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和希望(《基督山伯爵》杂谈整摘)
qimonny(晒心情)
一 他是一个复仇者。 他爱也彻底,恨也彻底。报恩也彻底,复仇也彻底。这就是在我读完《基督山复仇记》后对他这个人物的感受。 他——故事的主人公——青年水手埃德蒙邓蒂斯——一个正直诚实的年轻人。本来应该是一个前程似锦的人——— 19岁就要被提升为船长,并且要与他的爱人美茜蒂丝成婚。但是在幸福的表面下正酝酿着一场阴谋。美蒂西斯的表哥弗男也想娶美茜蒂丝为妻,这位被邓蒂斯称作“朋友”的人,为了破坏邓蒂斯和美茜蒂丝的婚姻,就与觊觎船长之位的唐各拉尔一同设计了一个陷阱。婚宴上,当邓蒂斯正沉浸于幸福的光环时,被突如其来的警卫带走,在被法官维尔福审判时,由于涉及到维勒福自身的利益以及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邓蒂斯成为了他的牺牲品,之后他被莫名其妙的关押在臭名昭著的伊夫堡监狱里一关就是14年。 他被夺走了一切,如果不是结识了法里亚长老,他只能带着痛苦和绝望一步步走向地狱。从囚徒变为自由人,从懵懂变为睿智,从一无所有变为拥有一切,从热情变为冷漠,从邓蒂斯变为基督山伯爵,他除了复仇还能干什么? 中国有句俗语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仇也是需要养精蓄锐的,并不是凭着一时的心绪就可轻举妄动的。而基督山伯爵,则是最具体的用自己的行动阐释了这句俗语的。在经历了噩梦般十四年的地牢生涯后,他的人生要义就是找寻曾经的亲人、曾经的恩人和曾经的仇人。在确认了所要寻找的人以后,他并没有如我们在武侠小说里所见的那样,于恩人抱拳云“赴汤蹈火,再所不惜”,于仇人一剑刺死。他选择了他自己的方式。对曾经有恩于自己的船主一家,他竭其所能,默默地支持着,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却从来不让他们知道其实自己就是为了报恩而来。如果说他的报恩令人感动,那他的复仇则是如此的淋漓尽致,在我们也有几度的叫好后不免有点心惊。 在基督山复仇的过程中,不断的卷入了一些无辜的人,有罪的人虽然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同时也造就了新的惨剧。————这是一幕人类复仇过度的悲哀,一声无罪人变为有罪人的慨叹。 马瑟夫死了,阿尔贝和美茜蒂丝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维尔福家中陆续死了3个无罪的人,尤其当爱德华和维尔福夫人死在他的面前,他想要救爱德华,却已经无力回天。这使他动摇了,他恍惚了,他开始责问自己究竟有没有权利这样做。他问自己:“够了,够了,已经够了,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呢?” 于是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坚决了,在故事的结局他给与邓格拉斯严厉的惩罚之后,放了他一条性命,这样的结局大概会比人都死绝了的结局要好,毕竟邓蒂斯的本性是善良的,并不是天生的刽子手,而且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承受自己种下的苦果,一直到死才能得到解脱。 最终,他的三个仇人,一个妻离子散,身败名裂,自杀身亡;第二个全家老小相继死去,最后孤家寡人,也不成人样了,第三个倾家荡产,从富翁一下变成了一文不名的糟老头。 死了,一了百了。 疯了,虽然痛苦,但是至少精神上解脱了。 清醒地活着,却又失去了自己看重的名利,这才是真正的活受罪。三个仇人的结局各不相同,孰轻孰重,自见分晓。 有时候,最严厉的惩罚并不是死亡,而是生存。 但他的复仇虽然成功了,却也失败了。复仇成功给他带来了什么呢?快乐吗?当然不是。大仲马借几近精神失常的维尔福之口说出:“瞧呀,看呀!你报复得够多了吧?......”基督山只能默然无语,他感到他不能再说“上帝与我同在”这句话了,他的报复超越了限度。冤冤相报带给人的,只能是愈加痛苦。它在现实及猛烈的鞭挞中清醒了。他找回了宽恕。 人拥有生命毕竟不是为了复仇的。 于是复仇的狂潮找到了它的归宿,无声的呐喊惊醒了灵魂最深处的人性。他宽恕了邓格拉斯,拯救了凡兰蒂,抛弃了所有的财产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事。当复仇的剑铸为宽恕的犁时,一个人才能懂得生活是幸福的。不能抛弃复仇的人最终也宽恕不了自己! 当复仇使我们不幸时,宽恕使我们落泪。 痛苦消融在人性中,便生出完美。 想直面人生,必须学会宽恕;向勇往直前,必须放弃痛苦。我们没有理由不善待这个世界,毕竟如基督山所说的:“人类的智慧全在这两个词语中,那就是:等待和希望。” 二 等待,永远都是一段漫长的征程,等待者总是会觉得时间过的太慢而慢慢耗尽热情,就这样错过了一片风景,一段缘份,一个爱人。如果神甫出现的再晚一些唐代斯是不是就会在绝食中离开人世呢,因为那时他没有希望,没有希望见到父亲,没有希望见到爱人,没有希望见到沉冤得雪的一天,只有拥有希望的等待才会让它长久。 然而当希望太渺茫时,我们又太脆弱,早早地放弃了等待,所以我们仍在那间心灵的牢狱中无法逃离,只是现在这样卑微的活着,让希望在空气中漂浮。 坚毅、忍耐、执著、冷静、从容,所有的这些都是唐代斯在等待中的品质,而我也相信,这些正是普通人所欠缺的,我们只是在放弃希望的时候,轻轻拥抱了一下阿Q先生,说上一句,这就是生活!再踏上一段新的征程。 我仍抱着希望在等待中过活,等待着不断挖掘基督山的财宝,那或许不是让我富足的金银珠宝却是能够让我释然的心灵召唤,唐代斯,时间向前,而你亦没有让它淹没! 三 必遇爱时必伤心,耿耿长天又一人(记《基督山伯爵》爱德蒙与美茜蒂) 乡野的小渔村里,那个美丽的少女在唱一支什么歌?这样欢悦,像是春天野地里正绽放的花朵,这样美的绽放,又带些匆碌,是在迫不及待地等待什么? ——哦,情郎!她那帅气而能干的情郎。 美茜蒂丝,这如花一般美丽犹且尚带些野性的少女,正倚在门槛上,她绕着发丝、绞着手指,想象她那情郎穿着一身海蓝的水手服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微笑朝着众人招手。他一定也是像她一样迫切地希望他俩的相见,他会迫不及待地赶来看她,穿着她最爱的水手服,用他磁质的声音唤她的名字,然后她将从小木屋中奔出,欢快地叫唤着“爱德蒙”,在春日灿烂的阳光下与他相拥。 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与他一起走进那神圣的教堂,与他一起许下相伴终生的诺,幸福地听他道出并自己说出“我愿意”。 ——是的,我愿意。我愿意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陪伴你,我愿意在以后的年年月月照顾你,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是这样的渴望着,但原来,一切只止于我愿意,只止于想象,我连我愿意三字都说不完,更无法在做到那种种。 爱德蒙和美茜蒂丝,他们曾经那样迫切地在追求幸福,那样美好的记忆,那样美好的渴望,当他们如此轻易地获得幸福后,快乐让他们盲目,最终分离。 我多么希望他们真的可以在牧师面前许下圣洁的诺言,百年结发,两心不疑,从此一生静好。 然而突如其来的捉捕令,吝啬地将爱德蒙丢入黑狱,他还依旧傻傻地以为维尔福会帮助自己,他可再与他的新娘美茜蒂丝相逢;而美茜蒂丝,她正仰望着灰蓝的天空,等待她的未婚夫。 是什么样的爱情苦苦支撑着爱德蒙活下来?是什么样的爱情让美茜蒂丝说出生死相随的话语?是什么样的爱情让得不到爱情的弗南嫉妒得要发疯?是什么样的爱情洞穿了时间的距离印刻在他们心底? 十四年以后,他终于得以逃离那个黑暗的魔窟,而她,却已嫁为人妇。他带着一大笔钱财入世,为复仇而来;而她,已成为上流社会的名贵妇,拥有一个好儿子。 世间之事大抵如这般阴错阳差,纵心底深刻此爱,然岁月成为他们间的伤痕,无法抚平。终于得以相见、偿尽多年相思之时,人生已是无法挽回的错位。 她向他忏悔,为她最终的无法坚持;她苦苦求他,望他不要伤害她唯一的儿子;她在黄昏的角楼里发抖,可他再也不会保护她;他痛苦地低了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推开门离去,车马行于昏黄的天色下。长风吹来教院的钟声,清晰地落在夕阳斜晖之中,她在车马中一定回头看了他,看他在角楼里低着头,挣扎着,却无法做什么。彼此,已是有了这样深的隔阂。晚风呼呼的声音清楚地向他们诉说他们的落寂。她的目光,他的剪影,时隔十四年,美茜蒂丝终于完整地送走了爱德蒙,多年之前那个穿着海蓝色水手服、会温柔唤着她“美茜蒂丝”的人早已死去,带着她已空的心。哀莫大于心死。 再后来,她回到他们恋爱的地方,回到他曾经的住处,那里,埋着爱德蒙十四年前留下的唯一财产。她跪倒:亲爱的,我回来看你了。原来有些人的命运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一次过失就会毁掉终生幸福。是我的过失,因为我不够坚强,不能忍受你的离开和我的孤独,所以最终离开,是我错了,现在我回来了,请求你的原谅。亲爱的,你看到我了吗? 晶莹的泪珠这样美丽,动人地诉说着她心底对他不变的爱。 她说过,“你将来或许可以知道,假如我的脸已变得苍白,我的眼已变得迟钝,我的美丽已经消逝,总之,假如美茜蒂丝在外貌上已经和她以前不再相象,——你将来会知道,她的心依旧象以前一样。” 到底,她最美最动人的一面永远只为他展示,多年前的灿烂笑颜,多年后的晶莹泪珠;多年前的言笑晏晏,多年后的泣涕连连。她终于可以镇定地对基督山伯爵说:“我爱他。这句话从我现在的嘴中说来并不动听,但它是我心里一个珍贵的回忆,即使以世界上一切的东西来交换,我也不愿意丧失它。“ ——是的,是他,不是你。你是基督山伯爵,我也许敬重你,我也许感谢你,但你到底不再是他。他,我最爱的爱德蒙,我在你身上再也找不到他的感觉。我爱他,但,不是你。 “我像是生活在两座坟墓之间。一座是爱德蒙•唐太斯的,我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失去他的。另外那座坟墓是死在爱德蒙手里的那个人的,我并不惋惜他死,但我必须为死者祈祷。” 必遇爱时必伤心,耿耿长天又一人。从此,明月之下,阁楼的窗口,一个叫做美茜蒂丝的女子怀念着十四年前的那个叫做爱德蒙的男子的微笑。 梅朗巷里的小屋中,那个心伤的妇人在怀念着什么?这样哀伤,像是在秋日长风中萎败的花朵,这样凄哀的萎败,犹带着盛放时的香沁,是在哀伤地凭悼什么? ——唉,爱人!她那已远去已亡故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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