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作为电影元素的进入与消失(整理稿-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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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讲座录音的部分整理。 如需转载,请提前告知,谢谢! ……我比较喜欢关注电视里发生的事情,关注大事;在艺术的各个领域里关注非常广泛包括历史包括音乐古典音乐,包括美术当代绘画,包括建筑摄影,我都有所涉猎。所以我想说,把这些放在一起,他就会形成一个很复杂的相互渗透相互影响的一个文本,一个场,一个场域。这个东西如果起作用的话,他就对我们读诗也好看电影也好听音乐也好,他就不仅是个纯粹的消遣,最后所有这种意识上的东西会变成一个从你的电影中音乐中,从你的生活中跳出来的一个东西;无论你是思考问题、写作,从事批评,从事欣赏,它都会对你有一个非常大的帮助和发展。所以我说,对于所有的青年朋友,尤其是还在学习还在吸取知识的大学生们,我每次都有这样一个非常主管的建议,希望大家一定带着跳出来的角度来看待。 ……今天没做讲稿准备,就是希望和大家在一起(有一个)互动的,即兴的状态……然后我会留出大部分时间,给大家一同交流。 说到电影中的诗意。因为电影这个东西(我)没办法去界定它,而诗意,我们可以有可大致可聚焦的范围。诗歌文本中的“诗意”现在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它经常是把反诗意的东西都包括在内,所以为了理解诗歌作品中的诗意,我们就要先理解“反诗意”。因为在现在很多很多的写作中,尤其是当代诗歌写作中,那些优美的抒情的好看的诗意,已经是当代诗人要回避的问题。比如说中国古诗中,那种认为天然的就是诗意的,那些词汇那些词的组合所造成的美感,以及那些美感对于人们几乎近乎是精神按摩一样的作用……这些东西恰好是当代诗人要回避的。为什么呢?因为当代诗人更重视的是诗歌中的内敛,以及它带来的对想象力的一种略带性质的启发,那种捕捉。它已经不是传统意识形态上那些优美,抒情,忧伤等等的小诗意,已经不是当代诗人所想要的。 但是我们说电影中的诗意,它一定会涉及或者影射或者对立于美,即使是在电影中我们也要认识到这一点(这也是在当代社会非常残酷的一件事情),我这次从纽约回来,上周末,刚和一个非常有名的电影工作者拉斯佐罗•卡拉斯纳霍凯。在柏林电影节时,我们有过一个非常好的见面,我们在一起待了一个星期;当时,我,西川还有唐晓渡我们三个都去了。这个人(拉斯佐罗•卡拉斯纳霍凯)是匈牙利头号小说家,他的出现和影响,按照苏珊·桑塔利的说法是,是我们当代最伟大的类似于果戈理和麦尔维尔的大小说家,(以)他(作品)的复杂性和丰富性。他有一部作小说叫做《撒旦探戈》,这部小说被意大利电影大师贝拉·塔尔拍成了一部七个小时的电影,苏珊·桑塔格说 :“ 尽管它有七个小时,但每一分钟都是聚力万分。我但愿在我余生中的每一年都有机会重看这部电影。”苏珊·桑塔格她已经去世了。我们知道,她被称为是“美国良心”,是美国纽约的头号文人小说家,她的戏剧评论,电影评论在美国几乎就是一锤定音。她如此称赞的这位导演,我和他共同待了一个下午。我们有谈到电影中的诗歌,因为他是电影中的小说。很奇怪地,比如说我们喜欢的导演,一模一样。我当时感到奇怪。像贝拉·塔尔,另外像塔可夫斯基,南斯拉夫的库斯图里卡——97年我在德国见过,他来看他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喝过一次酒。他自己是搞乐队的;他还送我一盘CD,就是他第二部电影《吉普赛时代》的原创音乐。他也是拉斯佐罗喜欢的。还有戈达。他(拉斯佐罗)是从小说家的角度来进入电影的,我是从诗人角度来看的。我看电影是带有强烈的从诗歌的角度,我的写作、思考,我的对于艺术、电视、时间的看法……都带进来了。我看大量的电影,有时候也有消遣的时候。好莱坞电影我有时候也看看,而且有些时候还挺起劲。总的来说,我是把我的诗歌的角度带进电影,而拉斯佐罗不仅是看电影,贝拉·塔尔所有电影都是由他写的剧本。而且这两个家伙还长得特别像。拉斯佐罗比我大两岁,头发长长的,除了秃顶,整个一帅哥。然后像个神父一样,穿了中山服,自己做的,最好的料子。他和贝拉·塔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经常被人给认错,简直是双生儿,二十几岁的时候,他这个《撒旦探戈》86年就写了。贝拉·塔尔也是和他同一年生的,然后去找他,过了一个星期以后,贝拉·塔尔告诉他(拉斯佐罗):我告诉你一个奇迹,这一辈子,我只拍你写的电影。后来拉斯佐罗没办法说:你别拍我的小说,我专门为你写吧。后来仍然拍了三部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改编自《反抗的忧郁》的《鲸鱼马戏团》……。又有一部电影明年三月开拍。绕了,回来。 为什么一个像他一样的欧洲小说家和我这样的中国诗人,我们在电影的看法会如此接近?我们在聊天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我们对电影的看法是很一致的。其实,电影里存在一个点,是让电影进入同时也让电影进入本身也是消失的一个点。如果没有这个点,电影本身无法进入你的灵魂你的工作、你对生命对时间特别深处的相遇。同时这个进入本身是让你告别和离开,离开你境遇,离开你的身体……我的出身我的护照我的名字我的肉体我的境遇我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有很真实的东西。但是电影由于有这个点的出现、存在,它让你真实的东西立即消失掉,它让你进入一个更大更广阔更虚无更陌生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呢,待会儿我们再说。 但是,同时让我们进入和消失的这个点,在我们看到的最无聊最真实的最客观最残酷的电影里也一定包括这些,当然不含一些垃圾影片(md我觉得世界上存在垃圾)。诗意从这个角度上界定,我觉得可以把电影中的诗意归结为无论他多么残酷、多么丑陋、多么真实、多么……无论它怎样,由于诗意的存在,电影在这一瞬间,它也会离开它自己,到另外一个存在。这里面我觉得有一个交换。比如说我觉得我和拉斯佐罗之间,好像在电影间交换了我们互相之间的好像是身份认同有超越了身份认同,好像是交换了从事文学,对电影的热爱但又不是。我和他在这儿相遇,又在这儿分手。我和库斯图里卡交谈过,他说他在弗吉尼亚大学教了两年的书。他说(某次)放假不教书了必须干点事儿,现在很红当时另类演员Johnny Depp就和他一拍即合拍了《亚利桑那之梦》。 《亚利桑那之梦》这部电影关于人类两个古老梦想——我问过我女儿你最想做什么事,她说我最想有一双翅膀,这个其实是人类最古老的一个梦想——关于飞翔的梦想。这里面有俩母女,Johnny Depp和那个母亲什么事儿都不干,发疯了想造飞机,想飞起来,居然最后就飞起来了。另外人类还有个梦想,就是男女同体。当然这部电影倒没有直接处理这个主题,但这里面有个替代性质的,就是母女爱上同一个男人Johnny Depp。女儿后来一会儿拉手风琴一会儿拿枪顶着脑袋,叩响了扳机,里面有一颗子弹,最典型的俄罗斯轮盘赌局。这里尽管没有男女同体,但是有个母女同时爱上一个男人。这个电影它有把诗意的东西融入了具体的甚至是谈吐品味等。 所以我们在讲诗意的时候千万不要给它定义为优美的漂亮的抒情的,不是。即使是在电影里它和诗意结合起来的那个点通常是很复杂的。比如说主题飞翔者,如果我来拍的话,我会加上一句?写的“我双手触摸的一切全都飞起,世界上到处都是鸟群”非常诗意的一句话啊!但是你看这部电影,他把飞翔这样的东西……这个飞机已经有现代性了,而且这个组装飞机是由两个完全不懂机器的人东弄一下西弄一下,完全就是一个嘲讽一个狂想,最后居然实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最后就飞起来了。最后这个母亲和Johnny Depp爱情是有年龄差距,也是很疯狂的爱情。Johnny Depp其实是和这个女儿是同一代人,就因为母亲身上的不切实际和疯狂(吸引人),这也正是女人身上特别可爱的东西。而且这个男人身上有种青春的东西,他乡下来的懵里懵懂的土土气气的,卖汽车很失败一部都没卖出去。最后跑到这个地方来和这个母亲造飞机。这里已经包涵了强烈的诗歌写作意义上的诗意,而且电影在里面的诗意它不是说拍出一个画面或者一句话,它整个的组合方式带有库斯图里卡的特别重要的注册商标,就是我们所认为的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一起然后让它获得一种纯粹的诗意。 我们单独来看的都是反诗意的东西,跟诗意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东西,他把它们组合放到一起。电影的迷人之处也就在这里。 然后飞行是一个隐喻,就是关于现代性的一个隐喻,亚利桑那是美国最荒凉的州之一。然后第二个主题母女之间,那个女儿拉手风琴,其实就是库斯图里卡本人,就在这个女儿身上男女同体了。后来女儿的死亡是在一个疯疯癫癫的新年party上,在屋子里特别热闹,然后就是死亡。电影的最后是在阿拉斯加的冰天雪地,一个小孩划着雪橇飞起来。 我在vermont写过一首诗(尚未发表)其中有一节就是处理的这个,我可以拿出来念一下,看过电影的人可能会有联想。实际上,词语和电影处理的东西可以如此接近。 “一条鱼 躺在晚餐的盘子里 被刀切过 被炉火烤过 这是一个发生 同一条鱼从河里游到电脑界面 以超现实的目光看着我 这也是一个发生 人可以演奏鱼的音乐么 从物种的同一性演奏出一个悖反 比如 将盘子里的鱼演奏成厨师 将水中鱼演奏成一个哲学家 但是庄子在演奏更神秘的生命 一条烤熟的鱼 在天空中游动起来” 我这首诗从头到尾和庄子有关,一条是真实的鱼我吃的那条鱼。我在二楼上面看到河里的鱼,和我电脑屏幕上的鱼。……庄子的烤熟的一条鱼在天上飞,这个画面,我就在想和库斯图里卡的电影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就是眼光就是滋味。我觉得诗意说到底就是赋予一个艺术品一个事实一个叙述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滋味。我在想,这个滋味这个诗意如果要回到 我们想给它一个定义的时候,我只能从一个比喻的角度说,真正的诗意也好现实的诗意也好,就是那种突然把我们从某种所处的真实或者现实定在那儿的一个东西,像钉子一样钉在那儿的。像我们都离不开万有引力,但是会有一种东西把我们从定律中从局限性中从紧紧的牢牢的界定在规定在一个东西的那样一种力量里面的,突然把我们跳出来的,赋予我们跳出来的命令我们跳出来的那样一个东西。 就像花飞花一样,(这里)鱼非鱼,鱼已经从鱼本身跳出来,然后呢,跳出来的鱼,我们又借助鱼非鱼,这个跳出来的鱼,我们来观看自己,真实的理解和发生,就是理解我们自己自身……这种东西会突然改变,改变这电影。比方说鱼的目光,首先改变的是鱼自己,其次我们在用鱼的目光看自身的时候改变了我们,这种改变的来源就是我所说的诗意。 我多年以前看过的一个法国电影,翻译的一个挺俗气的名字,叫做蓝色忧郁还是什么,讲一个住在凯旋门附近二楼的一个大大的房子继承下来的男人,百无聊赖,简直就是活死人的样子,很优雅但是缺乏那种把人抓住的东西。他在一个很闲愁的一个下午,就是我们说的万古闲愁,幽幽的状态中,听着?的第二乐章两三分钟的地方,走来走去。他走到阳台上去的时候,正好是乐曲最优美的那一节,这段旋律出现的时候(这段旋律被称为,是如果一个人不被这段旋律打动打动,那古典乐就对他无可救药了……)正好在这个地方,一个蓝色裙子的女人从阳台下非常优雅的走掉了。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如果只有这个音乐,他听过很多遍,会很感动很喜欢;如果只是没有放这个音乐或者放爵士或者其他的,也不行。刚好这两个相遇了,他连这个蓝色裙子女人的样子都没看清,然后这音乐出现,他刚好在百无聊赖的闲愁里,这三样东西相遇,然后就完了。他这一辈子,剩下来的二十年都在找这个女的,而且找不到。他发疯般的找,走遍全世界,哪儿也找不到。他最后的感觉是这蓝色裙子的女人就是空无。空无不是没有,而是有,但这个有,有时候它突然是以一种有的状态——也就是我们说的诗意。诗意是最不可琢磨的东西,它不是一个具体的存在,但它有的时候突然会以一个具体的存在显示它的存在,然后跟着进入这样一个瞬间的出现。但是,音乐的这个瞬间和蓝色裙子女人幻觉出现综合,只在那个瞬间进入和消失,只在那个瞬间构成一个共同体。 但是我在想,那个男人其实在很多场合有可能见过那个女人,第一感性不再第二心情不再第三音乐不再……这女人一直都没变。其他的东西都在,但是诗意进入和消失的瞬间不在了,所以无法确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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