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
来自:叽里咕噜

白素贞说:“小青,我白來世上一趟,一事无成。半生误我是痴情,你永远不要重蹈覆辙。切记!” 小青说:“幸好我把他杀了,让他没机会遇上另一个新欢。”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等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是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 大抵如此。 小女子看小女子,李碧华或者张爱玲都一样。 黄霑在电影中的几首插曲都非常非常好听,“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 小时候不懂,不明白一开头法海为什么会被困魔障,不明白许仙到底爱着哪个,不明白白蛇一脸精明却爱上个蠢货,不明白徐克想说什么,甚至不明白明明是白素贞和许书生的故事,为何偏偏叫《青蛇》,倒是两个美人的情欲戏如许香艳。 如今再看,觉得最好的段落是在开头。 法海紫竹林中初遇白蛇姐妹,欲作法收妖,却看到她们在为林中产子的村妇遮雨,因其心怀善念而网开一面,自己却因为看到了赤裸的村妇动了情欲之念,打坐时心神不宁,误入魔障。 魔障是什么?白色丑陋的妖身女面,拖着长长的尾巴,靠近他,引诱他,他把持不定,就大开杀戒,有形的妖孽可以砍瓜切菜般剁了,无形的欲念呢? “色戒色戒,有色不戒“”红尘红尘,颠倒鬼神” 六根不净的出家人,是人。 所以他自魔障中挣脱,立于佛前自省,佛祖的脸却开始剥落,一转身,刚才打坐的蒲团燃起大火。 红尘是空,色欲是空,牵绊是空,那佛陀是不是呢? 再转几个镜头,主角登场。 读书人许仙,老实人许仙,白素贞选中了他,小小使几个手段,他就昏头昏脑扑将过来投了罗网,青蛇笑得天真,白蛇笑得狡黠。 以色侍人者,难逃色衰而爱驰,白蛇爱许仙么,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觉得她蠢。 豆瓣上有一段影评说得简直太妙:“我一向是不待见许仙的,觉得他放在现代,活脱脱就是一个带着眼镜出身高知满口仁义道德的虚伪公子。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那一点点微薄的善良之心,且还三不之左右摇晃。之前少女情怀常常愤慨,这天仙般的女子什么样的人儿找不到,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慢慢长大了恋爱谈多了之后,无端端就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的小情怀,原来往前走,遇到的无非也是男人。” 小青问白蛇:“你一千年道行,我五百年修行,咱们两个一千五百年,就陪他一个人玩?”白蛇依旧狡黠着笑,一千年比五百年好多少?不过拼的是谁先看透而已。 原来往前走,遇到的无非也是男人。 戏中高潮应该是二蛇昆仑山盗取灵芝草,白蛇先走救夫,青蛇缠斗法海殿后。法海没有收了小青,却提了个奇怪的要求:“助我修行”。六根不净的出家人,到底还是想试试。蛇妖与和尚的怪异组合,凭借着赵文卓年轻的俊脸和张曼玉一派天真的媚气产生了又污又美好(……)的化学反应,和小青独处的法海是真实的,露出了七寸,他无非也是男人,有着同样的弱点。 陈淑桦的流光飞舞,和戏水的青蛇一样,诱惑缠绵又楚楚动人。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静静看这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颜芊芊,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离开昆仑山,法海又做回法海,小青却不再是小青。洞悉了佛陀的秘密,青蛇带着尚且懵懂的兴奋和快乐回到白蛇和许仙身边,许仙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另一个男人而已。所以白蛇开始警惕,她洞悉人性的弱点,也洞悉红尘之中爱与陪伴的脆弱,旁观者如青蛇潇洒而自由,白蛇偏要自己来玩这场游戏,洞悉是她的负累。 姐妹反目,交手斗法,法海趁机捉走许仙,二蛇共上金山寺要人,水漫金山,倒灌钱塘,白蛇产子,许仙剃度,花大力气折腾一通,换来剑过穿心,还是虚妄。小青学会了流泪,快乐就不那么纯粹。 在文艺复兴的群里聊《青蛇》,列那的狐狸说:“谁不喜欢法海,他不仅是理想中的完美男子形象,也代表我们曾经的梦想和痴狂啊”“我们都从青蛇蜕化了,有了白蛇的容忍和圆滑,体谅,也许也会找个不咸不淡的人过着人类的生活” 嘻,做妖精做神仙腻歪的很,偏要下凡招惹红尘。 你看路边倒痰盂的妇人,顶着太阳眯起眼睛的年轻妈妈,手忙脚乱做家务的少妇,拉着小少年的手不肯放开的稚嫩少女,也许都有一条尾巴。敛了原形,低眉顺眼,烟火人间。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