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的故事,都是我家祖上和我的真实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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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3 10:52:19
我高祖父没敢进院儿,不是怕别的,试想,深更半夜的跳进人家院子里,你想干啥?名不正言不顺,弄不好还会给里面的人反咬一口,告你个私入民宅。
我高祖父在小院外面沉吟片刻以后,转身返回了蔡府。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跟蔡文烨把这件事说了一下。当然了,蔡文烨对这些一窍不通,全凭我高祖父做主,只要能把府上这些邪乎事儿除了,我高祖父怎么样都行。
接下来,蔡文烨按照我高祖父的意思,让家丁跑到县衙把二儿子叫了回来,不但他二儿子回来了,还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捕快。
蔡文烨这二儿子,我奶奶也不知道他叫个啥名,我奶奶给我讲这些的时候,就是一口一个“他二儿子”,我奶奶给我讲故事时这么叫可以,我现在要把故事讲出来,当然不能这么叫了,不然看着也别扭,咱就叫他“我高祖母的二哥”吧。
我高祖母的二哥回府里以后,我高祖父又跟他把这件事简单说了一下,我高祖父意思是,想让我高祖母的二哥带着几名捕快,跟他一起到那户人家里看看,有县衙里的人出面,别人也就不会说他是私闯民宅了。再者说,我高祖父怀疑里面可能住着什么邪教分子,试想,普通人家儿谁会懂得这些?如果要真是邪教分子,这事儿也就跟官府扯上干系了,官府出面干预就是理所当然了。
这时候呢,同治皇帝的密诏早就下发到了尉氏县,我高祖母的二哥正愁抓不到邪教分子呢,一听,这不是送上门儿来的好事儿嘛,一口就答应了,还说他和那几个捕快,全听我高祖父的安排,到了那户人家儿,叫干啥干啥。
随后,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的二哥,带着那几名捕快,风风火火朝城北那户人家赶去了。
城北这户人家,距离蔡府不算太远,也就半里地的路程。
一盏茶的功夫,几个人来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这时候,院门紧闭着,不知道里面的人还不在。
我高祖母的二哥也不知道在县衙是什么职务,抓捕业务还挺娴熟,等他趴墙头把院子里的情况看得差不多了,朝那几名捕快一摆手,几个捕快会意,迅速散开,把这户人家前前后后围了个严严实实。
最后,留在我高祖父身边的,就剩我高祖母的二哥和剩下的两名捕快。我高祖母的二哥示意其中一名捕快上前敲门。
那名捕快走到门前抬起手“啪啪”拍了几下,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问:“谁呀?”
捕快大声回答说:“县衙官差,开门。”
“等、等一下,这就来了……”里面的女人应了一声,声音里听着有点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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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3 11:00:11
声音应过以后,过了好大一会儿,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院门打开以后,我高祖父一看,开门的是一个身穿宽大素服的年轻女子,发髻上还系着黑布条,好像家里有人去世,在给亲人素装挂孝。女子年龄大概在十八九岁,相貌姣好,可能就是刚才那位说话的女子。
女子这时双手扶在两扇门上,只把院门打开半尺来宽一条缝隙,没让我高祖父他们几个进门。女子面无表情,问:“官爷来俺家有事吗?”
我高祖父刚要应话,我高祖母的二哥抢先说道:“衙门追拿逃犯,挨户彻查,轮到你家了,把门打开。”我高祖母的二哥这时候也是一身官服,要比那些捕快的官服等级高上一些,看着就不一样。
女人一听,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看样子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候,刚才叫门的那名捕快冷不丁一把将门推开,直接冲进了院里,我高祖母的二哥冷瞥了女子一眼,紧随其后。
我高祖父一看,这些捕快横冲直撞跟强盗差不多了,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把头一低,跟着走进了院里。当然了,女子这时候也在嫌疑人之列,被另一名捕快扯着衣服推攘着。
几个人很快进了屋,屋里收拾的还挺干净,从里面摆设的家具来看,这女子家里不算贫困,在当时算得上中上等家庭了。
卜一进屋,我高祖父嗅了嗅鼻子,跟着一皱眉,他闻到一股焚香和纸钱燃烧之后的味道,味道还挺浓,似乎刚刚烧完不久,这和我高祖父之前猜测的差不多,不过,我高祖父在屋子里并没有看到供桌、菩萨像或者牌位、香炉之类的物件儿。这只能说明一点,女人刚才延迟开门,肯定是趁机把香炉、火盆、牌位等物品藏了起来。
我高祖父稍微一思量,跟我高祖母的二哥和那两名捕快小声耳语了几句。我高祖母的二哥听完,当即朝那两名捕快一瞪眼,嘴里说了一句,“还愣着做什么,搜!”
这间房子,除了客厅,左右还有两个套间。我高祖母的二哥一声令下,两名捕快翻箱倒柜满屋子搜索起来,这时候那名女子见状还想上前阻止,被我高祖母的二哥冷冷瞪了一眼,吓得站在那里低下头不敢有所动作。
这女子的家里似乎就她一个人在家,一直不见有别的什么人出现。
不大会儿功夫,两名捕快分别在两间套房里搜出香炉、火盆、烧纸、焚香等物品,乱七八糟在客厅扔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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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3 11:06:08
我高祖父走过去蹲下身子把那些物品看了看,发现其中还有个木制牌位。我高祖父把牌位拿起来一看,牌位质地好像是水柳木的,这种木头阴煞气很重,一般不会有人拿这种木材做牌位,除非在一些邪术巫术里才会用到,这距离我高祖父之前的猜测,又近了一步。
牌位的一面,还写着一行红色的竖字,我高祖父勉强能认出个大概,为了确定,他问我高祖母的二哥,“二哥,你看这上面写哩啥字儿?”
我高祖母的二哥走过来朝牌位上看了一眼,念道:“亡夫张江之灵位”
我高祖父点了点头说:“这就对咧。”说完,他站起身问那名女子,“这位小姐,你跟张江啥关系?”
女子这时候虽然站在那里没动作,却是一脸阴沉,冷冷回答说:“张江是俺夫君。”
“你身上这孝衣,是给他穿哩吧?”我高祖父又问。
女子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刚才是不是在给他上香烧纸?”
女子疑惑地看了我高祖父一眼,还是没说话,又微微点了点头。
我高祖父见状,走到那名女子身边,“能不能把你哩右手伸出来,给俺看看。”
我高祖父这时候已经断定,这个素服女子,就是之前小兰跟他说过的,和张江相好的另一个女人。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小兰尾随张江去的那个小院,可能就是这里,小兰也就是在这里跟张江和一个凶悍女人吵了一架。不过,让我高祖父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素服女子竟是张江的妻子,那也就是说,责任全在张江身上,要怪只能怪张江行为不检点,自己有了妻子还去勾引别的女人,死有余辜。
这时候,那名女子一听我高祖父要看她的右手,显得很慌乱,赶忙把右手藏到在身后。
我高祖父刚要再说什么,我高祖母的二哥朝一名捕快使了个眼色,那名捕快冲过去把女子的右手拽了出来,见女子的右手紧紧攥成拳状,另一名捕快冲上去,强行把她的手指头一根根给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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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3 11:20:35
这时,几个人同时朝那女子手上一看,就见这女子五根手指头的指尖上分别有一条横向切开的伤口,伤口还新,结痂不久,可以看得出来,是被利器割出来的。
随后,我高祖父又朝地上那堆搜出来的物品里看了看,对两名捕快说:“还有一样最重要哩东西,你俩么搜出来……”
听我高祖父这么说,两名捕快同时一愣,我高祖父接着说:“还应该有一个一尺左右哩布人儿。”
我高祖父说罢,我高祖母的二哥把眼一瞪,朝那俩捕快吼了一句,“还不快去搜!”
两名捕快闻言,诚惶诚恐地又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搜索了一番。
这一次,还真给他们搜出一个一尺来高的小布人儿,白粗布做的。布人做的还挺精细,手脚齐全,有鼻子有眼儿,在小布人儿胸口位置,有两个好像是用手指头写成的血红色大字——张江。
看到小布人儿,算是把我高祖父之前的猜测坐实了,他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问女子,“你是哪个老仙儿哩徒弟?”老仙儿,是我们这里过去对一些民间异人的称呼,就像我们这样的人。看相、算命、风水,不在其列。
女子一愣,没说话,似乎并不理解我高祖父这话的意思。
我高祖父见女子不说话,拿着布人又问:“这个‘烧倒香’哩方法儿,谁教你哩?”
女子眼神里露出疑惑,似乎还是没能理解我高祖父的话,她反问道:“什么是‘烧倒香’?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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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3 11:31:47
我高祖父见她脸上的表情和话里的语气不像作假,想了想,指着布人胸口那两个血红的大字,问:“‘张江’这俩字儿,是不是你割破指尖,用五指血写上哩?”
女子一听,显得很吃惊,反问我高祖父,“你怎么知道的?”
我高祖父没有回答,接着问:“张江那个牌位,是不是放在房子哩西北角,正面朝墙,背面朝外,牌位前放一个香炉,香炉前放一个火盆,每天早中晚,上一次香,烧一次纸钱?”
女子听了更惊讶了,似乎又想问我高祖父。我高祖父没等她问出口,接着又说:“你这就是在‘烧倒香’,俺跟你说吧,这是一种邪术,招唤死人亡魂用哩,你招了亡魂以后,这亡魂多在家里呆一天,你就会减寿一年。”
“啥?”女子一听,脸色变得煞白,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高祖父看了女子一眼,趁机追问:“你别怕,你跟俺说,这法儿是谁教给你勒?”
似乎“多呆一天减寿一年”这句话,让女子害了怕,眼神里除了迷惑,还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她问我高祖父,“这么做真的减寿吗?”
我高祖父点了点头,“减寿,教你这法儿哩人不是在帮你,是想害你呀,你告诉俺,到底是谁教你哩?”我高祖父觉得,既然这个女子对“烧倒香”一无所知,那肯定上当受骗了,幕后肯定有人指使,女子只是被人蒙蔽了,那人才是罪魁祸首。
女子犹豫起来,过了一会儿,一脸幽怨说:“是俺相公教俺的……前一阵子,俺相公好几天没来看俺,后来,俺做了一个梦,他让俺这么做的,俺相公说,他被蔡府里的人害死了,俺照着他说的这样做,他就能报仇了。俺后来到蔡府打听了,俺相公真的死在了蔡府,俺就照他梦里说的做了。俺相公还说,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我高祖父听了,皱了皱眉头,随口问了一句:“你相公咋会这个哩?”
女子回答说:“俺相公在梦里跟俺说,这是他小时候,跟一个老叫花子学的。”
我高祖父叹了口气,说:“这是一种邪术呀,只有心术不正哩人才会去学它,张江不是想要你帮他,他这是想害你呀,想你早点儿死了,好下去陪他,一石二鸟,这人,心毒哇……”
女子听我高祖父这么说,又惊又气又有点不太相信,不过,女子的眼圈很快湿润了,嘴里嘟囔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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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3 11:39:50
这个时候,一旁我高祖母的二哥有点不耐烦了,毕竟张江和小兰的魂魄在他家里闹了这么久,就是泥人也生出三分火气了,现在找到一个可以惩治的元凶,刚好拿来出气。
我高祖母的二哥冷冷说了一句,“什么会不会的,带走,有什么话到衙门里好好说!”
我高祖母二哥说完,朝两名捕快使了个眼色,两名捕快扑上去抓住了女子的两条胳膊,女子这时候挣扎起来,她这一挣扎不要紧,被我高祖父在她那宽大的素服下面看出些什么,赶忙走过去制止那两名捕快,然后抬手抓住了女子一只手腕,手指在女人手腕脉搏上一搭,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放开女子手腕以后,我高祖父轻叹了口气,回头对我高祖母的二哥说:“张江真是造孽,死了也就罢咧,还想让他的妻儿一起下去陪他,这女子……有了身孕咧。”
烧倒香,是清中期民间广为流传的一种巫术,这巫术具体做什么用的,我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按照上面说的步骤,把牌位上用五指血写上死者名字,冲着墙,也就是上面所说的正面冲墙,反面朝外。放在客厅西北墙角,然后缝个布人,布人上面再用五指血写上死者的名字,放在衣柜东南角,接着就是每天早中晚三次,给牌位烧香烧纸。这么做,能拘住死者亡魂,使之不散,即便被人打散了,只要布人和牌位还在,魂魄就能散而再聚,非常邪异。
不过,这方法好像已经失传了,在当代我还没听说过。当然了,“烧倒香”具体的操作流程,并没有我写的这么简单,需要一套很繁琐的手续,好像还有门派,不过,具体是怎么弄的,我就不知道了。再者说,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邪术,还是少碰为妙。
布人和牌位我高祖父让捕快烧掉了,布人和牌位一烧,张江的魂魄就没了栖身的地方,自然就会离开,或者去它该去的地方,也或者是魂飞魄散,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
至于那个素衣女子,我高祖母的二哥想让捕快把她押回县衙问罪。我高祖父看着于心不忍,把我高祖母的二哥拉到一边儿,给女子求了个情。
当时全国上下缉捕邪教的风头正劲,女子要是给押到县衙,很可能会被打成邪教徒,重则当街砍首,轻则发配边疆。严格说来,女子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了张江鬼魂的蛊惑,她也算是个受害者,即便她有罪,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罪呀。
我高祖母的二哥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毕竟人家是举人出身,算是个有教养、有身份的知识分子,道理也比我高祖父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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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3 11:48:53
我高祖母的二哥想了想以后,没说话,拍了拍我高祖父的肩膀,然后朝他带来的那几个捕快一招手,说了句,走,本官今天请你们酒楼喝酒。捕快们听了一阵欢呼,屁颠儿屁颠儿跟着我高祖母的二哥酒楼喝酒去了。
等我高祖母的二哥带着捕快们走了以后,我高祖父又开导了女子几句,最后往自己身上摸了摸。
要说我高祖父也够寒碜的,家里有千两黄金舍不得花,出趟远门儿身上就带了几小块碎银子。我高祖父想把这几两银子送给女子吧,又觉得太少,拿不出手儿。
最后,他把女子带到蔡府门口,让女子在蔡府门口等着,他自己进入蔡府去找我高祖母想办法。其实我高祖父完全可以到蔡府账房支上几百两银子,将来跟蔡文烨说一声就行了,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这个时候,我高祖母陪着母亲李氏正在聊天,我高祖父给李氏请了个安以后,把我高祖母叫到一边儿说了女子的情况。
我高祖母是个非常善良、非常通情达理的女人,不过她身上也没多少银子,就把自己的一对金耳坠摘下来给了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很感动,拿着耳坠到当铺当了二百两银票,全部送给了女子。
古时候的当铺,有死当和活当之分,死当也就是说,这东西我不要了,估个价,直接换些钱,这个一般给的少。活当,相当于用物品抵押借贷,将来还要赎回去,这个一般会给的多一点,当然了,等你再拿银子赎回的时候,就不是原来那价钱了。
我高祖母这对耳环非常精致,是李氏陪嫁过来的嫁妆,搁现在来说,算是件艺术品,也算是件古董,价值不菲,可以说远不止二百两。我高祖父当然不可能把它做死当来当,等有了机会,还是要赎回去的。
女子接过银子,直接给我高祖父跪下了。我高祖父赶忙把她扶了起来,嘱咐她尽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有可能的话,将来再找个好人家儿嫁了。
女子对我高祖父千恩万谢,抹着眼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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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3 11:56:51
我高祖父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女子其实也挺苦的,跟着张江私奔到了这里,现在家回不去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这些,是女子随我高祖父来蔡府的路上,亲口跟我高祖父说的。不过我高祖父能帮她的,只能是送她些银两,其他的,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其实,在我这个后辈看来,我高祖父做的有点……怎么说呢,有点儿太宽宏大量了。在我心里,还是向着小兰的,要是依着我,估计给这女子求个情,免除掉她的牢狱之灾已经是最大极限了,要说再给她银两啥的,我估计我没我高祖父那么大度量。我奶奶说,我的脾气秉性和我高祖父很像,因为这件事没搁在我身上,要是搁我身上,我也会这么做的。我对奶奶这种说法,保持沉默。
两天后,九月十四,小兰和小花匠成亲的日子,蔡府这时候已经把小兰出嫁的应用之物全部备齐。
夜里,子时刚过,也就是三更刚刚打完,小花匠迎亲的队伍来到了蔡府门外。
迎亲的新郎是一个纸人,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搀着纸人,这叫金童玉女护驾。纸人身上穿一件大红衣裳,也就是新郎装,看着挺喜庆,有模有样的。在新郎身后,是一个纸糊的红花轿,四个人抬着。这纸糊轿子跟真轿子几乎一模一样,大半夜里看上去,几乎以假乱真,不过,个头儿要比真轿子大上好多倍,和真轿子唯一不一样的地方,这纸糊的轿子下面没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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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6:35:48
迎亲的队伍里,除了两个搀着纸人的童男女和抬着纸花轿的四个轿夫以外,小花匠的亲戚朋友还来了十来个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跟活人娶媳妇儿一样,看着挺隆重,这说明小花匠家里人也挺重视这场阴婚的。
这个时候,迎亲队伍里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进蔡府,小伙子穿一身黑,胳膊上还带着一块黑布,他在阴婚里扮演的角色叫“通喜”,说白了,就是个报信儿的,小伙子跑到蔡府里喊一声,新郎迎亲来了。
喊过以后,娘家这里的人就开始有动作了。我高祖父这时候身穿白袍,提着一盏白布灯笼,赶紧走出蔡府大门。在他身后,八个老练杠子工抬着小兰的棺材。
那个通喜的小伙子把胳膊上搭的那块黑布蒙在小兰的棺材头,就好像是给在新娘子蒙盖头一样。
等棺材稳稳抬出蔡府大门,棺材不落地,小花匠那边的人,赶忙把那顶纸糊的花轿放在棺材上,就好像把新娘子请进了轿子里一样,咋一看,就像个棺材罩,但是这顶花轿做工很是精致,用料、画活儿都很讲究,要比棺材罩奢侈上多倍。
这一切,都和活人成亲差不多,只是没有鞭炮和唢呐,一切,都好像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撒下的冥钱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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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6:36:22
小花匠的坟地,离县城不远,就在城南几里外的一片小土坡上,地方有点荒凉。我高祖父不懂风水,要是王守道在这里,或许能看出小花匠坟冢位置的好坏,说不定还能给小兰和小花匠找个更好的地方。
到来坟地以后,小花匠的坟墓已经被人刨开,里面的棺材有些腐烂,散发着些许怪味儿。在墓坑周围,站着几个打墓坑的土工,全都拿着工具。
在小花匠棺材旁边还有一个墓坑,紧紧挨着小花匠,这是给小兰下葬的地方,这就叫夫妻同穴。
八个杠子工把小兰的棺材抬到墓坑跟前,其他人去掉上面的花轿、黑布。跟着,八个杠子工用绳索缓缓将小兰的棺材顺进墓坑里,将两具棺材紧紧并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从墓坑旁边抓起一把土,嘴里喊着,“今日九月十四,是小兰和小花匠哩成亲之日,俺刘义做媒,祝两位新人永结同心、夫妻和睦……”喊完,把手里的土扇面状撒开,撒到了两口棺材上。
然后,我高祖父吩咐那些打墓坑的土工,把墓坑边上的埋土回填,直到堆成一个高高的坟丘。
坯好坟丘以后,众人又把小兰那些纸糊的嫁妆、花轿等堆在一起,用火镰点着,随着纸活里高粱笼架轻微的噼啪作响,整个儿这一带火光冲天。
不多时,见那些纸活烧的差不多了,我高祖父让所有人回城,嘱咐他们,路上不许说话,不许回头。不许说话,是怕吓跑两位新人的魂魄,不许回头,是怕他们看到不干净的东西,造成啥不可预测的心理阴影。
等众人离开坟地走远以后,我高祖父从身上拿出那支收了小兰魂魄的竹筒,把竹筒塞子打开,伸进两根手指头把里面的柳条夹了出来,然后插在坟丘正前方,也就是坟头,嘴里念叨着,“小兰呐,咱到家咧,你看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咧,好事儿呀,以后呀,在那边儿跟着小花匠好好过啊,不要再想别哩啦,咱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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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6:44:40
我高祖父说完,抬手在眼角抹了抹,就在这个时候,插在坟头的那根柳枝突然晃动起来,莫须里间,四下里响起一串女人“咯咯”的笑声,笑的,很开心……
我高祖父听到笑声,看看那根无风自动的柳条,又朝左右四周看看,他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烧了张江鬼魂的“宿主”,葬了结阴亲的小兰,蔡府里闹凶这件事也就算是结束了,蔡府上下至此彻底稳定下来,没过几天,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高祖父除“凶”这件事呢,也被蔡府的家丁传了出去,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尉氏县城。街头巷尾的人都说,蔡文烨有个了不得的好女婿,听说还是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金甲天神下凡,人不但长的高大威风,本事更是大的不得了,小鬼儿小判儿见了他,都跟避瘟神似的,远远的就跑开了,看看,这才几天,蔡府闹了近一个月的“凶”轻易就给他除了。
这个什么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金刚”下凡,是当年王守道为了让蔡文烨答应把我高祖母嫁给我高祖父,信口开河蒙他们的,现在却被这些人传来传去,越传越神,越传越离谱,护法金刚变成了护法金甲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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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6:48:56
言归正传,这件事过去以后,我高祖父在蔡府住了能有十来天。
九月底,快到十月一的时候,我高祖父带着我高祖母和我太爷,一家三口,找蔡文烨夫妇辞行,言说要回家祭祖,给父母、师傅上坟。
这里必须说一下,在咱们国家,一年有四大鬼节,三月三、清明节、七月十四、十月一(十月一,也就是阴历十月初一,其实这个几个节气说的都是阴历)。
在我们这一带,多少有点出入,我们这一带只有三个鬼节,不过,一年里也有四个祭祖上坟的日子,一个是清明节,一个是阴历七月十四,一个阴历十月初一,最后一个是,大年三十儿的下午。
年三十儿下午,我们这里除了上坟烧纸,还要给坟地的先祖们祭奠供品,也就是家里过年准备的年货,拿出一小部分祭祖,一般都是食物、瓜果之类的,意思好像就是,让阴间的老祖宗们也有年货过年。对了,子孙们还要每人拿上一把铁锹,给先祖们的坟头儿盖上新土,把坟头儿用土堆的高高儿的,那意思好像是,给老祖宗们也穿上件过年的新衣裳,生人亡人,一起在过年的时候喜庆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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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6:54:10
言归正传。我高祖父跟蔡文烨夫妇辞行说,十月一回家给父母、师傅上坟烧纸,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高祖父可能就是个劳碌命,享不了富贵人家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福。
在蔡府这十来天里,他天天想着自己那些打更的玩意儿,夜里听到家丁打更,心里就发痒。他来蔡府的时候,马车也是跟村里人借的,这都半个月了,再不回去还给人家,就是人家不说啥,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而且,我高祖父在这些天里,从早到晚被那些个丫鬟婆子们伺候着,总觉着浑身跟爬满虫子似的不舒服,一看见丫鬟婆子给他端茶倒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又是给人家作揖,又是给人家说客气话儿,惹的蔡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背地里直笑他。当然了,都是善意的取笑,这些人都对我高祖父印象极好,觉得这位“护法金甲天神”下凡的姑爷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又可亲又可敬。
这种被人伺候的滋味儿,我高祖父过去也尝过,就在他刚刚和我高祖母成亲的时候,他和王守道在蔡府住了两三月。别人享福是发胖的,我高祖父享福,越享越瘦,那时候还不如现在坦然,那时候整天战战兢兢的,好像欠了别人东西似的。
本来,他把“闹凶”这件事结束以后就想走人了,但是架不住蔡文烨夫妇强留,而且,我高祖母好像也有点舍不得爹娘的意思,也想我高祖父在蔡府多住些日子。我高祖父只能往肚子里干咽几口吐沫,勉强留下了。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趁着十月一回家上坟跟蔡文烨夫妇辞行,夫妇两个再也说不出啥,百善孝为先嘛。不过,蔡文烨手指轻轻一敲桌面,提出了一个让我高祖父挠头的问题。
蔡文烨说,你们夫妻两个可以回家祭祖,秉守这孩子必须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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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6:57:53
秉守,是我太爷的字,前面说过,我高祖父的师傅王守道临闭眼也没能见徒孙一面,我高祖父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为了让我高祖父宽心,也为了纪念王守道,我高祖母就为我太爷取名刘念道,字秉守。
蔡文烨为啥要留下我太爷呢?
原来,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晚上,蔡文烨在席间喝了几杯酒,兴致上来了,随口吟了一首唐代李朴的《中秋》:“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蔡文烨念完以后,被我高祖母抱在怀里的我太爷,跟着背诵了一遍,和蔡文烨吟的一字不差。
蔡文烨听了挺惊讶,以为我高祖母教过我太爷这首诗,我高祖母遂即表示,从没教过我太爷念诗。
蔡文烨顿时大奇,又试探性的吟了一首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等蔡文烨吟完以后,让我太爷背,我太爷挺听话,跟着背诵了一遍,还是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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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7:03:58
蔡文烨又问我高祖母,我高祖母这时候也挺惊讶,表示从没教过我太爷。
蔡文烨顿时哈哈大笑,说他这外孙天资过人,要是能好好教导,将来就是状元之才。
这时候的蔡文烨已经不再教书,用现在的话说,已经退休了,专职在家养老,一天闲着没事儿干,他见我太爷有这样的资质,就想亲自教他读书,将来好调教出一个状元之才。
这时候,蔡文烨见我高祖父跟他辞行,要把我太爷带走。蔡文烨有点舍不得,因为我太爷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面,要是让我太爷跟着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肯定会浪费掉一块状元的好料子。于是蔡文烨提出,我高祖父夫妻两个可以离开,必须把他的状元外孙留下。
我高祖父一听蔡文烨这要求,还真有点儿挠头,舍不得呀,明知道我太爷在蔡府不会受委屈,甚至要比跟他们夫妻两个的生活条件更优越,但是还是舍不得,再这么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蔡文烨见我高祖父舍不得,又说了,要是不把孩子留下,你们两个也别想走。
最后,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商量了一下,我高祖母比较同意把我太爷留下,还帮着劝了我高祖父几句。我高祖父转念一想,算了,留下就留下吧,总比跟着他们回三王庄受苦强,再说了,万一蔡文烨真能把我太爷培养成状元,太爷也算给俺们刘家光大门楣了。
就这么的,我高祖父带着我高祖母回了三王庄,把我太爷留在了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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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7:09:50
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回到三王庄以后,过起了二人世界,一开始夫妻两个还天天挂念着我太爷,后来,两个人也想通了,趁着现在还年轻,趁着我太爷有人替他们带着,再生一个。想法挺好,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高祖母一直不见怀孕。
两年后,也就是1872年,清同治十一年,壬申年。我高祖父四十五岁,我高祖母二十七岁,我太爷五岁。
这一年,我高祖父挺绝望的,感觉自己可能是老了,已经没生孩子的能力了,和我高祖母一商量,还是到蔡府看看孩子吧。
这两年来,他们夫妻两个倒也走亲戚来过几次,但是都没常住,住上三五天,和我太爷团聚团聚以后,就返回三王庄了。不过,这两年来,感觉我太爷明显和他们夫妻两个生疏了,爹娘从我太爷嘴里喊出来,不知道咋会回事,听着分外别扭。
这一次,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寻思着,在蔡府住上一段日子,有可能的话,我把太爷从蔡文烨手里要回来,总不能一直让蔡文烨夫妇带着我太爷,长此下去,恐怕我太爷眼里只剩下姥姥姥爷了,再长大一点儿,很可能亲爹娘都不认了。
夫妻两个经过两天两夜奔波,又来到了蔡府。这时候我太爷已经能用毛笔写字,能吟诗近百首,好像真有那么点儿状元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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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7:15:16
夫妻两个这一次在蔡府住了能有小半年,我高祖父再一次受不了那总被人伺候的日子,就试着跟蔡文烨商量,把我太爷带走。蔡文烨过去就不同意,现在和我太爷有了更深的感情,更不同意了。
我高祖父没办法,和我高祖母一商量,怎么办?我高祖母说,不行就在蔡府旁边买座小宅子,一家三口搬来尉氏县定居算了。白天我太爷跟着蔡文烨读书识字,晚上让我太爷回家睡觉。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我高祖父一想,为了孩子,也只能这么办了。
同年七月,也就是1872年,清同治十一年,壬申年七月。我高祖父一家,迁居尉氏县,宅子就在蔡府旁边。至于三王庄那所老宅子,我高祖父舍不得卖,就那么留着,让村里人照看着。他总觉得那才是他的家,尉氏县这里只是暂时的,等我太爷长大了以后,他们还要举家搬回去的。因为,那里才是他的根!
搬来尉氏县以后,总得过日子,总不能天天上蔡府蹭饭吃,蔡府家大业大的,就是我高祖父一家蹭一辈子饭,也没人说什么,但是,我高祖父不是那样儿的人,他闲不住,享不了这样的清福,就想着找点事儿来做做。
我高祖母的二哥自从蔡府闹凶这件事以后,非常看好我高祖父,说我高祖父有破案的头脑,想我高祖父跟他到衙门里谋个差事,只要去,至少也是个捕头。但是我高祖父不怎么喜欢和官府里的人打交道,婉言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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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4 17:39:40
又一个两年后,也就是1877年,清光绪三年,丁丑年。我高祖父这年五十岁,我高祖母三十二岁,我太爷十岁,这一年春,我高祖父正式教我太爷驱邪抓鬼的本事,但是,我太爷不怎么喜欢,他更喜欢舞刀弄枪,整天三更前还在院子里打拳练武,管都管不住。
也就是在这一年,秋天,我高祖父傍晚时从店里回来,一进门,我高祖母就告诉他说,有个从通许县赶来的老婆婆找他帮忙。
接下来,我要讲的我高祖父这段经历,发生在开封通许县,这段经历算不上离奇,不过也有可取之处,要是平铺直叙的写,大概三四百字就能说清楚,但是那么写出来,还不如不写,没一点意思,我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思路来写吧。
通许县,和尉氏县一样隶属于开封府管辖。通许县在尉氏县东,偏北,属于尉氏县的邻县,两县距离大概在七十里地左右。当然了,这是过去的路程距离,现在人口多了,距离相对可能会近上一些。至于这个距离问题,希望各位朋友不要较真儿。
从通许县赶来的这位老婆婆六十多岁、近七十岁,娘家姓周,婆家姓赵,咱们就叫她赵婆婆吧。
这位赵婆婆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二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已经成家,现在赵婆婆和小儿子一起过,她这小儿子这年二十九岁,还没成亲,一是他们家里不算富裕,二是她这小儿子脸上不太干净,长了块巴掌大的黑色胎记,长个胎记其实也不算啥,关键是她儿子这胎记很特别,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小孩儿手,占据了整个儿左脸,那感觉就像有个小孩蘸了一手墨汁,狠狠乎在了他儿子脸上,那黑乎乎的手指头,一根根的特别清晰,看着都让人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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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7 16:52:03
村里人都说,赵婆婆在怀小儿子的时候,作了孽,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给小鬼儿抓了脸。
我们这里有一说,说孕妇不能杀生,不然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那些村民所说的“造孽”,一般指的就是杀生,而且杀的是有灵性,或者快要成精的动物。所谓快要成精的动物,这世界上真的是有的,这个等以后再说。
对于这样的谣言,赵婆婆很无奈,她这一辈子都没做过一件亏良心的事,一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又上哪儿去造孽呢?
至于她儿子脸上的胎记,她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倒是后来找先生看过,先生说她儿子脸上的叫“黑煞痣”,因为她儿子出生的时辰和日子,刚好是黑煞星当值,生孩子时流出的污血,冲了黑煞星的忌讳,黑煞星为了惩罚她,就在她儿子脸上打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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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7 16:54:46
赵婆婆于是求那先生,想法子破一破,先生说,这是天罚,他的能力有限破不了,除非找那种懂这一行,又是星宿转世的人。于是赵婆婆四下打听,最后打听来打听去,打听到我高祖父是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真神转世,而且懂这一行,在黄河两岸赫赫有名。
赵婆婆就上了心,认定我高祖父就是她要找的人。就在她准备动身来尉氏县找我高祖父的时候,很不巧,她家老头子死了,也就是她丈夫死了,死的还挺蹊跷,中午好好的正在吃饭,一口血喷在碗里,当场暴毙。
这个赵老头儿,也就是赵婆婆的丈夫,几个孩子的父亲,和赵婆婆同岁,也是六十多岁不到七十的样子,身体一直很好,那天上午还下地干了一晌农活儿,一直没病没灾儿的。要说赵老头儿就这么一口血吐死了,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在当时那个年月儿,讲究个民不告官不究,就赵老头这种情况,要是搁着现在,公安局的人肯定会插手过问,万一是给人下毒害死的呢。不过在那时候,时局动荡、内忧外患,人命贱如草芥,没人过问。
就这么的,赵婆婆和她几个儿女,弄了口薄皮棺材,把赵老头儿草草给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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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7 16:56:32
等赵老头的丧事儿过去以后,赵婆婆又开始盘算着,啥时候来尉氏县一趟,找我高祖父给她小儿子看看,毕竟她小儿子都快三十的人了,一直不成亲,她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就在一个月前,这个时候呢,赵婆婆的丈夫已经过世两个多月了。
这天晚上,赵婆婆坐在床头,对着油灯,正在给他小儿子缝衣裳。赵婆婆的身子骨也很不错,六十多岁了眼不花耳不聋,虽然下地干农活吃力了一点儿,但是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还是不成问题的。
要说吧,也挺奇怪的,他小儿子自从赵老头儿去世以后,总是夜里出去,早上回来,也不知道大半夜的出去干啥,有时候回来身上一股子泥土味儿,衣服上还有磨破的窟窿,好像在泥窖子里爬了一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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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7 16:57:51
赵婆婆这小儿子脾气不是太好,动不动就跟人瞪眼睛,吆喝起赵婆婆就跟主子吆喝奴才似的。对于小儿子的反常举动赵婆婆也不敢多问,见衣服破了,只能趁着儿子睡着的时候,把干净衣服放儿子床上,把脏衣服替换下来,然后偷着给他缝补浆洗一下。
这一次,他儿子晚上又出去了,出门前还刻意把身上的脏衣服扔给赵婆婆,让赵婆婆缝一下上面的窟窿,再浆洗一下。
儿子走后,赵婆婆拿着衣服,就这么趁夜缝了起来,缝着缝着,屋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声音很大,来的也快,就像溜着地皮刮过来的,“呼”地一下,院子里那些物件儿噼啪乱响,紧跟着房门和窗户突突突呼扇起来,就像有人从外面使劲儿推扯一样。
因为这风来的邪性,把赵婆婆吓了一跳,不过她胆子够大的,就想从床上下来趴窗户边儿朝外看看。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激灵,跟着浑身发软,头晕乎乎的,上眼皮沉的就像坠了两锭银子,整个人进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这个时候,赵婆婆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突然间发现,油灯底下多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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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7 16:59:10
赵婆婆吓了一大跳,等她揉揉眼睛看清油灯下那人的相貌以后,浑身哆嗦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已经死了几个月的老头子,赵老头儿。
赵婆婆属于那种不太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人,从小到老,别看是个女人,胆子却比寻常人大上不少。但是这时候,油灯下的赵老头不可能是复活了,明显是鬼魂回了家,这让她真的害了怕,不信这些也不行了。
当赵婆婆哆哆嗦嗦准备开口问赵老头儿,你回来干啥?
赵老头儿没等她把话说出口,先她一步说话了。赵老头儿说:“老婆子,不好了呀,赶紧劝劝咱小孩儿吧。”小孩儿,指的就是他们小儿子。
“啥事儿呀?”赵婆婆这时候心里战战兢兢、七上八下的,仗着胆子问了一句。
赵老头听赵婆婆问他,显得还挺急,“啥事儿?大事儿,咱家要出大事儿咧。”
“啥大事?”赵婆婆又仗着胆子问了一句,她这时候觉得她自己可能缝衣服的时候睡着了,现在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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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7 17:00:34
“啥大事儿?等小孩儿回来,你自己问问他吧,我可不能说。”赵老头说着,几步走到赵婆婆床前,“这事儿弄不好,咱家里头哩人呐,都得死绝户喽,孩儿他娘,你可得记住,等小孩儿回来,你问他这些天都干啥咧,劝劝他,甭叫他这么干咧。”说着,赵老头一把夺过赵婆婆手里的针线,在赵婆婆手背上狠狠扎了一下。
赵婆婆疼的“哎呦”一声,触电了似的浑身一激灵,睁眼一看,刚才被她捏在右手里的缝衣针直挺挺扎在她左手背上,索性扎的不深,赵婆婆一咬牙,把针从手背上拔了下来,再看油灯底下,空无一人,外面的怪风也不知道在啥时候停了,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屋里那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一下下忽闪忽闪地跳动着。
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是赵婆婆做的一场梦,但是,赵婆婆又没办法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因为左手背上给针扎过的地方,咕咕冒出了血,那血不是红色的,墨汁一样黑乎乎的……
赵婆婆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衣服也不敢再缝了,往床边儿一丢,把手上的黑血抹掉以后,油灯也没吹,一头躲进被窝里,蜷成一团,哆嗦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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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7 17:02:26
第二天一大早,赵婆婆的小儿子浑身是土的回来了,赵婆婆赶忙起床给他做饭,饭做好以后端到桌上,小心翼翼问小儿子,“孩儿啊,你这几天黑儿喽都出去弄啥咧?”
小儿子斜了她一眼,没说话,端起饭碗自顾自吃了起来。因为这小儿子性子怪,脾气一上来六亲不认,赵婆婆打心眼儿里怵他这小儿子,见儿子这样儿,再不敢多问,自个儿琢磨着,昨天老头子给她托的这梦到底啥意思。
小儿子吃饱喝足以后,脏衣服一脱,栽床上就睡,赵婆婆赶忙把脏衣服拿到院里洗了起来。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当天晚上,赵婆婆因为昨天没睡好,早早就睡下了,她小儿子呢,又一声不吭出去了。
到了半夜,外面刚刚打完三更,赵婆婆迷迷糊糊听到院子起了风,就跟冬天刮的那种割脸风一样,呜呜有声,院子里那些物件儿再次叮当乱响。
赵婆婆顿时打了寒战,惊醒了,紧跟着,手脚不能动弹了,脑子里很清醒,身子就是不能动,也喊不出声儿,就跟给鬼压床了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原本熄了的油灯“突”地一下,自己亮了起来,那火苗窜起多高,冒出绿莹莹夜里狼眼一样的光,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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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7 17:03:42
赵婆婆这时候虽然身子不能动,但是身上的每一寸肉都抖了起来,害怕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等那油灯的火焰恢复正常以后,死去的赵老头儿,又一次站在了油灯底下,昏暗的灯光照在赵老头苍白的脸上,使他看上去阴森森的。
赵老头又开口说话了,还显得很生气,“孩儿他娘,俺夜搁黑喽咋跟你说哩,你咋不听俺哩话咧,甭再叫孩儿出去咧,要出大事儿咧!”
赵老头话说完以后,赵婆婆感觉自己的嘴里能发出声儿了,哆哆嗦嗦问赵老头,“当家哩,到底……到底啥大事儿,你跟俺说说中不中,咱那孩儿哩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敢问他呀。”
赵老头狠狠把眼一瞪,“不中!俺现在是鬼,鬼不能说人事儿,你想知道啥大事儿,就去问咱孩儿,你还得劝劝他,甭叫他那样儿干咧。”赵老头说着,走到床前,捏住赵婆婆头上的几根白头发,用力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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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8 16:08:35
赵婆婆再次“哎呦”一声,整个人好像从梦里醒了过来,身子也能动了。赵婆婆从床上坐起身,低头一看,在她盖的被子上,放着几根白森森的白头发,头顶上还有一小片儿余疼,再扭头看油灯底下,恍若昨日,空无一人……
赵婆婆这次真的害了怕,要说昨天那个是梦,还说的过去,可能是她自己打瞌睡,一不小心自己把针扎自己手背上了。但是今天这个再说是梦,好像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她就是再老糊涂了也不可能拽着自己的头发往下揪。
赵婆婆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等天亮儿子回来以后,哪怕豁出去给儿子痛打一顿,也要把这件事问个明白,再不行就把大儿子、二儿子和两个女儿、女婿都叫过来。
赵婆婆想罢,再次用被子盖住身子,在被窝里睁着眼,除了害怕,没一点儿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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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8 16:13:38
时间流逝斗转星移,天亮了。赵婆婆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朝窗户那里看了看以后,穿好衣服下了床,早饭也没心思做了,就那么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儿等着小儿子回家。
赵婆婆就那么等着,一直从早晨等到傍晚,她小儿子竟然没回来。又从傍晚等到深夜,还是不见回来。赵婆婆这时候虽然担心儿子,但是困意上涌,实在熬不住了,坐在小板凳上依着门边儿睡着了。
奇怪的是,这一夜,赵老头的鬼魂竟然没有出现。别看赵婆婆是坐在小板凳上睡的,这一觉睡的还挺沉,可能前两夜没睡好的缘故吧,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她抿了抿眼睛,颤微微扶着门框站起来,第一时间想到了她小儿子,赶忙回身到屋里找了找,屋里除了她自己,再没第二个人。
赵婆婆跟着想起了老头子给她托的梦,有点奈不住了,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难道,俺家小儿子出事儿咧?
赵婆婆赶忙出门找她大儿子和二儿子,索性她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家,都离着不远。
赵婆婆跟她这两个儿子把这两天做的梦说了一遍,两个儿子都不怎么相信,而且也都不怎么孝顺,就像我们这一带童谣里唱的“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儿不要娘”,这俩儿子就是童谣里唱的那种人。(尾,不念“wei”,念“yi”第三声。)
俩儿子横眉毛立眼睛,把赵婆婆吼了一顿,说她老不死的老糊涂了,整天没事儿就会瞎做梦。
赵婆婆无奈,抹着眼泪儿回了家,再次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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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8 16:19:37
这一等,赵婆婆就等了三天,几乎不吃不喝,望眼欲穿。她也想过出门找找,但是上哪儿去找呢?当时那年月儿,女人都兴裹小脚,众所周知的,裹了小脚的女人是不能走远路的,用现在的话说,脚掌的大小和承受的重量不成正比,走起路来双脚负荷太大,搞不好还有骨折的危险。
赵婆婆就这么等啊……等啊……等啊……
等到了第三天深夜,赵婆婆再次坐在小板凳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噗嗵”一声闷响。
赵婆婆立时惊醒了,回头往屋里一看,乌起码黑的,不过还是给她看到屋里地上好像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赵婆婆赶忙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摸索着走到桌子旁的油灯跟前,用火镰点着油灯,然后拿着油灯朝地上那黑乎乎的东西一照,顿时吓得三魂出窍,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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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8 16:21:20
地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小儿子,这时候浑身是血,血人儿一样直挺挺躺在地上,脸色刷白,双眼紧闭,好像昏死了过去。
赵婆婆刚才睡着了,也不知道小儿子啥时候回的家,更不知道她小儿子这是咋了。
她想到外面喊人帮忙,但是一想,她小儿子脾气暴躁,这浑身血呼啦的,不会是在外面惹啥事了吧,要是给街坊邻居知道了,非惊动官差不可。
赵婆婆忍着没吱声儿,连夜跑到大儿子家里,把大儿子叫了过来。
她大儿子老不情愿,骂骂咧咧跟她来到家里,进屋一看,也吓坏了,随后也不骂了,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大儿子和赵婆婆两个人慌手慌脚,把小儿子身上的血衣服扒了下来。
等两个人把小儿子身上的血迹擦干净以后,发现小儿子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衣服上这血全是别人的,这小儿子很可能真的犯了啥大事儿了,赵老头托的那两个梦,会不会说的就是这个呢?
这时候大儿子和赵婆婆两个人都挺害怕,血迹擦干净以后,战战兢兢把小儿子抬到了床上。这期间,这小儿子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身子硬挺挺的,要不是胸口还在一起一伏的喘着气儿,母子两个真就以为小儿子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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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8 16:22:45
折腾一番以后,平静了下来。赵婆婆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儿子一筹莫展,唉声叹气,有心叫大儿子找个郎中给小儿子看看吧,又不敢,怕给人知道,她和她大儿子呢,又啥都不懂,倒是他大儿子用大拇指掐了掐小儿子的人中,不过肉皮都快给掐破了,也不见小儿子有任何动静。
最后赵婆婆强打精神,吩咐大儿子把小儿子的血衣裳拿到院子里,浇上灯油,点着烧了,再就地挖个坑把那些灰烬埋掉。
一直挨到第二天晚上,赵婆婆的小儿子悠悠转醒,赵婆婆大喜。不过,她这小儿子醒来以后眼神呆呆的,好像谁都不认识了,赵婆婆喊他也没有反应,只是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梁。
当天夜里,赵老头儿的鬼魂又来了,一脸怒气,破口大骂了赵婆婆一顿,说全家人都要叫你个鳖孙老婆子给害死了。赵婆婆委屈的,在梦里头哭醒了。
几天后,小儿子能下床走动了,但是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除了会自己吃饭睡觉,别说认人,说话都不会说了,咿咿呀呀的,就像刚学话说的孩子似的。
又过了几天,赵婆婆的大儿媳妇吴氏半夜跑来了,吴氏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十分狼狈,赵婆婆给她开开门以后,吓了赵婆婆一跳。
大儿媳吴氏带着哭腔,战战兢兢跟赵婆婆说,她男人疯了,半夜睡得好好儿的,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到灶上抓起菜刀跑出了门,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苟且鼠辈,敢在本将军府邸撒野,杀无赦!”吓得吴氏差点没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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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8 16:25:07
赵婆婆一刻不敢再耽搁,把自己的两个女儿从婆家叫回来,照看着大儿子和小儿子,然后让二儿子套上毛驴儿车,娘俩儿带上些钱和礼品,不分昼夜赶来了尉氏县。
听赵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完以后,我高祖父长长吐了口气,像赵婆婆家里这些事儿,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过去听都没听说过,感觉这里面的情况挺乱的,乱的毫无头绪。
这时候,赵婆婆一口气说下来,口干舌燥,掏出随身带的手帕擦擦眼泪,端起我高祖母端给她的茶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我高祖父看着喝茶中的赵婆婆,脑子里前思后想,感觉她家现在的这些事儿非常棘手,仅凭赵婆婆单方面口述,很难判断到底出了啥问题,除非亲眼到他们家里看上一看,于是我高祖父当下决定,随赵婆婆到通许县走一趟。
这个时候呢,夜已经深了,半夜动身也不方便,我高祖父就留赵婆婆母子在家里住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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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9 13:33:57
前面说过,通许县在尉氏县东,偏北,距离大概在七十里地左右。
一路无话。在中午偏过,用现在的时间来算,也就是下午一点半左右,我高祖父随赵婆婆母子来到了通许县一个小村子里。
这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在通许县城正东的位置,距离县城大概也就七八里地的样子。当然了,说的还是过去的距离,还是那句话,现在人口多了,距离上可能会近上不少。
赵婆婆和小儿子就住在这个小村子的东南角,两间破旧的老房子。这时候呢,赵婆婆的小女儿正在家里照看着小儿子,姐弟两个刚刚吃过午饭,小儿子回房睡下了,小女儿正在洗刷碗筷。
赵婆婆引着我高祖父进了屋以后,连忙吩咐小女儿给我高祖父生火做饭。
赵婆婆本想让我高祖父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我高祖父一摆手说,“不用咧,咱还是先看看你儿子吧。”
于是,由赵婆婆和她二儿子陪着,我高祖父来到了赵婆婆小儿子睡觉的房间。这时候呢,赵婆婆的小儿子已经呼呼睡着了,睡的像个小孩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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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9 13:55:01
我高祖父走到床前一看,首先看到赵婆婆小儿子左脸上那块手掌形状的黑色胎记,不得不说,这手掌胎记还真够吓人的,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真就跟鬼抓了脸似的,我高祖父都忍不住心里一跳。
随后,我高祖父在赵婆婆小儿子中指末端掐了掐,然后翻开眼皮看了看。可能因为我高祖父动作过大,小儿子居然被弄醒了,从床上慢慢坐起身,面无表情,呆呆地看着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扭回头对赵婆婆说:“恁家这孩儿,给啥东西上过身,后来又丢了魂儿,他现在呆呆傻傻哩样子,就是因为身体里边儿哩魂魄不全……”
“那咋办哩?”赵婆婆急着问道。
我高祖父想了想说:“咱得先把魂儿给他找回来。”
“中、中……”赵婆婆听了连连点头,全凭我高祖父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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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9 13:57:04
丢魂儿的现象,一般只发生在十岁以下的孩子身上,大人一般不会丢魂,当然也有例外的,被鬼上过身的人,很容易丢魂儿,其中原因我也不是太明白。个人认为,可能自身魂魄受到外来侵扰以后,自己从身体里跑了出来,也或者被强行挤了出来。
人体就好比一个容器,就那么大点儿空间,三魂七魄已经把它填的沟满壑平,现在又从外面强行钻进来一部分,那肯定要出去一分部才能保持均衡,这就导致了丢魂儿现象的发生。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推测出的结论,不代表大人丢魂儿真的就像我说的这样,这个,还有待和我一样的同行们继续研究探索。要是有同行看到我上面这些话,知道大人丢魂儿是咋回事,麻烦不吝赐教。
言归正传。这个时候呢,我高祖父突然想起了赵婆婆那对玉镯,征得赵婆婆同意以后,我高祖父在她小儿子房间,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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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9 14:09:28
前面说了,赵婆婆家里不怎么富裕,她小儿子房间里摆的家具也不多,就一个衣柜,一张带抽屉的老式桌子和一张木板床。
最后,我高祖父在木板床床底下,找到一个破布包袱,也就瓷碗那么大,鼓鼓囊囊的。
把包袱拿到桌上,打开一看,我高祖父、赵婆婆以及赵婆婆的二儿子,看着里面的东西,全都傻了眼。
包袱里全是三个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东西,玛瑙翡翠、金银珠宝,虽然不多,但是哪一样儿都价值不菲。
这时候,赵婆婆的二儿子惊讶地张着嘴,问赵婆婆,“娘,这些东西是哪儿来咧?是不是你嫁给俺爹哩时候带来哩嫁妆?怎多好东西,你咋不给俺跟老大说哩,都给三儿啦!”
赵婆婆听二儿子这么说,满脸苦楚,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老二啊,恁娘要是有这么些好东西,能看着你跟老大过苦日子?你定儿仨都是娘身上掉下来哩肉,娘谁也么偏过、谁也么向过……”定儿仨,是我们这里的方言,也就是兄弟三个,定儿俩,也就是兄弟两个,也可以理解成“哥儿仨”、“哥儿俩”。
“那这些好东西哪儿来咧?”老二把眼一瞪,有点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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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9 14:14:21
我高祖父这时候有点看不下去,插话了。我高祖父说:“小兄弟,俺看这些东西,恐怕不是恁家咧,别问恁娘咧,恁娘要是知道家里有这些好东西,能不分给你。”赵婆婆的二儿子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我高祖父这年五十岁,喊他一声小兄弟,不为过。
“那,刘先生,你说说这些东西是哪儿来咧?不是俺娘偏心眼儿,把好东西都偷偷给三儿了么?”赵家老二把矛头又转向了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这些东西像是古物,依着俺看呐,是你家三儿打古墓里挖出来哩。”
我高祖父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母子两个脸色同时一变,这老二更是噤若寒蝉。
清康熙以后,民间盗墓猖獗,不但很多前朝古墓被盗,就连清朝那些贝子贝勒、王公大臣的墓,也有很多被人盗挖。清乾隆皇帝一上台,就在大清律例里面添加了一条:偷坟掘墓者,斩立决。这条律法一直持续到清朝灭亡。
包袱里这些东西,要真是赵家老三打古墓里挖出来的,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要是情节特别严重,搞不好还能株连九族,到时候,赵家这一大家人都别想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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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9 14:22:46
赵家老二这时候没好气地抱怨上了,“俺就知道,老三不是个啥安生东西,看看他长那丑样儿,不给家里惹事儿才怪哩,现在成傻子咧,这是他自己作咧。”转而,老二对赵婆婆说:“娘,以后他哩事儿,甭再来找俺,俺么他这兄弟,娘俺走咧,回家咧!”说着,老二转身就走,临走的时候,忍不住朝桌子上那一包袱东西看了看,咽了口吐沫。
赵老二是怕惹火烧身,直接跟他弟弟划清了界线。赵婆婆的眼泪下来了,我高祖父长叹了口气。这时候的赵老三呢,还在床上坐着,像个孩子似的,懵懵懂懂,傻傻地看着赵婆婆和我高祖父。
就在这时候,卧室外面传来赵婆婆小女儿的声音,“娘,饭做好咧,你跟先生出来吃饭吧。”
赵婆婆听到喊声,赶忙擦擦眼泪,拉着我高祖父的胳膊来到了外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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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19 14:26:11
饭,不算丰盛,鸡蛋面条,居然还有酒,赵婆婆小女儿说,这酒是在老三房间里找到的。我高祖父把酒放到鼻子边儿一闻,里面一股子雄黄味儿。
雄黄酒,这让我高祖父更加确定,赵家这老三晚上出去,肯定是去挖坟掘墓了。雄黄酒不但可以驱避蚊虫蛇蝎,要是涂抹在脸上还可以辟邪冲煞。很多盗墓贼在下墓坑之前,都要喝上几口雄黄酒,还要把酒水涂抹在脸上和手上,一是辟邪,二是在盗洞里钻来钻去,也可以防止被蛇蝎之类的咬伤、蛰伤。
吃过饭以后,我高祖父对赵婆婆说:“从眼下来看,你这小儿子真是干了挖坟掘墓哩事儿咧,你当家的给你托梦,想跟你说哩可能就是这事儿。”
“那他咋不跟俺直接说哩?”赵婆婆问。
我高祖父摇了下头,“这俺就不知道咧,咱阳间有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俺觉哩,它们这些个鬼魂,可能也有啥不敢说哩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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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20 14:59:54
我高祖父继续说:“咱先不说这些,俺忖摸着,你家老三是在盗墓哩时候,在墓里边儿碰上啥东西咧,那墓里头,他可能还有同伙儿,那东西上了你儿子身以后,跟他同伙打了起来,你儿子很可能把那些同伙打伤或者打死咧,这才弄了一身血衣裳回家。”
赵婆婆一听,脸色骤变,忙问我高祖父,“刘先生,这……这可咋办呐?”
我高祖父想了想说:“别哩咱先别管,先把你小儿子哩魂儿招回来再说。”
这时候,一旁的小女儿插嘴了,“那俺大哥又是咋回事儿?他也去挖墓了么?”
赵婆婆小女儿这话,倒是把我高祖父给问住了。我高祖父又想了想,建议再给赵婆婆大儿子看看,赵婆婆这时候已经有些混乱了,点头同意。
随后,赵婆婆颤颤微微陪着我高祖父,来到了她大儿子家里。
赵婆婆大儿子的家,离赵婆婆这座老房子不远,在村子北边儿。
这时候,赵婆婆的大女儿在照看着她大儿子,大儿子的媳妇儿呢,因为害怕,带着孩子连夜跑回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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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20 15:05:59
听我奶奶说到这儿,我摇了摇头说,他们这一大家子人,真够呛的。
我高祖父给他大儿子看了看以后,发现赵婆婆这两个儿子情况一模一样。
我高祖父就觉得奇怪了,要说赵婆婆这小儿子在墓里撞上了啥吧,那她这大儿子又是咋回事呢?难道也去盗墓了?好像不大可能。
我高祖父寻思着,看来,只有把他们的魂魄找回来以后,亲口问问他们了,不过,不见得他们还能记得,因为给鬼上身的人,很少能记着给鬼上身以后自己都干了些啥事儿。
从老大家返回赵婆婆小儿子家里以后,我高祖父开始着手给她两个儿子招魂的事儿。
招魂,前面提到过,王守道帮董有财儿子招魂的时候提到过,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情况:一、招活魂,二、招亡魂,三、招孤魂。王守道那次招的是“亡魂”,也就是死人的魂魄。我高祖父这次要招的是“活魂”,也就是人没死,魂魄不见了,也就是前面说的,丢魂儿了。
民间有很多给小孩儿招魂儿的方法,俗称“喊魂儿”。一般都是在一把大扫帚上面,用麻绳系上小孩儿的衣服,然后趁着半夜,到一个没人的十字路口儿,在十字路口儿喊几声丢魂小孩儿的名字,然后倒拖着扫帚往家走,路上不能回头,一边走一边继续喊,某某某回来吧,某某某回来吧。到了家门口儿,屋里有人等着,拖扫把的人在门外问,某某某回来了?屋里人赶紧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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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20 15:11:02
拖扫把的人听到屋里人的回答,赶紧把扫帚上的衣服解下来,扫帚立在门口,拿着衣服进屋。进屋以后,把衣服盖在小孩儿身上。当然了,这时候丢魂儿的小孩儿必须是睡着的,要不然不能灵验。写到这儿,喊魂儿的过程就算完成了。
这种民间喊魂儿的方法,几乎百试百灵,也有直接拿上一件衣服到十字路口喊的,方法基本上大同小异。这里有个前提条件,必须确定小孩儿真的是丢了魂儿,如果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你就是把嗓子喊哑了也没有用。
如何确定小孩儿丢了魂儿呢,这个再说下去好像就有点儿跑题了,不过还是说一下吧,最常见的丢魂儿就是:小孩儿生病,反反复复、长期纠缠不清,大点儿的半夜嘟嘟囔囔说胡话,小点儿的一直昏昏欲睡,或者睡着不醒、食欲不振,醒的时候显得无精打采,喊他名字反应迟钝,显得四肢无力,看到家里亲人以后,眼神迷离,脸上茫然,好像不认识他们一样。以上这些,就可以判定小孩儿是丢了魂儿了。
言归正传。这时候我高祖父要招的活魂,跟小孩儿“喊魂儿”的方法差不多,也是半夜三更到一个十字路口儿,大声喊丢魂儿人的名字,喊几声以后,不回头往家里走,不过这里除了拿上丢魂儿人的衣服以外,还要带上一盏引魂灯,这就需要两个人来完成了。
什么是引魂灯呢,说白了,也就是油灯。家里边儿要是有亲人去世了,灵棚里棺材头旁边放的那盏长明灯,就是引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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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20 15:19:50
引魂灯一般都是用棉花捻个灯芯儿,然后放进一个盛着香油或者菜籽油的瓷碗里,引魂灯不能灭,灭了就代表死者亡灵不安,对家里人不好。现在的人呢,馊点子越来越多,都用那种玻璃杯装的那种白蜡一样的固体燃料代替引魂灯了,好处就是不怕风吹,不易熄灭。坏处就是,这么做,纯粹唬弄鬼呢。当然了,我这人观念比较传统,喜欢那些老套的东西,对于这些新生的事物接受能力不强,就比如说,我去上坟烧纸钱,从来不用那种印刷出来的,上面写着“冥府银行”之类的、样子跟人民币差不多的冥钱,听说那种冥钱到了阴间都是当假币处理的,也是糊弄鬼的。
当然了,有懂行的朋友或者做白事上这些纸活儿、香烛、冥钱生意的朋友,看到上面这段话,我在这里给你们道个歉,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人不懂事儿。
因为赵婆婆两个儿子都丢了魂儿,一次只能招一个,我高祖父问赵婆婆先招谁的。
赵婆婆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先招老大哩吧,老大有媳妇儿有儿,他家里么他可不中,我高祖父点头。
当天夜里,打过三更,赵婆婆拿了件她大儿子的衣裳,跟我高祖父来到了村外发现老大的那片庄稼地,在庄稼地附近,两个人找了一条不算大的十字路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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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20 15:22:26
招魂这种事儿,魂儿在哪儿丢的在哪儿招,招到的可能性比较大,要是不能确定在哪儿丢的,那就只能找个不经常走人的十字路口了。至于为啥要到十字路口招魂呢,说这十字路口儿,通着天、地、人、鬼四脉,丢失的魂魄因为没有意识,不上不下,不人不鬼,只能在十字路口徘徊,就相当于徘徊在天、地、人、鬼四脉之间。这个具体解释起来有点儿抽象,也就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各位大概明白啥意思就行了。
赵家这老大,既然在玉米地里给人找到的,那他的魂魄很肯定就丢在了玉米地附近,至少在这附近给他招魂,比去别处更可靠一点儿。
这时候,我高祖父一手端着引魂灯,一手拢着灯头火苗儿,野地里空旷有风,不拢着火苗儿很可能会给风吹灭,引魂灯一灭,至少今天晚上就不能再给老大招魂儿了。
赵婆婆呢,这时候站在十字路口儿的正中心,双手掂着衣裳的两肩,轻轻抖动衣裳,嘴里大声喊着:“庚寅年三月十八,未时,赵大山,赵大山回来吧,娘在这儿咧,回来吧……”
赵家老大,比我高祖父小三岁,这年四十七岁,出生于1830年,清道光十年,庚寅年,阴历三月十八,未时,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至于赵婆婆喊的“赵大山”,就是她大儿子的大名了。
给大人喊魂儿,必须带上生辰八字和大名,要不然,指不定把啥孤魂野鬼喊家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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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ya 楼主 2014-11-20 15:41:04
赵婆婆连喊三遍以后,我高祖父赶忙应一声,“回来咧……”
然后由我高祖父打头,赵婆婆紧跟在后,快步朝赵老大家里走,期间不能回头,路上也不能见人、见猫狗。至于为啥不能回头,说魂魄是跟在喊魂儿人身后的,喊魂儿的人这时候一回头,就会把魂魄给吓跑了。路上不能见人、不能见猫狗,和这个是同样道理。
两个人一边朝赵老大家大步走,嘴里一边继续喊着。赵婆婆喊一声,我高祖父就赶紧应一声。
到了赵老大家门口儿,房门是紧紧关着的,我高祖父端着灯站在门右边,赵婆婆提着衣裳站在门左边,赵婆婆冲着房门问,赵大山回来了?屋里面早就准备好的,赵婆婆的大女儿,赶忙开口回一声,回来了!
然后赵婆婆大女儿把房门打开,我高祖父先进去,赵婆婆紧跟其后,这时候,赵婆婆的大女人要赶紧回避,不能朝两人身后看。
进屋以后,两个人直奔赵老大卧室,我高祖父把引魂灯放在床头,赵婆婆把衣服盖在熟睡中的赵老大身上,引魂灯这时候不能吹灭,必须一直亮到第二天早上。
至此,给赵家老大喊魂儿的法事,就算做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家老大醒了,神奇地恢复了正常。我高祖父问他,记不记得这几天都干了些啥?赵家老大一脸茫然,直摇头。这和我高祖父之前猜想的一样了,被鬼上身以后的事儿,完全不记得了。
赵婆婆抹着眼泪把前些天发生的事儿,跟老大讲了一遍,老大听完,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高祖父顺势问他,“恁家老三是因为挖墓给鬼上哩身,你说说,你是不是也去挖墓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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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年@珍惜吧 2014-11-24 01:34:02
我的哥啊 我真的是看谜了 从下午6点一直看到凌晨2点才结束。咱河南真有这些神奇的事情吗?以前真是不可思议,现在真的很少。 不过我想说一件比较神奇的事情,我小侄女2岁多点,前段时间每天晚上凌晨12--3点的时候哭,哭醒的时候很惊恐的样子,手指着窗户一直哭,很害怕的表情,总之就是哭,我抱着她好一会才能睡着,一直持续很多天…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次我爷爷说来我们家,说大门口正对着电线杆子,和对边的房檐,这样不好,可以在大门上边挂个八卦镜一类的那种东西(具体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小侄女晚上再也不哭了。
还是农村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多啊,唉。希望大师能给指点指点,虽然我没见过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偶尔会感觉到不正常,就前几天我媳妇晚上大概9点左右的时候走在一条小路上,没什么人走的,小麦地的小路上,她走着走着突然看到面前都是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方块,就在面前找不到路了。那天是吵架了,她一个人跑出去的,她说她很清醒,看到那样的现象后就一直跑(因为是一条小直路)一直跑到村里边就没了。
奇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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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nnie 2014-12-20 14:27:11
言归正传。到了晚上,王守道在村上借来一条无蓬小船,由我高祖父划着。王守道提着一盏红灯笼 言归正传。到了晚上,王守道在村上借来一条无蓬小船,由我高祖父划着。王守道提着一盏红灯笼站在船头,董有财左手提着一面铜锣,右手拿着一根烧纸卷成的纸棒,站在船尾,船中间放着穿了衣裤的纸人,在纸人的右腕上系着一根红头绳,红头绳另一头由船帮顺下,泡在河水里。 当我高祖父把船划到河中央以后,王守道摆手让他停下,然后示意董有财用烧纸棒敲铜锣,一面敲,一面拖着长音喊出王守道提前教给他的说辞。 “东道道,西道道,俺孩儿回来吧,南瞧瞧,北瞧瞧,俺孩儿回来吧……” 声音很凄凉,特别在夜里死气沉沉的河面上,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很是瘆人。要不是王三更像颗定心丸似的在船头站在,我高祖父这时候恐怕早就后脊梁沟发凉了。 董有财每念一遍说辞,就用纸棒“咣”地敲一下铜锣,王守道跟着弯下腰把红灯笼朝河上扇面状晃一次,事后听王守道说,把灯笼在河面上晃动,是在董有财儿子的魂魄引路。 灯笼红光掠过粼粼河面倒影在水里,显得十分诡谲,咋一看就像水底生出一只鬼眼在觊觎着小船。整个招魂过程显得既神秘又诡异。 我高祖父不敢多看,一是心里害怕,二是,他这时还有个重要任务,那就是看守纸人那只系了红头绳的右手腕。来的时候王守道交代了,啥时候看见纸人右腕湿了,就赶紧把船往回划。 高祖父借着船头微弱的灯笼红光,勉强能看清纸人的右手腕。纸人是王守道用苇子杆绑的骨架,外面糊了一层灰白色的窗户纸,虽然用料不怎么样,但是扎的惟妙惟肖,而且有鼻子有眼,再加上这时候穿了衣服,咋一看跟真人似的。 不大会儿功夫,我高祖父就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发现,董有财每念一遍说辞,拴着纸人手腕的那根红头绳,就会由河面向船上洇湿一截。 大概喊了十来次以后,红头绳完全被水洇透了,等董有财接着再喊的时候,纸人的手腕诡异地湿了起来。 又喊数遍以后,纸人手腕彻底湿透了,这时候我高祖父不但觉得神异,对王三更这位师傅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 ... siya继续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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