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韩松,警醒的厌世者 by 默音
三丰SF(三丰SF)
http://epaper.oeeee.com/C/html/2014-10/12/content_2175044.htm [延伸阅读] 《火星照耀美国:2 0 6 6年之西行漫记》,韩松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 12年1月版,39 .00元。 《地铁》,韩松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1月版,29 .00元。 默音 作家,上海 《宇宙墓碑》是韩松写于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之间的作品集,1998年就已经结集成书,时隔16年重新出版,读来却不觉“旧”,反而能从那个年轻时代的作者的思考中看到许多新意,也许这就是科幻小说的魅力所在。 篇名作《宇宙墓碑》总让人联想到张大春的《伤逝者》,尽管后者更多体现的是政治的复杂谋略与人在其中的身不由己。也许因为这两篇小说都有时代新旧交替的不可逆感,以及被时代埋藏的个人史的沉重与无从诉说。《宇宙墓碑》分为上下篇,分别以墓群观光爱好者和修墓人的第一人称口吻书写。前人修墓是为了纪念,想不到会在日后成为游览的胜地,并给后人以诗意的联想:“它们既存在于我们这个活生生的世界之中,又存在于它之外……”这份对墓碑的爱好在主人公的时代尚属特立独行,到了“我”的儿子辈,有许多人迷上了墓碑,并计划掘墓以寻求生死之谜。下篇则是回溯,在“第三处”任职的修墓人以务实的态度看待自己的工作,在他的眼里,纪念碑式的巨大墓冢无非是个空壳子,有着自欺欺人的一面。在宇宙旅行仍有重重风险的时代,部分人群有奇怪的迷信,觉得女人不能上天,会带来航行事故。修墓人带着他喜欢的女孩去看墓碑,导致女孩意外死亡,他感到触犯了禁忌,却不惜进一步犯忌,为她修了一个小小的墓。诡异的是,爱人的墓和其他巨大墓群都消失了,于是修墓人怵然惊觉:“这个好心的老宇宙,它其实要让我们跟它妥帖地走在一起,睡在一起,天真的人自卑的人哪里肯相信!”下篇的谜团和上篇构成对立,消失的墓仍存在于未来,仿佛是宇宙开的玩笑。整个故事浸透了神秘的生死观,是科幻小说,更像哲思小说。 类似的非线性时间也出现在《灿烂文化》中,寻求过去灿烂文化的后裔发现自己才是该文化的先驱者,如同踏上了无始无终的莫比乌斯环。这种对时间的架构在另一篇《劫》体现得更为巧妙。如果把故事硬性拆分,大概有以下几则:佛祖的悟道,唐代一名书生在禅院的离奇死亡,寺院住持的圆寂,和住持相熟的诗人对住持的猜度,在未来研究住持之死的年轻女人违背定理的时间旅行,未来世界新佛祖的兴起。这些看似无关的故事由若干名时间旅行者彼此交织的命运拧成了一团,过去、未来和更遥远的未来如多米诺骨牌般相互依靠。诡谲的架构背后是浓厚的东方情怀,故事中的诗人则是掌握所有线索的潜伏者和窥伺者,他吟出“一期只一会”,那是田园时代生活者的真正内心独白。韩松的后期作品因其黑色和残酷的意象受到瞩目,也引发了一定的争议,不难看出,在这些早年的作品中,时代苍茫感、禅意和一种对自身的不确定性,已然从根本上铸成了他的风格。 《赤色幻觉》可以看作后来的长篇《火星照耀美国》的引子。今天的科幻作者恐怕不会创造出一种亚洲与美洲对峙的格局,而是会更关注全球环境、人类改造和进化等议题。后几项主题在韩松的故事里也有出现,但他用了不少笔墨来书写一种对亚洲制霸的想象,而在亚洲这个概念之下,日本人作为邪恶的一派出现,韩国人的形象暧昧不清,中国人的背后是掌握大局的国家,作为个体的主人公则处在对现实的迷惑和对自身的不断诘问中。《赤》和《火》在主人公的困惑上有着本质的神似,“我”觉得自己不仅仅是现实限定的这个自己,还背负着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伟大使命。也许是在冷战时代担任记者的职业经历让韩松有这样的思考模式,而到了《三体》作者刘慈欣的笔下,科幻语境的中国是背负着旧时代艰难前行的国度,所以才会有第一个投射向三体星系的问句,也才会有黑暗森林法则、面壁者、以夷制夷般的自救方案。 如果说刘慈欣的科幻气质是浩大和悲悯的,韩松则是飘忽、自省和尖锐的。他有时候克制地没有写出最深的疑问,有时候又用了太多的笔墨书写噩梦般的异质世界,《美女狩猎指南》便是其一体两面性的最佳范例。作为女读者很难欣赏这个故事的表象,即便能读懂背后的哲思,还是会感到生理上的不适。 在2014年上海书展与物理学家李淼的一场对谈中,韩松谈到文明的可能性:“如今流行蒸汽朋克,文明的基础是大型的蒸汽机器。有没有可能会有一种文明是基于丝绸或瓷器呢?我们也许可以试着写一下丝绸文明或瓷器文明,与现在的文明会有很大的不同。”在报社担任领导职务的他同时也是不辍的写作者,每天凌晨四五点就起床写作,从不间断。比起面市的作品,他实际完成的要多得多。他也不讳言自己不是一个被人们普遍喜爱的作家,“写了这么多年,其实我也知道怎么写大家容易接受。但如果迎合读者去写,那就不是我想写的东西了。”据说有失眠症的韩松在众人皆睡的凌晨思索文明、人类和宇宙的可能,他的微博经常透露出对当下“恶”的悲观。张大春曾经写道,“伤逝者只是自怜而已。”作为警醒的厌世者,韩松的目光更多地投向这个他不知会变成怎样的世界,那目光既带有孩子的天真和好奇,也像老人一样沧桑。时间在他笔下重叠、缠绕,以不同的面向,呈现人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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