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堤坝:童年的记忆,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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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天将尽的这个时刻的追忆,世界的粗糙不平隐没在黄昏的阴沉里,恐惧和暴力似乎都缴械投降了,但是仍然在阴影中徘徊。在那样的时刻,在那样的黄昏时分,所有的袭击都可能发生。殖民别墅的白炽灯光尚未点燃,而黑暗也尚未浓厚到令流浪者和灾祸预言家驻足的地步。” ——劳拉·安德莱尔《杜拉斯传》 玛格丽特·杜拉斯,法国人,自幼跟随父母前往印度支那。热带的昏黄,潮热,和充满绝望的太平洋堤岸,混杂着印度支那小村庄黄昏日落时的场景,深深地根植于自己的记忆中。 自幼,玛格丽特就充满了离经叛道的野性,她的情绪炽烈,爱恨纠结都是那样的鲜明,她从不愿意驻足静谧,在狂风暴雨的印度支那,她的生活放佛永远在惊涛骇浪里颠簸的小船上。 早逝的父亲,怪戾冷酷的母亲,暴虐的兄长,有爱的小哥哥,情人,她的还是他的,和热带硕大的植被,岸边巨大的海潮以及混杂着欲望、不甘、气氛闷热的空气。那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记忆,她用一生的文字去书写和刻画,用光影表达,绵延不绝,反反复复,犹如梦呓。我们想要触摸热烈或者冷酷的杜拉斯背后的东西,却总是一片沙泥。 然而她是伟大的作家,王小波说她是在“用一生来追求艺术”,杜拉斯造就了一种自由叙事的风格,看起来是信笔写就自由发挥,随着思绪飘动,其实带着挑剔的眼光再重读几遍,就会发现没有哪一段的安排经不起推敲。任何的感情变化,都是有开有合,严格地符合逻辑,在作者的把控之中。 “叙事没有按时空的顺序展开,但有另一种逻辑作为线索,这种逻辑我把它叫做艺术——这种写法本身就是无与伦比的创造……假如没有范本,让你凭空去创造这样一种写法,那才是最困难的事……杜拉斯《情人》这样的小说,任凭你有宽银幕、环绕立体声,看电影的感觉终归不能和读这样的小说相比。” 杜拉斯用文字完成回忆,也用文字修改记忆,就算她的母亲没有在影院弹琴弹满十年,她却一定要记得是这样,记得是十年,弹到默片时代结束为止,这对于一个钢琴师来说是一件很美的事。 玛格丽特·杜拉斯和她亲爱的小哥哥像越南人一样生活着,她们的母亲受了欺骗,在那里有了一块一年中近十个月泡在海水里的地,母亲将一生的积蓄抛向无情的潮水,在绝望里依旧不甘心。 童年的哥哥和妹妹,和越南孩子一样,说越南话,和越南孩子一起玩游戏,笑声伴随着阳光、绿树、甜香的气味和鲜明的颜色一起印留在杜拉斯的记忆里。后来的后来,这本书叫《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关于爱、绝望,与憎恶。 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当然还是那一个年代的人还在人世的最后的最后,胡志明市,老一些的文人们谈起玛格丽特·杜拉斯,谈起《抵挡太平洋的堤坝》,还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而泪眼朦胧。玛格丽特在这本书里,详细地描述了为法国在毒日下修筑铁路堤坝然而最后却横遭惨死的他们的伙伴——他们被一条长长的铁链拴在一起,没有人能单独逃跑,他们疾病缠身,行将饿死,他们被要求干活直到累死为止,不可以被任何人记住,更不可以被记载,然而玛格丽特写下了她的记忆,她的记忆里有着对那些无名英雄的敬意。一直到现在,越南的大学生还非常感谢杜拉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谈到这块平原上的孩子的白人作家,她写到这里曾经有一群孩子,一出生就要面临饥饿、霍乱和疟疾。 “孩子死了,草草一埋就回到了底下,就像从高处跌落的野芒果,就像沼泽口头那些猴子。”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 母亲看了,说这些写的并不真实,甚至于她是一种侮辱,因为她爱着她所有的孩子。 杜拉斯没有质疑,她把这本书看成一本揭露资本主义的书,是对殖民地体系的控诉。其实,这本书的核心,依旧是母亲的绝望,一生的痛苦。反叛的天性和对记忆的执着,让她只能写她必须写作的。 在玛格丽特·杜拉斯最后留下的手稿中,人们找到了她写给《堤坝》的一首诗: 下士之歌 等待如此漫长 太阳下 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 为希望之链锁住 在小道上我等了很久 脚上的锁链,颈间的锁链 太阳下的脑袋 空空的胃,屁股上挨的棍子 可怜的米饭 铁铸的太阳 我饥饿的孩子 哦家乡的平原 如此广阔满是 饥饿而死的孩子 哦盐铸的太阳 哦我的家乡,我惟一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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