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晖：曾在珠江南岸芬芳数世纪的素馨花，如今安在哉？

近日，善于描摹中国古代精细生活的孟晖作客南国书香节学而优书店活动，以《广州——世界与中国文明交流的节点》为题做了一场讲座。孟晖从秦汉时期的广州讲起，作为中国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之一，玻璃、香料和植物通过广州这一重要港口传入中国，在中外贸易和文化交流中，广州发挥了重要作用。 孟晖提到，素馨花从波斯传入中国，从宋代至明代，广州城外一直有大片的素馨花田，形成了专业的种植基地。可惜的是，入清以后，广州的素馨花种植业逐渐衰落。在座听众里，仅有一位举手表示自己见过素馨花。 19世纪只有中国会制造不透明的玻璃 现代人所称的琉璃是以矿物原料烧制而成的通透而色彩纷呈的物品，一般做成工艺品、吊坠等首饰，而玻璃意味着大众，虽然也有可研磨的水晶玻璃，但总体来说是随处可见的廉价品。 但在古代可不是这幅景象。讲座中，孟晖一边展示图片一边为在场听众讲解中国古代的玻璃制品。 战国时期的“随侯珠”，其实是被称为“蜻蜓眼”的玻璃珠；而汉代的玻璃制品则被称为“五色玉”。进入唐代后，出现了“琉璃”这个词，指的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人造玻璃，而颇黎（玻璃）在当时主要指天然宝石。 宋代之后，玻璃和琉璃两个词已经开始混用，质量上乘的玻璃制品为“玻璃”，一般的叫“琉璃”。不过，无论玻璃还是琉璃，都是从遥远的东罗马、拜占庭沿着海上丝绸之路经过广州抵达中原的，它们光泽鲜艳莹润，高度透明，广受士大夫们的喜爱。直到明代，欧洲的水晶玻璃进入中国，定名为玻璃；而琉璃，指的是我国常见的旧玻璃制品。 中国本土的玻璃似乎从此败给了西域玻璃和欧洲水晶玻璃。不过，孟晖强调，在19世纪，只有中国会制造不透明的玻璃，但是，后来人们全都致力于向西方学习做透明的琉璃，完全忘记了不透明的玻璃，可实际上，制造琉璃这项技术，其实是西方跟中国学习来的。 芬芳几个世纪的素馨花消失在花城 这次来到广州，孟晖逢遇朋友都要问，你见过素馨花吗？她曾经在文章中写道：“曾经在珠江南岸芬芳几个世纪的素馨花，如今究竟可以在哪里寻到踪迹？” 孟晖说，根据学者们的研究，素馨花原产波斯，根据《南方草木状》的记载，素馨花在晋代就从波斯、东罗马搭乘海舶勇跨海上丝绸之路，登陆广州（“南海”），并由“胡人”在广州移植成功。到了宋代，在番禺（广州）、桂林开始形成素馨花的规模化种植，其中以番禺的花业最为重要。 素馨花花朵白而细碎，香气浓烈，但带有清寒的韵味，非常符合中国人的审美，因此从宋代起就是制作香品、化妆品的重要原料。由于拥有大片素馨花田，广州人可以非常奢侈地随意使用素馨花，这种香花一度成为广州城市生活中异常活跃的因素。孟晖说，明代时，广州人在宴客过程中有道特殊程序，当饭局接近尾声，宾主开怀畅饮、酒酣耳热之际，侍者会为每个赴宴者送上一只素馨花球，让大家吸嗅着芳冷的花香，迅速恢复清明的心神。在古时传统中，人们相信，天然的花香是最好的解酒药。宋代开始，用丝线串成的素馨花球就成了宴席上的驱醉佳剂。 此外，素馨花也在广州的制香业中被大量使用。高档合香制品把素馨作为关键原料，比如让后人恋恋神往的“心字香”，就是著名的“番禺吴家”产品，制作方法是以沉、檀等香料合成的心形小饼与新鲜的素馨花一起密封在容器内焖熏。 除了制香，素馨花还被制作成素馨花灯，匠人会用铜丝串联素馨花，编成鸾凤、翔龙、飞禽、游鱼等复杂造型的立体灯笼，在其中点上蜡烛。每逢元宵、七夕、中秋三大节日，素馨灯是装点节日气氛的重要角色。到了七夕，沿岸高楼的屋檐下都会垂挂一串串素馨花灯，女孩们先在楼阁上开展乞巧活动，然后结伴转移到装点着素馨灯、茉莉灯的素馨花艇上，泛游水上。 可惜的是，入清以后，广州的素馨花种植业逐渐衰落。孟晖说，她问过很多广州的朋友，基本没有见过素馨花。而台下的听众中，也只有一人表示自己曾养过一盆，素馨花似乎从此消失在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