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出版界人士书
群山(多读闲书,少说闲话。)
出版界的先生们、女士们: 值此年终岁尾之际,请接受一个普通读者诚挚的问候,感谢你们为读者提供了大量精致的书籍,同时也对你们为承续书香一脉所做出的坚守及付出的辛苦深表敬意。此外,做为一个老派且顽固浸淫于纸质图书的读者,或者径说是一个特殊商品的消费者,也很想借报纸一角,向你们一诉衷曲,但愿不致影响诸位更多宝贵的时间。 相对于往年,我今年购书较少,也就六百余册罢。这些书,有些购自实体书店,有些则是网购而来。细检所得,其中可意者自是不少,但真正能够达到我所期望的精品标准而藏之庋架的,却远远不及半数。这或许是自家的标准太过严格乃至于苛刻罢,然则有些问题却有如骨鲠在喉,真个是不吐不快了也。 一是胶装书问题。我不知道此种工艺起始于何时,反正近几年来我所购的书大约有七、八成都是采用了此种装订方式。我也不知道以此种方式装订的书究竟能保存多长时间,我五、六年前所购的这类书,如今自庋榢取出稍一翻检便要散架,好比一个好端端的“美人儿”顷刻间便香消玉殒了,令人欷歔不已,那嘶嘶啦啦的开胶声,倘用撕心裂肺来形容是并不过分的。我不知道诸位能否理解一个爱书人的这种心情。有鉴于此,我今年尽量控制不买胶装书,然而没有办法----我粗略过了一下,这种胶装书便是在今年所购中也还占六成之多----这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竟有些迫不得已的意思了。面对这些胶装书,我真的有些左右为难起来。清掉罢,可惜;不清又确实闹心。我于出版、印刷是外行,我想请教诸位,那锁线的工艺真的就很复杂么,很费成本么?倘若否,则我希望以后少出或径不出那种不锁线的胶装书为好。 二是精装不精的问题。坦白讲,我十分喜欢精装书且小有收藏癖。通常情况下,同一种书,倘若分精装和平装两种,在我则必定要选购精装本。值得夸示的是,今年竟有幸买到不少精品,尤其是中华书局的《故宫藏美》、《万历十五年(经典版)》,海豚出版社的《也无风雨也无晴》,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的《杜甫诗意图册》,译林出版社的《莎士比亚书店》,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的《阿Q生命中的六个瞬间》等,或开本适宜、用纸考究、版式舒朗、做工精致;或布衣妆裹、封面秀丽、设色古雅、匠心特具。这些书读藏两宜,在我看来均堪称珍本善本、书林尤物,乃可传世之精品。然而,令人腻歪的是,眼下我们的出版界似乎正劲吹着一股“精装风”,大家都在竞相生产精装本,先是“小精装”领一时风骚,再下来便是各种的皮面、仿皮面、布面、仿布面装,再不济事也要弄个纸壳硬装,甚至还有什么塑封软精装之类等等,不一而足,似乎不出精装书便不上档次一般;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不大、不厚、锁线、有插图、封面漂亮的三十二开平装本反倒无足轻重了。然而----请原谅,又是一个然而,令人沮丧的是,有好些所谓的精装书实在不敢恭维。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名实不符的问题。我不懂得出版界的行规,究竟要怎样的作品才有资格出精装本、典藏本乃至于毛边特藏本之类,不说必要大家名家的传世经典罢,但至少作品的内容要耐读也才对得起读者腰包中那点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可是我觉得某些人的作品的质量压根就不配出精装本,他的精装本在我看来至多也不过“金玉其表,败絮其内”而已,有书友甚至讥笑其为“浪费资源”,虽近苛刻,但谑而不虐,恰如其分。其次是做工粗糙和校对不精的问题。有的因锁线松垮出现俞晓群先生所谓的“书说话”现象乃至于脱页,有的用墨不匀,页内的“阴阳脸”屡见不鲜;有的失校错讹过多,甚至连印在封面的作者的名字都会出现错误,读之犹如飞沙扑目般难受。再次是材质较差。突出的问题是使用再生纸(也有称作“轻型纸”的)做内页,使用硬纸壳做封面,后者权且认为乃是从成本角度考虑的,但前者确有劣质嫌疑,这种纸通常在十年之内会变黄发脆,大有“我躬不阅,遑恤我后”的凄切,确实难称其精,更遑论传世。至于担心成本过高影响市场销售的问题,我觉得也大可不必,真正名副其实的精装本读者也还是买账的,哪怕多花几个银子心里也还是高兴的,我至今还因未能抢到中华书局的毛边布面精装本《花随人圣庵摭忆》而遗恨不已。 三是设计的问题。一曰用力过猛,太过“设计”,既不便翻阅也不宜存放。比如《谜一样的清明上河图》、《草木有本心》、《植物的记忆与藏书乐》等均属此类;有时我想,老老实实做一本读者喜闻乐见的书不好么?做为一位书籍设计师,不了解文本,不了解作家,不了解读者,不了解市场,只是一味地关起门来,凭了自己清高的“事实判断”来搞封面设计,那么任凭你把所谓的设计理念吹嘘到天上去,读者也还是因“曲高”而“和寡”,也终于不会买账,如此费力而不讨好的勾当,何必呢?真真莫名其城隍庙也。二曰文化含量低,封面、扉页、插图、字体字号等等,简单得已几近于丑陋。尤其是封面和插图,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期那些灵采飞动、韵味十足的作品已难得一见,寓目的大多不知是何处、何时的照片或图画,经电脑处理后直接搬将上去,既与作品内容无干也未见任何装饰上的美感;封面上那些书香味十足的大家、名家题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电脑字体库里那些相当嚣张的各类字体,观之冷冰冰呆若木鸡,不能激发我足够的阅读兴趣;有的甚至将本应印在腰封上的广告词竟直接印在封面上,已严重干扰阅读。信笔至此,关于封面设计的借鉴和抄袭问题也还有必要指出。倘说上海译文出版社“译文经典”的书衣稍显花哨的话,则倒也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究竟不失首创的风采,而浙江文艺出版社的“经典印象”则难避步人后尘之嫌;至于再再者,则无妨视其为拾人唾余,有书友尝颇为厚道地戏称其为“窗帘布”,在我看来,便是冠之以恶俗二字怕也并不过分的。 已焉哉,就此带住罢。其实要说的还有一些,不过大同小异,不必一一。好在诸位明公大人大量,定当不会计较我的毒舌;也好在我虽然直话直说,但确也并无恶意,相信诸位定会理解和明察。末了,也想借此向你们拜个早年,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一切均好,为读者多出好书。此致 编祺。 一个普通读者 二O一四年十二月十二日 (此文已刊于《北京青年报》2014年12月26日“青阅读”副刊,刊出时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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