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的哲学

很多年前，在我只知道IT一个很高TECH的行业，薪水很高，市盈率离谱到超出我这个财务出身的理解能力，却甚至不知道IT的字面意思到底是什么。偶然的一次机会和IT行业结下了渊源，开始了对IT人讲资本的故事，对资本讲IT的故事的二混子生涯，那时候故事总是很煽情，理想总是很伟大，我们在5.19的伟大行情中收购了一家网络产品分销公司，用当年时髦的词叫“触网”，大大享受了牛市的盛宴，一年之后，我们又卖掉了这件妙不可言的道具，完美之极。一致于同样财务出身的老板对我说，这年头搞企业谁还要利润，谁还问市盈率啊，有概念、有故事、有理想就有人往里扔钱。而互联网对我来说除了可以打发上班时间的无聊和发邮件以外，貌似也用处不大。 后来的换了老板，分管的居然还是IT ，只不过不做分销了，这回做软件和系统集成，故事浪漫依旧，文化品格大大提升，无论对管理层、还是对资本，我开始讲哲学，这既是进化的结果，也是新老板对我的亲传。 时至今日，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多年，在门外对互联网偷窥、思索了很久，对这个行业的风向、热点、江湖切口仍然不甚了了，无法使用同样的语言和内行交流，所以我最常用的口头禅就是“互联网是一种哲学”。 首先、互联网体现的是人的一种哲学需要。古代埃及人用蒸汽作动力开启金字塔笨重的石门，却从来不曾想将其用于建设工程和工业动力；印第安人在远古时代发明了轮子，之用做玩具，也不想当做工具；最可悲的是中国人发明了强大的火器，却没有想到用来征服世界，最后被世界用火器蹂躏。所以不在于你是否有智力获得技术上突破，关键还是看是否有智慧对技术的作出哲学解释。在我的理解能力里互联网起源于几台计算机的相互通信，而计算机联机的背后是人和人的社会关系的变化，是社会网络的物理实现。 所以在我的脑子里互联网是一个泛化的概念，把人和人以网络状态连接在一起的东西都是互联网，无论计算机、电话、手机还是别的什么终端，无论什么通信协议还是技术标准。而这之后的本质是人类社会关系的伟大进化，因为这标志着漫长的金字塔社会结构历史的崩溃，意味着传统等级社会的瓦解。对这个问题的最初理解来自于我工作职责，当时我所在的公司正处在一个行业垄断地位和利益逐渐消失的阶段，而我企图通过战略转型重新获得新的形式下的垄断，但终于明白追求垄断地位的最大障碍来自垄断思维本身。网络结构与线性结构的最大差别在于网络里没有关口，任意两个节点之间有无穷多种路径组合，而且在哲学意义上讲每个路径的宽度是相同的，没有谁比谁更有优势。单纯的网关没有任何价值，企图通过设置网关获得利益的企业结果只能被其他路径替代、淘汰，尽管这个年月人人企图成为网关，人人都想劫道，却不想搬箱子当运输队，而网络结构背后的哲学含义是人类对自由、平等、开放、分享的价值观念的坚持和努力。 在互联网上的新型社会关系会一步一步蚕食传统线性社会的生存空间，不断强大，在这种新型社会关系里，构成网络的每个节点都是自由的，以自我为主体的个人网络中心，通过双向互动选择与其他节点之间的关系，你有什么样的心态就会得到什么样的世界，视天下为一家、中国犹一人，分享你的知识、快乐和喜悦，你得到的就是整个世界；视万民如土芥、巧取豪夺，则万民视汝如粪土，你得到只能是粪土。这种社会关系进化的最终结果将使人类无限趋近孔子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这个社会结构不再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暴力强制，而是一种基于平等关系的自由同盟，既得利益者要么放弃利益获得认同而融入这一同盟，要么被淘汰灭亡。 其次、互联网是一种制度选择，不同的互联网技术路线代表着不同哲学理念下的经济制度选择。在制度经济学家中，科斯论述了企业（政府其实也是一类特殊的企业）这类组织的边界在其节约的交易成本和其自身的组织成本相等的地方；张五常干脆说组织成本也是交易成本，不同的交易成本决定不同的契约形式，企业的边界在哪里说不清楚、或者是说清楚了也不重要，企业不过是一种基于特殊的结构性契约的制度安排。在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社会的一切制度安排和选择都是出于降低由分工而带来的交易成本。而互联网技术尤其是一种降低社会交易成本的制度安排。极端的说，会有一种互联网技术消灭一切权力巨大的垄断企业，让所有人都变成个体户，因为这种制度安排极大地节约了外部交易成本，组织成本讲成为企业这种制度安排的不能承受的经济负担，马克思所梦想的自由劳动者联盟没准真的成为一种可能，不过不是通过暴力革命的手段完成，革命组织的成本也讲成为一种不能承受的经济负担。无需提微软和谷歌之争，作为芯片公司联发科的破坏性颠覆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颠覆了手机厂商们的游戏规则，凭借资源优势通过技术垄断和舆论独享利益的商业逻辑被联发科的开放式山寨同盟打破。联发科做的还不够彻底，在芯片组技术平台还没有做到开放和分享，无法积聚更多的开发者加入芯片开发的阵营，在产业链高端仍然谋取控局者的地位，未来有一天，一个更开放、自由的制度安排会颠覆这个颠覆者。 FACEBOOK在未来有可能成就互联网新的伟大哲学，他比谷歌更加开放，更加懂得分享，谷歌通过智能搜索来降低交易成本，本质是提供的一种持续改进的产品，微软注定要在互联网时代被边缘化，谁都知道盖茨试图成为IT世界的帝王，而帝制是交易成本最高的制度安排，互联网时代没有霸权。而FACEBOOK则是提供一种全新制度安排来重新积聚一个社会结构，在这个社会结构里生产者和消费者在民主的制度体系下实现自我组织和自我聚集，在这个意义上说他是在有意无意做一个虚拟城市的政府，而这个政府存在的可能在于他秉承何种政治哲学，是追求统治的利益还是做社会利益的守护者，是开放、分享、民主，还是垄断、独占和霸权。 电信、金融乃至政府这些生意在互联网时代同样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垄断会死亡，颠覆是唯一的法则。在自由、分享和无中心的哲学体系下，我们可以预言有一天： 一、互联网世界里没有中心节点，不会在有干线、基站中央服务器这样的概念，甚至超级计算机也不需要。每个手机或者别的什么终端都将成为网络的一个路径，互为基站，只要有足够的人上线，都成为他人到达目的地的中继，每个人都是电信公司而新的道德是你永远开机、才有资格享受谁是随地的联网，而每个电脑的计算能力将被分享，每个人也拥有整个网络的计算能力。 二、会有一种普遍接受的唯一货币制度安排，你的钱不需要存在一个叫银行的地方，它在网络的任何一个地方被证实存在，会有无穷多种类型的货币契约在网络里随时发起，在没有信息和知识垄断的社会结构里，交易成本无限向零趋近，投资银行只是一个方案的提供者，就像一个时装设计师师，而且提供诸如文化、身份这样的伪价值（货币只考虑风险和要求收益，不需要文化）不再有在投资者和融资者之间充当劫道者的机会。 三、政府会成为一种平均收入的利基生意，只有追逐商业价值之外人生意义的道德高尚者才有兴趣加入政府，而且也没有什么工作量，在契约自由选择的时代，政府能做的只是为网络提供第N种备用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