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的标志》第三章(第三部分,试译)
来自: Cousteau
大学校长Azureus(意为毒蛙)先生事前告诉说一位克鲁格未曾谋面的讲授生物动力学的助教亚历山大博士将来接他。那是下午早些时候的事,总统说要会见克鲁格,所以亚历山大这人整晚都在整理他的资料。在这段芸芸众生广受灾难的日子里,亚历山大属于从中脱颖而出的少数幸运儿,他能力突出、热情、办事效率高,政府给他配给有工作需要的各项许可、通行证、汽车、各处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清单,还有各种商品票。大学里原来的头面人物已经被无助地镇压了,自然要接着从原来的学界中提拔一个相对的外围人物作为组织者来代表学界作为与威权势力相交流的协调角色。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依稀辨认出前盖上插着一小面飘扬的红旗,这辆形似被压扁的蜘蛛的政府公车有一位我们我们身边的魔术师驾驶着,霎时轮胎吱的一声车已经停到路边。 克鲁格坐在司机一旁,才知道司机就是亚历山大博士本人。他粉红色的脸,三十来岁满头金发梳得光可鉴人,帽子上装饰有雉翎,无名指的戒指上镶着一颗硕大的猫眼,一双手白而软,轻搭在方向盘上。坐在后排的两(?)个人中克鲁格认出了法国文学教授埃德蒙.伯雷。“晚上好啊,我亲爱的同事,”对方问候,“晚上被从床上弄起来我妻子很不高兴。您怎么样?”“几天以前,”克鲁格说,“我有幸读到您的文章,那是论述——”他忽然想不起那法国将军的名字了,是位崇高但带有局限性的历史人物,最终被政客诽谤地自杀明志(指的是Georges Boulanger)。“是的,”伯雷答道,“写那篇文章那对我有好处。...死者,几多怜悯,几多悲痛,十月的秋风吹拂...”,他吟诵起波德莱尔的诗。亚历山大却没看着谁,流畅地转个弯,忽然瞥了克鲁格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就直视前方,“我理解,教授,今晚您将是我们的救世主,母校的命运就掌握在几个人的手里。” 克鲁格打起了哈哈。社会上传闻人说这位领袖私底下是个讨厌的家伙——“癞蛤蟆”,可他却对自己曾是人家的同学这一点毫不知情,毕竟这听起来太可笑了。 车在聋瞎殿正门前被三个士兵、两个警察拦下了,那里原是自由议会——更早是王宫,旁边是西奥多三世手臂上扬好像要被抬起来或是换个小地方安身的雕像还有几位教师。亚历山大示意他们瞧瞧车前黑红相间树着的小旗子,他们立即敬礼让路,自己退回到的夜幕中。 街道好像历史改朝换代的混乱角落那样荒凉。这段旅程令人不快,就像一个年轻人回家前在错误的时间参加了一场缩短了的化妆舞会:他穿着俄国农民式样的花衬衫,满眼重帷流苏、灯笼裤、深红色的软靴还有手表。 “咱们怕是要为同事们收拾这堆烂账吧。”伯雷教授冷峻地评论。另一位坐在后排不知名的先生低声咕哝着,接着肯定地“嗯”了一声又继续哼唧,但说什么还是听不见。 开车的亚历山大博士稳重地直视前方,说:“我没法开地更快了,因为现在街上很多戴白帽子的联防队员。教授,不介意的话请伸进我右边兜里,里面有些香烟。” “我是不吸烟的,”克鲁格回答,“而且我好像没找到有烟。” 他们没说话又开了一会儿。 “怎么会?”亚历山大博士说到,一边轻踩踏板缓缓减速。 “再稍微想想,”克鲁格说。 驾驶员小心翼翼地右手松开方向盘在身边摸索,然后又换到左手,一会儿又换到右手。 “我一定是放在什么地方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教授你不抽烟,也出类拔萃,这大家都知道。(忽然看了他一眼)而且撞了大运。” “真是这样,”伯雷忽然换成了那种他知道克鲁格能听懂的法国式英语,“真是这样,我也得到了可靠消息说那帮打算抢班夺权的人已经和另外一对小伙子(作者觉得厌倦,或忘了)...被一起抓起来关进山里了,也许已经被枪杀?不知道,我不确定,这太可怕了。”(作者又记起来了) “有点儿夸张了吧,”亚历山大用本地话评论道,“现在市面上有很多恶毒的谣言,当然,真相永远是难以面对,但我依然不信你说的。”他爽朗地笑着,然后车里有静了下来。 我那变得陌生的家乡小镇哦!罗马人曾行过那狭窄巷子,梦中其他都消散了,只剩下那些践履过的铺路石。现在你这个变了的小镇哦!铺路石上承载的记忆尤如恒河沙砾数之不尽。每块静静躺着的灰色铺路石都记得巫女着火的长发,见过虚弱的天文学家被暴民围攻,还见过两个乞丐打架、一个踢另一个的下面,更忘不了楼上的洗衣妇要向自己泼水时发出警报、一身棕色的花花公子们和一身黑色的诗人们躲进咖啡馆的样子。无数次梦里的那个镇子,现在梦却变了,你呀,傻傻地被掉了包。所有的小店都落下了百叶窗,外墙也满是憔悴,放圣徒塑像的壁龛里满是无家可归的鸽子,那玫瑰窗、供出水的怪兽、游戏宫廷的小丑,——死气沉沉的雕塑和黯淡的生活混杂在一起。道路狭窄而崎岖,并不适合发动机驱动的车轮——车终于停了。大块头的伯雷教授首先探头,胡须伸出来,然后整个人爬下了车。做他旁边的跟着出来那位匿名的先生看起来可以分为两小部分,一半像是教授中世纪诗歌的吟游诗人,另一半像是小号的扬诺夫斯基(他教授斯拉夫语韵律),现在这发育不完全的两部分突兀地组合起来正站在旧石器时代的人行道上。 “你们先走,我该把车锁上,随后赶到。”亚历山大博士说着有些咳嗽。 一个意大利风格的修士站在门口疟疾发作似的在灯下发斗,他的形象过分生动了,穿得破破烂烂,但戴的那顶准帽子上有个不该有的戏剧性的洞。身上接连抖出了三个铜币掉在地上滚着。四个沉默的教授一齐步上洛可可式的楼梯,但他们没看到有什么门铃或是有什么门可敲,而骤然抬头发现亚历山大博士已经在上面向他们招手欢迎了。不知道他怎么上去的,或是有什么后门直升上去。那种穿越就像从孪生的基维诺底层通过可怕的劳伦系运动,穿过被恶鬼困扰的俄国泰本王子时代,穿过早些的时段,稍近些的时段,不是一般的近,非常的近,最近——啊,激动!——直到我那位于一个遥远国度的旅馆房间的门牌,还细心地配备了负责开电梯的侍者——从我的底片上看侍者为黑种人,胃在下、心在上,决不要上天堂,天堂并不是什么屋顶花园。这座鹿头状的宫殿深处快步走来一个人,是老校长Azureus,他张开双臂,一双褪色的蓝眼睛欢喜地朝前看,皱纹密布的上唇翕动着开口说话——“是的,当然——我太蠢了。”那个内心里的另一个克鲁格想到。 (第三章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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