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大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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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11 00:20:27

  一直很喜欢列夫托尔斯泰的那句话，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我的母亲只有高中文凭。她是家里五个孩子中的老四，没赶上上山下乡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上学时有时没下课就被姥姥叫回家烙饼做饭。经过数十年的磨练她做饭是家里最好吃的，这也便宜了未来我这个小兔崽子。

  高中毕业后，因为老小不爱上学，姥姥把她的工作给了老小，妈妈本应去姥爷的单位可是她不甘心年纪轻轻就去通下水道，就去了大舅妈介绍的工厂上班。妈妈是个好强的人，如果她生在我这个时代绝对是个女强人。在工作中她比谁都卖力气在一线上干活不输给男人。厂里评优秀发展党员都有她的份。就这样她努力工作任劳任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偶尔还能去老牌子的甜品店吃个冰淇淋小资一把。可是到了快30岁还没有对象，家里急了，她也急了。母亲是金牛座，贤妻良母型，婚必须结，孩子当然也必须养活。就这样匆匆忙忙认识了我爸，家人有些看了不上可是也顾不得挑了，就结婚了。 我出生之前不认识她，否则一定告诉她不要嫁给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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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11 00:33:15

  我爸只有初中文凭，是个卖膀子力气的运输工。家里四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大，以后是大姑，二姑还有老舅。爷爷也没文化本是河北人，“教导有方”， 认为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爸以前没少挨揍，对爷爷特别敬畏，忙前忙后。可是爷爷是个特别偏心的人，只中意老舅，和老实巴交的我爸不一样，老舅是个滑头，嘴甜会哄爷爷，不用干活爷爷也欢喜。高中时候就早恋，二十出头就娶了老婶生了孩子。爷爷还特别重男轻女，对姑姑们都不怎么样，更别提对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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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11 01:53:38

  每次妈妈去爷爷奶奶家，总是做饭的那个，美其名曰，因为她做饭最好吃…妈妈忙前忙后也同样没有得到爷爷奶奶的喜爱。只要我爸在他们面前稍有点主见，他们就觉得那一定是我妈“教唆”的。天地良心妈妈虽是个女人，从来不喜欢八卦，更不爱管人家的事。在爷爷奶奶家，妈妈话不多，只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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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11 02:18:09

  说错了，不是老舅是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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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11 02:29:34

  对于老伯我很陌生，只记得我不太敢和他说话，长得贼眉鼠眼跟个流氓似的……他比我爸小五六岁？但是女儿比我大三岁。爷爷从小和老伯老婶一起住，偏爱姐姐，给姐姐零花钱什么的。我去的时候一毛都没给过。不仅如此，我出生以后他们不愿意看我，妈妈不得不停工三年照顾我，直到我去幼儿园。我们和姥爷比较近，小时候爸妈住在姥爷家对面那楼。姥爷六十多还去公司工作，用姥爷的话说是补差。我一岁的时候爸爸就下岗了，干些零工补贴家，姥爷对我们的帮助最大。我上小学的时候姥爷接送我上学，给我做饭。我白天看不到爸爸，不知道他哪玩去了。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吵架，可能是因为一天到晚看不到他人影，一次特别厉害爸爸打了妈妈，他们要闹离婚，妈妈当时就要给我穿衣服让爸爸把我带走，其实是为了气爸爸，吓唬他。可是我才几岁根本不懂，吓得一直哭，小时候最不愿意去爷爷奶奶家，特别讨厌他们。转天我跑去和小伙伴哭"哭诉"说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妈妈连忙跟人家解释，小孩子不懂事，没有影的事。当时是个笑话，可是后来我真心希望他们离婚就好了，我宁可没有爸爸，没人管（当然我是妈妈的小棉袄她不可能扔下我不管），也不愿意她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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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11 02:52:35

  后来一切回归正常，记得后来爸爸去大开挖旷地去挖鱼虫子卖，每天抓不了太多却乐在其中，他是不服管的人，不愿给人打工看人脸色，而这种工作对于他来说就是玩。我小学时候钟爱手工，妈妈和我常常晚上一起用家长必读杂志给他糊纸袋子。当时我很喜欢这个活，我糊得又快又好，特别有成就感。也没注意到我们糊的纸袋子远远多于他抓的鱼虫子。现在想来几毛钱的鱼虫子怎么能帮家里呢。后来为了让我有个好的环境，他们卖了姥爷和我们的房子换了一个偏单。我们和姥爷住在了一起。我和姥爷住小屋，爸爸妈妈住大屋，其实是委屈了姥爷，可是姥爷为了帮我们也从没介意。

  新家离小学骑车半个多小时，爸爸也没什么事干就用他的二八车送我上学。他口袋里从来不带钱，不知道是不好意思拿我妈的钱还是不喜欢管钱，我觉得是前者。一次路上他的车坏了不能带我，没有钱坐公交车，他也不会想办法，最后让我跑着去了学校，好在没有迟到。当时觉得爸爸窝囊极了。我从小没怎么和他交流，因为爷爷的教育方式对他的影响，他也认为棍棒底下出孝子，虽然我是个女孩，就算我有道理，如果我敢顶嘴对他硬声，他的大手就会毫不留情地朝我过来。那也确实奏效，我不敢跟他顶嘴，但是心里从来不服，妈妈看不过去他打我，就说以后她来教育孩子，不用他管。从此我和他就更没有什么交集了，不不和他说话，没什么可说的也怕说错话。

  虽然妈妈文化不高，却把我教育得好好的。当然我小时候也不讲理，窝里横，每次我和她大闹，爸爸就在一边看热闹，说风凉话：你看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孩子。我和妈妈亲所以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不懂。妈妈很讲究民主，很信任我，我也把学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她。妈妈下了班还要做饭，因为我爸不会做饭，连做米饭都是后来学会的。妈妈在那做饭，我就会黏在旁边叨叨学校里发生的事，妈妈一边听一边应和。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但是我就是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在初中很多有学问的家长开始怀疑孩子早恋的时候，妈妈从来不八卦，男同学来电话也不会问东问西，她信任我，我确实也是个呆子，也许暗恋别人但是我怕早恋影响学习，从来不敢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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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11 03:25:55

  后来为了上学方便，我有了自己的二手自行车。当时偷车贼特别多，虽然那破车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家里经济紧张丢了车也麻烦，所以每天都得把车搬到二楼空地。妈妈让爸爸给我搬车。又一次他连人带车一起摔了好几个台阶，我赶紧去叫妈妈。他看起来也没事，一直打抹身上的那件皮衣。那是新买的，没穿过一两次就因此多了几道划痕，当时觉得他怎么那么笨手笨脚的。

  那是妈妈省吃俭用给他买的皮衣（她自己自打结婚就没添过几件新衣服）。说到花销，本来家里就紧张他也没有多少收入，还有抽烟喝酒的嗜好，妈妈虽然不喜欢也不好伤他的自尊心，总是给他买点小酒，只是劝他少喝，因为他喝酒以后脾气就大，就有点耍酒疯。 当时我也明白事理了觉得给他花钱特别心疼，或者至少妈妈也应该给自己买点东西。

  本以为那次摔倒就是个小事儿，也没多想。谁知从那以后我发现爸爸走路有些不稳，总是左右晃荡。我以为他就是那愣子样，走路不好好走。其实那已经是他颈椎病的先兆了。现在想来小时候对他真的是很不屑，也不在乎，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我抱怨他不关心我的生活学习，其实自己又何尝关心过他呢。妈妈是我们沟通的中介，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是从妈妈那里听到的，而他也是从妈妈那里知道我的事情。

  爸爸的颈椎病严重到做手术，说实在的，中间过程我不知道多少，所谓一个“小孩”我学好习就行了，其他大人的事情不用管。我只知道他花了家里几万块在脖子里装了钢板。关于什么颈椎管狭窄啊第几第几颈椎压迫神经等等我没有细打听，也没在乎。只知道在医院住了几天以后他回家又说说笑笑，开玩笑和别人炫耀脖子里有钢板，以后谁也不敢惹他…我能理解他对高科技特别新鲜，但是他的幽默从来都是我深恶痛疾的。在我看来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有脸开玩笑。我还发誓绝不找像我爸那样哗众取宠的，都不知道别人会笑他多无知（其实现在我想也许因为他不赚钱，家庭地位低只好自嘲，内心也许充满罪恶感和自我厌恶自暴自弃，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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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28 06:48:51

  平淡的事，读起来越朴实，也就越接近生活，越令人感动。我一直在读呢，你要继续写哦 平淡的事，读起来越朴实，也就越接近生活，越令人感动。我一直在读呢，你要继续写哦 Dreamer_R

  哇塞居然有人读，嗯嗯我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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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28 07:22:07

  本以为没有人看就没有继续。其实即使没人看我也想记录下以前的事，每次想到就会哭，所以尽量埋在心底假装没心没肺。写下来也好，就可以找个地方放下这些过往。

  说到爸爸第一次做手术。爸爸家的人根本不外乎，姑姑们来看一眼，好像知道他还活着就没什么事，放下东西就走了。反而是妈妈娘家人比较上心。大舅借给妈妈一万左右吧，大舅家很宽裕，可是那也是人家的钱，大姨看妈妈家里医院两头跑，我还在上学，她在医院守夜帮妈妈。话说娘家人对我爸能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

  可是我爸就是个愣子，他们家人对他不好他不记仇，娘家人对他好的时候他也不感恩，有点矛盾就记仇。有时我真的很恨他那个德行。他们家可能从小就是那个家教，护犊子，家人多不好也是好的，外人多好也是外人。所以爸爸和娘家人也就那意思没有多亲。而且我爸和姥爷的关系不是很好。住在一起后矛盾更多，我爸看不惯姥爷"多管闲事"，把我妈还当小孩各种叮嘱，姥爷看不惯我爸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但是说真的，姥爷从小照顾我，给我做饭，给我零花钱，可是从小妈妈就教我不拿姥爷的钱，但是姥爷的心意我体会到了。姥爷给我铺床，到了初中高中我半夜起来写作业，姥爷对闹铃叫我起床，还不时提醒我上学别迟到，那时候他根本睡不好觉。姥爷在经济上也常常帮妈妈一把，可是妈妈是特别善良，从不理所当然地拿钱的人，把姥爷照顾的好好的。我妈常说在我们家我和姥爷是并列第一位，我爸第二，她排最后。那不只是玩笑话，她何止把自己排第三，恐怕是所有人的后面。姥爷对我们家真的很够意思了，就算我爸和姥爷性格不合，我觉得，他也应该孝敬姥爷尊敬他，在我看来姥爷对我爸比爷爷对我爸好多了。姥爷以前是个木匠，因为他我特别崇拜木匠，手艺人。姥爷是个闲不住的人六十多岁还"补差"， 我出生的时候他76岁，可以想象那样高龄的老人照顾我这个小兔崽子有多累心。我小时候不懂事总气他，可是我们爷俩不到一天就能和好。在我心里他是我爸，从小教育我怎么做人，姥爷和我妈是我最亲的人，谁对他们不好我就看不过去，我可以和他们闹，别人比如我爸就是不行，我就是那么不讲理。我爸越是对姥爷看不惯我就越讨厌他，之后我会说到这种厌恶曾让我有让这个人永远消失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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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28 08:08:40

  现在想到过去很多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已经很模糊了。我爸和爷爷家人关系也不好，想象他的人生也够失败的，众叛亲离，只有我妈对他不离不弃。说到爷爷那边，我只能用狗血来形容，不要觉得电视剧有多狗血，真实的生活能更狗血，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这就是生活。这一家子人让我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从小我最讨厌去爷爷家，好像很小我就感觉到那是个多没素质的家，你学习多优秀也不会得到任何夸奖，因为他们不懂。每次去爷爷家聚会我都不知道和他们说些什么，他们的话题无聊至极没有一点知识含量，无非是这月拿多少工资，姐姐打扮多漂亮，邻居同事多傻逼之类的。我的话题他们也不敢兴趣，我小学喜欢画画吹竖笛口琴唱歌，一般家人都会让表演一下吧，他们非常不屑，也很打击我自信心所以我也不提我的爱好特长。我很少讲话只是应和，记得唯一一次他们夸奖我是在我初三或者高一的时候我搭了一句话，老伯像不认识我似的说：噢原来xia xia说话那么哏呢（天津人说话方式，自行脑补），姑姑们也跟着附和。我只是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夸奖"。 可悲吧，那笑话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了，但清楚记得他们对我“另眼相看”了一次，足以让我高兴一阵。以前特别希望他们喜欢我，现在觉得以前我特傻。

  也许看的人会不相信，我已经十年以上没有联系过爷爷家的人了，自从高一高二因为我爸和爷爷的一场大架我们彻底断绝了关系。对我来说没所谓，我们压根也没什么交集，以前我也只是每年去两次，爷爷生日和初一。后来只是初一去，再后来以学习忙为借口我就再没去过。我不知道或者不记得奶奶的名字，只知道爷爷的，老伯的和姐姐的。也不知道姑姑们哥哥的名字。也不知道所有人的生日。有时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有过爷爷奶奶呵呵。我现在25岁，对他们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也许我中年的时候就真的不记得任何有关他们的事情了。其实，挺可悲的。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你关了一扇门就肯定给你留了窗户，对我来说那窗户比门大。也许门是老鼠洞口那么大，窗户是落地窗？哈哈！因为有姥爷的疼爱，我并没有觉得童年少了什么。可是长大了发现，尽管你努力去忽视一些东西，觉得没有了也无所谓，可也许那些过往都会在你心里留下痕迹，很可能影响你的一生。

  我来一一介绍下这个家的人多…奇葩？爷爷典型大男子主义，对奶奶颐指气使，六十多岁就瘫痪在床，也是颈椎病，我们家遗传这个。好的基因没有，就这个代代相传。呵呵。奶奶一个传统妇女，女子无才便是德，对爷爷唯命是从。这对老夫妻来自农村，迷信无知得要命（不是说农村人都这样哈，完全没有贬低农村人的意思），信神神鬼鬼的，知道广播里那些买药的，甭管真假，为什么那么有市场吗？就是因为有他们老两口这样的人。天天听广播里那些托儿们说药多灵，俩人每月一共2000的退休费多半都贡献给广播里卖药卖按摩仪的了。我考上市里重点高中上学需要钱他们根本不外乎，他们的老命要紧，不仅不帮忙他们连一句鼓励夸奖都没有，在他们眼力学习算个屁？成绩是毛线？

  老大我爸就不说了。

  然后是大姑，大姑本不是个坏人，人老实忠厚，坏就坏在老姑父，油腔滑调拍领导马屁欺上瞒下的主，因为他赚钱多爷爷特别喜欢他。他瞧不起我爸，后来给我爸介绍个事由（工作），我爸受了委屈他不问原由打电话骂街骂我爸。苍天有眼，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得了半身不遂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我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他了。

  二姑也是老实人，但是老实人如果无知就容易做出愚蠢的事情。她结过一次婚，第一任丈夫听说特别好，俩人有个闺女。后来不知道怎么闹掰了，离婚。找了个游手好闲长得不错的男的就这么凑合过了也没领证，她倒是挺开放时髦。现在怎么样呢，前夫风生水起，女儿大学毕业生活一切都好。她呢？跟着这个男的混，男的没工作没退休金，俩人花她打工赚的钱，一月工资将将够吃喝和房租。没错，二姑得有50了？惭愧，我真的不知道她具体年龄，48到52之间吧。她和她“男朋友”都没有自己的窝，还得租房，房价涨了就得拿东西走人。可怜吗？人家不觉得。尽管生活拮据，烟酒都不能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我曾想如果当年她没有和二姑父离婚，现在该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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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28 08:28:53

  老伯！原谅我必须用感叹号。他是个传奇人物，不得不另起一大段。之前说过老伯和老婶早恋，二十出头就养活孩子了。那是第一个孩子，比我大3岁我叫她一声姐。时髦吧，当年一家只能有一个，他们为什么有第二个？说来话长。姐姐聪明伶俐，模样真的很俊，只可惜生错了地方。老伯老婶也是烟酒不离的人，骂街就是正常交流方式。说话很难不听到“妈”。老伯喝多了以后闹事还进过看守所，老伯老婶也总打架。教育孩子就是打骂，没别的，兴致来了踢两脚，真的一点不夸张。姐姐也是早恋，十几岁就和二十多的不上学的男的搞对象。她真的很漂亮又高挑，就是不爱学习。一次我去爷爷奶奶家，她带我出去玩，一离开大人们的视线她就钻进电话亭打电话了，让我在外面等她。我记得那通电话特别长，结尾还有亲嘴的声音。

  姐姐一直是他们家的焦点，夸夸又漂亮了，穿得跟港姐似的那么派儿（时髦的意思）等等。我从小都是被忽略的，在他们家说不上话。只有在姥爷家，姨妈们大舅妈总是夸我学习好，手巧之类的。

  后来我不怎么去了也就断了联系。最后一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是通过一通半夜来的电话。电话在小屋，铃声急促，等妈妈从大屋赶来的时候它已经把全家人都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我只听到妈妈嗯嗯啊啊。挂了电话妈妈说姐姐跳楼自杀了，那年我不到15岁，她不到18。

  全家人瞒着爷爷奶奶，不告诉他们最心爱的孙女没了，只说她离家出走了，出门打工去了。两年左右，老伯老婶又要了个孩子是个男孩，那时他们得有40了吧。妈妈直说，他们都那么大了，孩子成年他们都来不及享福，养活孩子又是不小的开支。爷爷家人不管那个，听到是个男孩高兴都来不及，老祖宗显灵，坟头冒烟啊，两个儿子本来生的都是闺女，好不容易来个孙子，这喜悦恐怕早已抹去了失去孙女的悲伤，直盼着孙子有出息。之后也没了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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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5-06-28 11:57:57

  失眠读平凡的世界，读到少平奶奶那段，想到了姥爷，现在眼花耳背经常打岔，前一句还笑得我停不下来，后一句就让我流泪了。少平心里对奶奶说，如果我长大了，有办法了，你还活着，我一定叫你好好享几天福…

  我现在长大了，你还活着，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你住进了养老院，每天巴望着儿女去看望你，我在离你一万公里的另一个国家想你。别担心，我还有一个月就回去了，然后我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如果那时你还在，我一定常常去看你，给你带好吃的，不叫你一个人觉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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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l-E 楼主 2016-08-31 10:11:28

  我回来了，不晚也不早

  2015年7月29日我回来了

  回来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姥爷，没有姥爷走来走去数步数的家怪怪的不完整，因为姥爷搬出去了，我有了自己的房间，新的床，不一样的方向，在那床上睡觉的第一晚就失眠了。 再次看到你是几周之后的事情吧，具体的日期不记得了，就像那天您也似乎不认识我了，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没所谓了。我不知道该和您说什么，也不知道您是否听得到。再后来我很少去看姥爷，只从妈妈那里听到他送来的只言片语，真假难分。因为妈妈总是说他想我了，可是我去的时候他总是昏睡着，然后妈妈就会说他今天精神不好。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2016年5月13日，我晚了一个小时，没能看到您最后一面。到的时候您的脸上已经盖上了那条熟悉的小手绢。永远忘不了去火葬场那天，一向冷静的妈妈躺在地上撒泼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把嘴都咬破了。我回来了又怎样呢，不晚也不早。 从那以后，姥爷并没有离开我们的生活，我常说妈妈没有姥爷手巧，妈妈常说我像姥爷什么破烂都留着，坐着他当年亲手打的沙发床，每天在他做的桌子上吃饭，我的房间留着他留下的座钟，从他离开家那天再也没有人给钟上弦，时间停在了9点。没人的时候落泪，有人的时候笑着谈论，这是我们怀念他最好的方式吧。再见，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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