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医 幻
来自:Tonma
/liver411 写在前面的话 我是一个敬业的医生,也曾是一个灾难深重的患者,这双重身份时常交织在一起,令我寝食难安,倍受煎熬,我这个医生对大夫有“欲说还休”的挑剔与期盼,我这个患者对病人有强人所难的责怪与同情。我太需要放纵一下自己的情感了,总想一吐为快,文中多数事例都只能算是真切,请不要对号入座。原来的手稿请朋友过目,都说杂文太杂,说教也太多,还是把原来的文字拆零,再重新组合成独立成篇又相互连贯的几十篇拙文,陆续发在网上,让更多的朋友修改和润色,就算是以文会友吧。 我的这篇杂文约五万字,共分四篇,分别是梦幻篇、忧虑篇、愤世篇、天地有爱,在梦幻篇中主要记录了我处在昏迷和迷蒙状态时的理想和忧伤,这理想是一个医生超越现实的梦想,这忧伤是一个医生患者的感伤;在忧虑篇中分别说了医生和患者各自那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在愤世篇里你能看到患者的不幸、弱者的无助,能看到医患间的矛盾纷争,能看到我的愤愤不平;在天地有爱篇中述说了一个医生患者的理想和对人生的感悟。耐心的读下去吧,有太多的不如意,也有病人惯有的那种爱恨交加的彷徨,但这是我自己切身的感受,满纸[屏]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梦幻篇 梦中方舟 我是天外来客?我是一只展翅的大鹏?寻觅的苍鹰?还是失群的孤雁?或者,我是迷途的冤魂?我是谁?飘飘荡荡,寻寻觅觅。我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我是黑暗中的一只蝙蝠,我是晖光中的一朵白云,我是风浪中的一片孤舟,我是夕照里的一只归燕……大风从这里刮过,我像一片树叶被飘飘吹落,一个陌生的地方,无助、彷徨、苍茫,“归云一无踪迹,何处是前期?”。走啊走,走过了多少年华,流水卷去时光,静静伫立。走啊走,走过了春夏,走到了寒冬,无情的北风将我的泪吹下,点点行行,总是凄凉。走啊走,向着故乡的方向,三分无奈,四分悲凉,默默凝想,要看看我慈爱的亲娘…… 我累了,我多想宁静的歇歇脚,可是双脚听不到我的呼唤,停不下,歇不了,我已精疲力竭,失去了最后的希望。蓦然,我找到了一处好地方,这里似曾相识,可是我亲爱的故乡?:宁静的山村,没有炊烟、没有犬吠,没有鸡豚街头游荡,也没有塑料袋在空中或枝头彩旗样飘摇,洁净的小街,时有行人游过,街头,有老人在聊天,有孩童在嬉戏,似曾相识,不能相认。村前,有一条不太宽,也不太直的柏油公路,不远处的路边,是一条流淌着音乐和鱼儿的小溪,小溪的岸边是一座山,一群突兀的巨石构筑了山颠,散落的马尾松就像一群游人在顾盼、在阔谈。平缓的山脊连着小路、连着小溪,溪上一座石桥与公路相连。不自主的浏览那“小桥、流水、人家”,蓦见石壁上嵌着“健康方舟”四个大字,端庄,更感亲切。转过山脚,看见一片清新宁静的茅屋,茅屋之间有石板路和石阶相连,花椒树构成的篱笆墙围出了一个个性情各异的小院,一两棵果树、十多簇散发着幽香的淡花、一个菜畦、一个石桌、几个石凳错落。累了,坐一坐,真美啊,微风清新、阳光明澈、蜜蜂伴奏、鸟儿唱歌。进茅屋一看,与我曾住过的茅屋有天壤之别,就象那豪华客房,是有意的搬了家?还是巧妙的结合?忘了看一看篱笆墙外的牌子上写的啥?看到了!这是“田园居”,还有“康复园” “文学梦” “真情山” “本草岗” “神农轩”……还有一个是“骨科诊所”,我的骨科诊所?我的健康方舟?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这是本性?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是感慨?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是思恋?户庭无尘杂,鸡鸣桑树颠,是晨梦?久在樊笼里,复得反自然,是向往!种豆南山下,带月荷锄归,是冲动!去休闲,去看看!先去看看我的“健康方舟”吧,春天,山花和果花竞相开放,你可以在山间、在树下观赏、感悟和诉说,芬芳、清香,多么的赏心悦目,有花开就有花落,你也可以想起几句黛玉的葬花词。去我的“百草园”吧,四季分明的地方能够生长的中草药这里都能见到,徘徊在百草园间,朦胧中也许有神农的胸怀,也许有鲁迅的感慨。夏天,这里依然有烂漫的山花,最惬意的是清凉的晚风和悠闲的虫鸣,顺着“山涧清且浅,可以濯我足”的小溪可以找寻、寻觅,曾记否?宗元先生的《愚溪诗序》:溪流甚下,不可以溉灌;溪,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浅狭,蛟龙不屑,不能兴云雨。而善鉴万类,轻莹透澈,锵鸣金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乐而不能去也。若是智者,非愚公者,你能寻到“钓鱼岛”,这里既能避暑,又能让你充分体会到“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清高。秋天,清清静静,天高气爽,金色的晨晖驱赶者残存的晨雾,露珠儿在嫩草叶上打滚闪光。远看,金菊、银菊错连,树叶儿更是争奇斗艳,淡泊者、宁静者可以“停车坐爱枫林晚”,可以听溪水潺潺,可以看云舒云卷;热情者、投入者可以奔翔“采撷园”,体会丰收的喜悦,品尝劳动的成果[心动了吧?!]。最难奈的是冬天,最宁静的也是冬天,冬天是热烈的,看那炉火熊熊、噼啪有声;冬天是冷清的,山上只有雪。雪!孤独的雪,清高的雪,藏污掩垢的雪,洁白的雪,我没有伟人的高度,看不到“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壮观;我也没有英雄的壮怀激烈,看不到江山如此多娇;我没有诗人的情怀,不能感受、体会到那“天公剪水,宇宙飘花”的意境;但是,我算是性情中人,我真切的感觉到她的脱俗之美:“落地无声,静也;沾衣不染,洁也;高下平铺,匀也;洞窗辉映,明也”。我〔你〕还会看到那迎风的枝杈,秃、迎、硬、悄?你是不是有不同的感受?偶尔能寻到几枝冰雪中的梅花,你知道我找寻这花中君子的诀窍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梦中医院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这里也不错。小城?是座小城,似曾相识,温馨、宁静。我在这座小城的专科医院工作,我们的医院象是很著名,也不知这著名是旧豪还是新贵,只知道“又红又专”。满眼锦旗、感谢信,我们的脸上带着神圣和自豪的微笑,热心、真诚的为南腔北调的患者诊病、疗伤,患者对我们也是尊重、信任。我们所关心的是诊治患者的数量和质量,病人的满意程度,当然还有为医院创收的情况,因为我们的个人收入不是论资排辈的死工资,而是根据每个人每月为医院创造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来决定,我们都知道,对于医院来说社会效益是经济效益的基础,来不得半点马虎,所以我们的社会效益考核可不是表面文章,具体分解为事故率,优良率,遵章守纪状况,病人的满意率。满意率的考核最麻烦,由医院随机抽样,电话或书信访问,被访问者记不住大夫姓名或特征及不回信者也视为不满意。工作时间不是固定的八小时,有一定成就的医护人员多有放松的假期和研修的时间,没有满意的去处吗?去本草岗?康复园?神农轩?……那“健康方舟”是我的?我是在城里还是在山中?我是雇员还是老板?我彷徨,这是现实?是理想?我祈祷,我呐喊!这不是梦,是未来,不是梦幻! 为了一个理想,我孤身来到了都城——闯荡北京,我要闯出中国特色,为我们的都城争一缕光、添一抹彩。离我们时代最近的元、明、清三朝,北京都是辉煌的帝都,在医学界却是遗憾多于辉煌,最有成就的中医都出自都城以外的民间,这是为什么?是缘于皇家的威严?是为了远离森严的等级制度?是帝都没有自由的空气?没有明媚的阳光?我们不去管他了,一切都成为过去,我们生活在自由、民主、崇尚科学的新时代,我知道,崇尚科学不是崇洋,崇洋者可以在重阳节去远涉重洋……在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我们自豪,我们骄傲的地方,自然是中华文明的根、干,我们医学界在“学西”的同时一定不要忘记“衷中”,有中国特色的整骨医院在河南洛阳、山东文登都做得很出色[虽然他们已开始固步自封],在首都北京为什么不能有更出色的衷中?怕少了手术的刀口?怕少了再次手术取出内固定的麻烦?还是怕少了手术的费用和效益?或是怕为外国人服务?我们可以赚老外的钞票,怕外国人学会了我们的手艺?在学习的同时他们也充当了我们的义务宣传员。有民众的愿望,有爱国实业家的支持,有崇尚科学的氛围,在这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们的事业一定能成功。我已经打下基础,朋友们,来吧!一起来建设我们的整骨大厦…… 天堂地狱 还是在孩提时代,我就知道了天堂和地狱,那是从老人们口述的故事和神话传说中听到的,我知道,天堂是美好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地狱是恐怖的,到了哪个地方要上刀山、下油锅……天堂和地狱都是人的归宿,好人的归宿是天堂,恶人的归宿是地狱。 我没有见过天堂,但是,我知道,天堂是美好的,从小就憧憬着美好的生活。困难时期长大的山村孩子,或多或少都向往着“城里人”的生活,突如其来的高考制度改革,我晕头转向的变成了“城里人”,很使我高兴了一阵子。时间久了,对“城里人”的生活感受多了,也感到有太多的不如意。天堂在哪里?可能就在儿时的睡梦里,可能就在不疲倦的追求中,但在我的梦幻中没有天堂的影子。 我的追求应该算是努力的,不一定让人满意,但能让人感到真诚;不能让人说我助人为乐,可能会让人体会到有一颗善良的心;不会让人记住我的好,也许会让人淡忘我的“孬”。现在,在经历了车祸,历尽了磨难的现在,我时常在问自己,我做错了什么?这是报应吗?这不幸为什么会落到我的头上?只有问,没有答,一直问到我对天堂的感情非常非常的复杂。人们都知道,天堂是上帝〔国人称玉皇大帝〕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天堂是美好的,上帝是善良的,“四游记”里说:玉皇大帝的名字叫张百好,好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遗憾的是,上帝也是虚伪的,因为玉皇大帝的不诚实,他养儿为盗、养女为娼,儿子名字叫张梁尚,“梁上君子”是也;七仙女个个风骚、靓媚,就没有一个驸马爷位列仙班,只有董永凄凄惨惨,扬二郎孤孤单单。 在对天堂不懈的追求里,我还是首先感受到了地狱的残酷与悲凉,那是一场飞来的横祸——车祸:星期天,是个出游和团聚的日子,忙碌了一周的人们,需要自然的回归,需要心理的放松,需要亲情的慰籍,本应是个欢乐的日子,可是,2001年8月19日,这个星期天,我们一家三口要到妻子的娘家—一个乡村农家,去体验这种回归,去理解这种放松,去享受这种亲情,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这是个很容易满足的要求,可是,在路上我们一家惨遭车祸,在公路边上行进的我们被横冲过来的汽车撞飞了。这是个刻骨铭心的日子,这是惨不忍睹的一幕,这是撕心裂肺的刹那。我们都失去了记忆,听他们说,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水沟里的水都被染红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按照惯例我们被享受120特权的,臭名远扬的“Z医院”抢走了,失去了思辩能力的我,茫然的被送入虎口,那是何等的悲哀,那一天,我一家人都是患者,是车祸的受害者,也是医祸的受害者。主啊!饶恕我们吧! 我在梦幻中真切地感觉到了地狱,只是绝没有体会到小时候的那种害怕和恐怖的感觉。那是一个阴天的午夜,万籁俱寂,肚子胀破了,我嚎叫,闷死了!我哭泣,在感觉似阶梯样的床上转着不规则的半园,渐渐的,没有一点力气了,昏昏沉沉,我去了一所大房子,进门时要跨下一步,房屋内湿漉漉的黄土地比院子要底下一个台阶,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桌子的两侧分别站着一个瘦子,桌子后坐着一个高大的胖子,我似乎有目的而来,这里是阎王殿,愤愤的,来找这阎王算账,我指点着胖阎王大声质问:不是我干的事,为什么找我?!阎王不耐烦的摆手,那意思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计较,你快走吧。我更愤怒,不依不饶,阎王坐不住了,站起来,瞪大了眼珠子,我不怕,依然在斥责他,两个瘦鬼来替主子向外推搡我,我奋力挣扎,他们拽我的头发、卡我的脖子,我憋死了!憋醒了,一会儿再闭上眼,这个剧本又上演一遍,重复的搏斗,重复的憋醒,我累了,累的不敢闭眼,我饿了,饿的出冷汗。 就在这一夜,我恢复了记忆,越来越清晰;我恢复了思维,有时候很离奇;我恢复了语言的对答,感到了重入藩篱的拘束。清醒后想看看窗外是什么景色,我艰难的坐起,两眼昏花,努力定定神,首先看到的是合欢树的老枝老叶,头重脚轻,我和秋风中的老枝一起摇曳,真切地知道我从医生变成了患者。躺下后我记起了一句歌词:冷落的秋千,依然随风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