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小政府思维是智识与道德上的妥协
即梵(信你所不见即见你所信。)
在一个彻底的自由市场支持者,所有商品、服务都是可以交给市场来运作的——包括安全防卫、司法仲裁。 支持最低限度政府的自由主义者们实际上经常处于不可避免的尴尬处境当中。一方面,他们对大政府深恶痛绝,另一方面,他们又对无政府主义的逻辑弃之如敝履。然而,在大和小之间并没有那么清晰的分野的,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可以暧昧不清地、软软弱弱地执两用中的。我们经常是只面对着两种极端的选择: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有政府还是无政府。在一个彻底的自由市场支持者,也即一般所言的无政府资本主义者看来,所有商品、服务都是可以交给市场来运作的--包括安全防卫、司法仲裁。而最低限度政府的支持者们认为由于这两种商品的特殊性质,使得它们只能由政府这样的垄断暴力组织才可以提供。他们提出的论证是经不起严肃的经济学家的一驳的。 这里,我们来看看小政府主张者本身的逻辑。我们将会发现,小政府这种思维其实是一种智识与道德上的妥协。严格一致的逻辑将会显示出,没有什么小政府和大政府,有的只是政府和无政府,强制和自愿。 “大政府”和“小政府”并不是什么可以精确定义的概念。多大是“大”?多小是小呢?在所有主张最低限度政府的自由主义者中,没有人曾清晰地给出过“小政府”的定义。事实上,即使有这样的定义,那也是含混不清的、经不起追问的。斯宾塞是古典自由主义者中我最佩服的一位。他所集中关注的一个问题是:政府的适当边界在哪里。在他的巨著《社会静力学》、《个人VS政府》里,他试图从伦理角度--尽管他采用大量的经济学分析--为政府的合法职能划出边界。斯宾塞得到的结论是:“政府从一个公民那里拿走财产不得多于为了有效保卫该公民权利不受侵犯的财产”。像那些小政府支持者的经济学家那样,斯宾塞把政府的本分限制在对人身以及财产权的保护上面。然而,好疑的人会继续追问道,什么是“有效保卫该公民权利不受侵犯”的程度呢?你政府怎么能精确的知道从一个人那里掠夺走的财产没有大于为了保护他而必须的投入呢? 毫无疑问地,人们对“安全”这一财货的理解也必然是主观的,对潜在的风险的估计也必然是没有什么客观标准的。神经大条的人无所畏惧,他懒得为自己的安全防卫提供过多的投入。而对敏感过头、有强迫症的人来说,则再怎么保护他们也不会是过分的,他们愿意为了避免任何可能的风险投入巨大的防卫成本。在前者看来,自己的一双拳头就可以带来安全感;而后者则恨不得雇来全世界最专业的保镖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另外要强调的是,没有人可以得到绝对的“安全”,一切都是或多或少存在着不确定性的。这里的问题是,政府是按照什么标准从不同的人那里拿走为了有效保护的必要的资金呢?它怎么知道自己在征收“保护税”的时候,是否跨越了自己理应恪守的界限呢?它是按照什么标准来为“安全服务”定价呢?万一它“拿”多了呢? 是的!在抢劫的时候,政府不可能傻呵呵地只拿走为了服务你而必须的资金。因为它是不遵守市场法则的。市场的法则就是自愿交换,自负成本。在市场中,为安全防卫而付出的任何代价都会是“有效而必要”的。因为这个价格是消费者自愿支付的。假如一个富人只愿意为他的生命安全付出100元的话,那么,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指责他这100元是不够“有效的”,不足够的。因为,所有的商品都是服务于主观的欲望。没有人可以对其他人的价值排序指手画脚。而政府是无法通过市场价格知道一个人愿意为了他的安全而付出的代价的。因为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市场价格,政府一开始就在进行抢劫,它根本没有给人们自愿选择、自由表达自己价值偏好的机会。相反,政府冲到你家里,抢走你一大笔钱,并对你说:“这笔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而必要的资金”。这时,它是在为你进行价值排序,“替”你做出选择。 既然,政府是在帮你计算机会成本的话,那么,凭什么认为,它不会帮你把成本“算”大一点呢?假如一个人一个月的收入是10000元的话,政府抢走你10元和抢走你9999元,有什么区别呢?当你拿着纳税单,弱弱地问道:“为什么要交这么多保护税呢?”政府会回答你:“这是为了有效保护你的人身安全而必要的资金的”。因此,从理论上来说,由于缺失一个判断“有效保护所必须的资金”的标准,最小政府将可能是最大的政府。它可能会拿走你所有的财产,并告诉你,它仅仅是在履行着保护人身、财产安全这一职能。因此,小政府根本就“小”不了。一旦强制介入的话,那么就根本没有什么“适当的、必要的”抢劫和过分的抢劫之分了。大政府和小政府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从这个意义上,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些无政府资本主义者把最小政府的自由主义者骂为“国家主义者”。 缺乏想象力的经济学家老是为私人防卫公司的收费方式表示担忧,他们常常宣称,由于外部性,由于搭便车,由于交易成本的巨大,私人是难以提供某些服务(比如安全这一商品)的,因为它没有办法从收取足够的资金。然而,问题恰恰存在于政府提供的公共物品上,因为没有任何原则可以告诉政府,为了提供“安全”,到底要投入多少钱才是不浪费的,才是必要的。 此外,经济学还可以证明,由于缺失经济计算的手段,政府提供的“安全防卫”必然是效率低下,不能令消费者满意的。而且,政府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应该增加警察力量,增强保护;也无法分辨出什么地方治安比较好,因而可以裁减警力,以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因为,政府是无法进行利润与亏损的核算的。政府收入的来源是征税(通货膨胀也可以视作是在征税),而征税是强制的;因而,理论上,政府永远不会遭遇亏损,它也不会有什么“利润”,有的话那也是抢劫所得。一个保安公司,假如态度恶劣,提供不了较好的安全服务,那么消费者马上就会不购买这家公司的服务,而把钱“投票”给那些能够较好的服务于他们的公司。前者受到消费者的冷落,横遭亏损;而后者门庭若市,赚得满盆满钵,它获得了在下一次生产时控制更多资本的能力。 假如有某个地区,治安非常糟糕,凶杀抢劫横行的话,那么,政府怎么知道投入多少警力到该地区才是必要的呢?但是无政府世界里的防卫公司却知道,因为有价格,有利润在指引着它们。为了追逐最大的利润,它们总是会在竞争中发现往某个地区投入多少资金才是合理的。很多人以为防卫公司只知道赚钱,只知道逐利,而罔顾了人们最基本的需要—安全。恰恰相反,赚取利润是一个公司能够满足比较迫切的欲望的表现。假如大多数人把安全看得很重要的话,那么,赚取利润,实际上就是让消费者满意--带来他们想要的“安全”--的结果。 经济问题是这样的:可用的资源、手段是有限的,不能同时满足人们的所有需求,因此,要用这有限的资源去优先满足那些较为迫切的欲望,而放弃不那么迫切的。经济问题的本质在于选择。然而,人们的关于欲望迫切的程度是外在观察者无法知道的,政府当然更不知道。只有在自由市场价格的指导下,在利润—亏损的酸碱指示标准中,人们才可以通过核算把资源配置到最迫切需要它的地方去。(有点问题。) 政府的行为是,对某个生产要素进行垄断,强制人们不得对该要素进行自愿交换,因而,此要素将会失去市场价格。没有了市场价格,人们在不同的生产计划中,无法比较、权衡对该要素的投入量。一句话,在众多的计划当中,生产者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更有价值的。因而必然走向生产混乱,服务低效。 经济计算的原理普遍地适用于一切可以交换的财货。安全防卫这一财货并无特殊之处。 有趣的一个问题是,米塞斯到底是不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从现有的资料看来,米塞斯不曾明确的表态支持过无政府资本主义。但是米塞斯所攻击的“无政府主义”也不是罗斯巴德等人所宣扬的。Hoppe曾经在一处演讲中提到过,米塞斯支持公民无限脱离的权利。这事实上已经是在向无政府靠拢了。而米塞斯的经济计算理论则证明了,从效率角度,自由市场的防卫服务比政府的警察保护有效率得多。 无政府资本主义并没有背离米塞斯的思想,它只是展示出米塞斯的杰出理论在一些具体事务上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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