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日记搬过来应景~~~
西北墙角(缩写的含义很多……)
【香烟情人】 家齐向前走,愤愤踢开脚边一粒石子。无名烦躁,再踢,却踢空,用力过大,险些摔倒,踉跄一下,站稳。 只听嗤一声轻笑,家齐顿觉颈后汗毛直立,头皮发麻。 树林这边有座三层小楼,年代极久,同学都传夜间闹鬼。家齐是不信的,此刻为了清静走到此处,谁知听到异响。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呵呵。” 难道是女鬼?家齐几乎落荒而逃,又觉仿佛被嘲笑。到底年轻气盛,禁不得一激,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接近小楼,四下张望,并无异状。 突然一激灵,抬起头,吓得倒退两步。 二层露台边有一个女子,裹一块白蒙蒙的布笑吟吟看着他。 “你是谁?” “我是鬼。” 家齐顿时安心,疯子从不承认疯,鬼又怎会自认是鬼?况且月光甚亮,看清楚,什么白布,不过是块披肩。不知是哪个系的女生,如此大胆,女友小雅白天都不敢接近此处。 “快下来,这楼年久失修,不安全。” “你不怕鬼?” “别玩了,小心楼塌。” “旧楼才结实呢,新楼早落皮脱漆了。” 家齐不禁想起宿舍楼,可不是。找到户外楼梯,爬上去。 那女生身边放啤酒罐。 “在这里喝酒,当心被抓到。”家齐恫吓。 女生又笑:“你大一吧?” “你怎么知道?” “除了大一的乖孩子,谁理这条规定。” “我不是孩子,你才比我大几岁啊。”最恨别人那他当小孩看。 “你看我比你大几岁啊。” 家齐走近,干脆挨她坐下,月光下看不出皱纹,可神态中沧桑瞒不住,“你是研究生?” 女子但笑不语,取出烟盒,抽一支,点燃,伸到他面前。 家齐惊叫:“你是博士生!他们都说……”觉不妥,忙住口。 女子收回烟盒,不屑道:“谁要做怪物。” “可你抽烟,女博士才抽烟,她们都怪得很。” 女子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孩子真有趣,谁说只许博士吸烟。” “我过了十八岁,是成年人了!”巴不得把成年两个字烙在脑门上让人人看到。 “好、好,”女子从善如流,“那么成年人告诉我为何让女友流泪?” 家齐顺着她目光看去,小雅仍在林边石凳上哭泣,虽远,坐得高倒也看得出。“你看到了?”颓然。 “吵架正常,但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不安全。” “你不也是一个人?”立刻反驳。 “若你是歹徒,会挑眼睛哭肿的还是吸烟喝酒的下手?” 家齐哑口无言,隔一会儿,讪讪道:“我此刻不想见她。” “那么打电话叫舍友来接她。” 也只能如此。 打过电话,一会儿两个女生结伴前来,一左一右将小雅带走。 “你想知道我们吵架的原因吗?” 女子笑:“让我猜猜,你认为她略为缠人,而她觉得你待她不够好,可是这样?” 大吃一惊,“你听到?”旋即一想,不对,适才他只看到小雅舍友肢体动作,连嘴都看不清,怎会听得到。“你怎么猜到?” 女子眨眨眼,“我是鬼啊。” 两人都笑。 家齐又苦了脸,“她太粘人,又不是连体婴,走到哪都在一起。” “她喜欢你。”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可她除了缠着我就无事可干,烦死人。” “女孩子大多如此。” “你独立坚强。” “你怎么知道?” “你抽烟。”家齐举例。 “哈哈,”女子将烟蒂扔进啤酒罐,“你只看到我现在而已。” “你大一时什么样?”家齐好奇。 “读书、逃课、忙考试。” “不谈恋爱?”家齐惊讶。 “谈,怎么不谈。吵架,和好,再吵,再和好。” 家齐羡慕:“那多好,我俩根本不是吵架,她只会哭,我说什么她都哭,就是不说话,闷死人。” 女子笑,“烦死、闷死,这一会儿功夫你已死两次了。” 家齐搔头傻笑,“你吵架时也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他一句我九句,一言九‘顶’。” “这样才过瘾。”家齐悠然神往。 “可是伤感情,吵吵也就淡了。”女子点燃第二支烟。 “然后呢?” “分手,各走各路。” “你多洒脱,若是小雅,怕会哭死。”家齐皱眉。 “以我个人经验,哭不死人的。” “你会哭?”家齐难以置信,这样潇洒吸烟的女子。 “有什么稀奇?人人打十七八岁过来,失恋了哭个三五七天,郁闷一阵子,几个月后遇到好男人立即痊愈。” 家齐瞪大眼睛,“这么容易?我以为会永志不忘。” “总会记得你这个人,并且送你一个长长的名号,你不会乐于接受的。” “是什么?” “十八岁初恋时伤害我年幼脆弱心灵的天字第一号混蛋。” “哗!”家齐惊骇,“你便如此称呼初恋?” “不,我简称他为混蛋,我是坏蛋,天生一对。”女子挥挥手,将烟凑近唇,吸一口,吐出烟雾,脸庞有瞬间迷离如梦。 家齐为这姿态着迷,脱口而出:“我必定要娶个吸烟的女子。” 女子一怔,“为什么?” “你身上有种味道。” “可不,一身烟味。” “不是,”家齐急于表达,又无合适词汇,憋出汗来,“总之,就是成熟女人的味道。” 女子神情古怪,端详他:“男人啊,年少时迷恋有风尘味的女人,老了却又看上清纯的小女孩。” 风尘味,家齐隐约觉得这个词贬义太重,但不得不承认贴切。历经世事的女子自然有风尘味,词是好词,被用坏。 “我不是那种男人。”家齐大声反驳,带着嫌恶,“我一生都喜欢你这样的。” 女子只是笑。 家齐感到受了讥讽,生起气来,“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毕竟是个孩子。 女子不答,将夹着烟的手伸到他面前。 家齐一缩,大窘,“我不会。” 女子冷冷道:“自己不会还敢要求别人?” 十八岁半男孩哪里受得了,血冲头顶,凑到手边猛吸一口。她的手混合了药皂与香烟的气息,最洁净与最毒的组合,多么奇异。嘴里尝到一点薄荷的清凉,不是烟,是过滤嘴上残留的唇膏。嗬,如果吻她…… 吸的一瞬间,家齐胡思乱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觉那一口烟刺激着喉咙与气管,剧烈地呛咳起来。 女子右手持烟,用左手轻怕他的背,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好不容易止住咳,眼泪都被呛出来,家齐赧然用手背揉揉眼睛,深感丢脸,又不服输,“再来一次,这次绝不再咳了。”嗓子都咳哑。 女子笑笑,“下次吧,我该走了。”站起身。 “我送你,”家齐急忙道,又补一句,“你一个人不安全。” 女子倒没有驳回,任他跟着前后走下楼梯,穿过树林,直到校门。女子异常沉默,家齐体会到一种冷峻的气场,不敢造次。 路边停着一辆小小的银色轿车,家齐认得,款式很老,胜在安全性好。 女子坐进车中,冲家齐挥挥手。 家齐心急如焚,却不知该说什么,想说的话一箩筐,嘴偏偏张不开。最后忽地灵机一动,在汽车发动前敲敲车窗。 女子降下车窗。 “把你剩下的烟给我,可以吗?” 女子一怔,笑了,笑容在路灯下分外柔美。“喏。”她递出烟盒,“好好对待我的情人。”启动,离开。 痴痴看着离开的方向,家齐傻笑,拿烟当情人的女子呢。打开烟盒,欲点一支开始学习。 如他所见,市面上最普通的打火机和一支烟在盒中。 只有一支烟,点燃便成灰,点不点? 女子将车停在路边,走进便利店,要一盒烟一个打火机,最普通的那种。 只剩一支,不给他也是要买的。话说回来,男孩子会不会点燃那唯一一支烟呢?她不确定。 但她可以确定他并不会娶一个吸烟的女人。纯白衣裤随意坐在地上,数千元运动鞋去踢石块,戴金表拿高档手机的男孩子,家境不错吧。她能想象他择偶时会说:“吸烟?手指牙齿熏黄,皮肤坏,身体不好的女人?不、不,我绝不要这样的妻子。”她轻声笑。 买到烟,心里踏实下来,重新发动汽车。 香烟是她的情人,男人不算。男人怎好同香烟比?香烟摆在货架上,三六九等,明码实价,任君挑选,男人怎行,他要你排排站好等他临幸;愉快、失意、满足、疲惫,无论何时,按一下打火机,香烟立刻给你安慰,不离不弃,若寄望于男人还不如开车撞墙,好歹她小小二手车还有安全气囊;自然吸烟是有害的,伤及五脏六腑通体内外,男人便不会吗?烟盒上“吸烟有害健康”六个字无比醒目,愿打愿挨,试问哪个男人如此坦率诚实? 月光下,她尚能吸引小十岁的男孩子呢,可见女人是女人,终究虚荣——女子自嘲而愉快地笑,车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