背,肩胛骨那边儿有点痒,这斧头对他来说,不也只是一个挠痒的作用么?

  • mini(杨琼)

    mini(杨琼) (MSN:minijoan@hotmail.com) 大龄影迷 楼主 2009-02-19 08:44:52

    呵呵:)谢谢赞誉,我会努力的:)

    因为以前几乎不写小说,所以水平难免不够好,但是我想慢慢学习中,总会进步的。

  • mini(杨琼)

    mini(杨琼) (MSN:minijoan@hotmail.com) 大龄影迷 楼主 2009-02-21 10:56:06

    在我看来,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个人总是淹没在一个无法抗争的网中。这也是我写这个故事的初衷。 恩,写之前有看古龙的《绝不低头》,其他很多都是个人生活体验,因为生活在上海农村,小说里面很多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包括那个灶,和羊肉。 欢迎大家来我住的小镇诸翟品尝羊肉。 至于天香楼,则在七宝,里面的羊肉麻麻,但是上海本地小吃还做的OK。

你的回复

回复请先 , 或 注册

1320 人聚集在这个小组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