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 床头灯 作者:木慕水
猛犸(感激知遇)
沿着过去的河道走。余晖是秋天的风物诗。天地中间睡着乖顺的动物,呼吸平缓,风起伏着树林。 “人们在面对过去时,比面对未来更有信心。因为未来充满了冒险,充满了不可战胜的神秘,只有当这些结束以后,惊奇和恐惧也就转化成了幽默和甜蜜。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如此热爱回忆的理由,如同流动的河水。” 前段时间看的书,余华有这么一段话:“我曾经赋予自己左右过去的特权,我的写作就像是不断拿起电话,然后不断地拨出一个个没有顺序的日期,去倾听电话另一端往事的发言。”忘记是哪本书的桥段了,书里的我忘记在毕业照上戴上红领巾,照片冲洗出来以后用红笔给自己重重地画上鲜艳的红领巾,可长大之后才明白其他人的照片上自己依然是全班唯一不戴红领巾的异类。当时不过莞尔一笑,现在想起这个情节不觉有些无奈。在回忆里指挥千军万马,任何伤口都美化成历练,任何失败都标榜成徽章,仿佛自己始终是睥睨一切的王者,可现实世界里早已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其他人不清楚最起码我曾经乐此不疲,罔顾现实的种种,坚定活在自己的准则里,坚信错的不是我,是世界,犯了中二病,让自己活得敏感脆弱又不堪一击,现实世界里的风吹草动都能成为摧毁我的刀光剑影。史铁生说得太对了,“童话的缺憾不在于它太美,而在于它要走进一个更为纷繁的且严酷的世界,那时只怕它太娇嫩。” 十八年来要感谢的人事太多太多,之前兴致十足的时候,给不同的人写了长长的感谢信,现在都还没写完......这个应该也算是一个方面的自我膨胀吧,把自己的感情一个劲地塞给别人,然后拍拍手掌轻松地一边说一边离开:“不管你接受与否这就是我的真情。”明明就是朋友少得可怜的人却要伪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受不了自己的双重性格。心里其实对感情十分渴求,其实珍惜得不得了,却还是要在言语中把它描述得云淡风轻。想了想,应该是害怕吧,害怕自己自作多情,所以宁愿姿态高一点,再高一点。 高中应该算是我目前为止最大的转折点了,环境的改变以及心境的变化,全部都让我无所适从。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打算轻视它们,我从来不认为我的痛苦不值一提,就算别人怎么怎么那又如何,炎热的地方滴水难求,残疾人无法正常生活正常享受阅读交流的快乐,有战争有死伤有疾病。是,完全没有错。但,那又如何?难道就要因此贬低我的遭遇了吗,难道能因为这些马上就擦干眼泪笑着说哦是我太任性太不懂事我不应该伤心我是富足的人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原谅我没有宽广的胸怀,我也不是圣母白莲花,我就是爱斤斤计较。这些理论没有在我身上如同失效的魔法。没有用,脑子自有灰暗的食物喂养,而不安引起千奇百怪的想象力,把生活过得草木皆兵,如同一个活物扭来扭去,又像难看的傀儡在台上跳舞,透过浓墨重彩苦笑。就算自我对于他人对于社会对于宇宙都太过渺小了,可我也依然在还算平坦的人生道路上为鞋里一块硌脚的石头烦恼不已,我是普通人,日常的芝麻绿豆就是笼罩我的乌云,也是我在彼时彼刻异常煎熬的剜心的刀子。 旧事重提得多了就显得装可怜,但我有时候就是作。曾经有过一段长久自闭的时光,那个时候认为一切都没有必要,连带着否定了自己的存在,灵魂长久在黑暗里飘荡,漆黑吞没了一切。整天过得担惊受怕,觉得一觉醒来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干脆自暴自弃自己主动扔掉一切。压力全部是自己给自己的,可就是放不开。自己造出来的世界是最合适的,就像染上毒瘾的人,只要一离开自己的小世界我就手脚发麻神志不清。庆幸当时好友离得足够远,书信是最温柔的爱抚,我可以用文字粉饰掉一部分丑恶,彼此在安全线外波澜不惊地继续相互扶持。这种恐惧现在依然存在,现实生活中各种各样的交流让我头皮发麻,每次要与新事物接触时都仿佛恐高症的人站在万丈高的悬崖边上,双腿筛糠式地抖,湿漉漉的棉花一团又一团塞住我的喉咙,憋得眼眶都红了还是发不出一个音。有时候隔着网络都是这样,一句话反反复复修改还是不敢发出去,指尖都在颤抖快要拿不稳手机了,可我依旧没有胆量。这些情况时不时还会出现,它们就如同我相识多年的好友,偶尔拍拍我的肩膀说一声嘿兄弟,我只能咽下恐惧和苦涩与它们和平相处。很多时候还是要感谢网络这样东西,大家熟识的只是一个ID一个头像,我心安理得地躲在后面,捏造出一个个不完美但是足够真实的形象,网络就是我皇帝的新装,是我咬紧牙关也不愿放弃掉的可笑的骄傲。 所以想感谢生命里出现那么一群支撑我的人。好友给我的信里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就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们都认定是你。”我对这句话的记忆太深刻大概是因为这算是那段黑暗日子里的一束光了,不强烈,但营造了足够的空间让我去改变,让我重拾了一点任意妄为,让我慢慢地在心里一砖一瓦艰难而缓慢地构建新的世界。 有时候想自己何德何能,被这么一小群人放在心上来对待。总是想着要足够好才能对得起这般温柔。从自我崩溃里走出来之后才明白,那些见过你偏执成狂,见过你歇斯底里,见过你蛮不讲理,还不嫌弃你的人,多么难得。曾经有无数个夜晚辗转不能入眠,就躺在床上任各种颓败的情绪把自己淹没,听着风声如泣如诉地穿过宿舍,觉得它是这般轻柔像是不忍打扰舍友的睡眠,可为什么对于我来说却是像油入热锅,强硬地把我唤醒。那时候一切都是悬而未决,一切都不堪忍受,时间对于我来说拖着是铅步爬行,而我又被巨大的黑色的风吹向某个黑色悬崖的犬牙交错的边缘。 悄悄在心里面养了一只小怪兽,时常因为被它苦苦追赶而从梦中惊醒。无法将它抹杀,因为它就像是身体里的一部分,蚕食掉一部分的我而生成更加狰狞的獠牙,掠夺掉一部分的我而长出更尖锐的爪子。可我没有办法,我无计可施,它作为一部分的我存活下来,我唯有在与它的不断角力中努力锻造出更强壮的自己。 “嘿,小怪物,你还好吗?” 人总是爱追忆往昔的,回忆似乎能为一切描彩绘金,财富荣耀都成了身外之物,细节显得特别珍贵。去年夏天,窝在教室的角落,一群人从各方各面找乐子把高三的苦闷挤走一点。打牌看电影聊八卦看小说有时候过得不像高三生,一在教室的位置坐下就蹬掉脚上的凉鞋在有限的空间里盘腿是我最爱做的事了。有太多人批评我们的体制,可我觉得它催生的我们笑是真实的,即使是眼泪,也是美的。 我的青春虽然平凡,只有过自己给自己建造的牢笼,算不上什么荡气回肠惊心动魄的情节。当时来不及说出口也就这样消散在回忆的洪流中了。拼命告诫自己不能说不能说,生命除此之外还会有更多的不可言说。也不会有人真正理解你,人本来就是孤独感极强的物种。苦痛可以自己嚼烂往肚子里吞那最好不过了,嚼不烂也只能使劲咽下去,活成一副青筋暴起双目眦裂的狰狞模样。 也曾期待过成为谁眼中的风景,可惜那时太过得意忘形,忘了生活有时候就是一出悲剧,哪来那么多风花雪月,我们既是演员又是观众,在嘲笑配角凭什么妄求主角的时候恰恰是在狠狠践踏自己。生活的残酷令我不忍细看捂住了双眼,却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间贪恋地窥伺着一切,卑劣地诅咒着侥幸地妄求着。 《床头灯》是陈奕迅一首歌的名字。高三时一盏小小的台灯几乎是每个住宿生的必备品。我们的脸隐没在台灯照射下来的阴影中,黑暗中各自亮起台灯,像是心照不宣的竞争,又像是沉默的相互扶持。纵使我没有过什么豪情万丈,但是想起舍友的努力还是会由衷地觉得满足。 青春岁月里总爱说梦想,可真正的梦想那时候看起来都是痴心妄想,所以羞于说出口,只能埋在心底,抬头看阳光遥遥照射下来。 十年后——或许用不了十年,再回头看,时间将过往全部变成路边不知名的小花。 也许多年以后会怀念一种在屋子里或者一个早晨的偶然出现的色调,一股你曾经喜爱并且带来微妙记忆的香气,一句你再次读到的遗忘的诗行,一段你已经不再演奏的乐曲的音乐...... 那个时候的你是否还会因为《一首致十年后的我》而哭出来呢,是否记得曾一起高歌最佳损友,醉眼朦胧中寻觅过那一双不变的眸子呢,如同蜻蜓点水,如果你曾在回忆的河流里瞥见一刹那我虚幻的倒影,会想念这样一个我吗? 感谢生命中曾出现的每一个你。 同样感谢读到最后一句的你。 2014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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