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大师们的凡人像——荐新书《音乐逸事》

（作者不详） 那些早已离世的前辈音乐大师们，在现代人心目中拥有怎样的个性形象？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即便接受过高等教育甚至是音乐专业培训，或许也很难回答。就算有答案，给出的大概也只能是一些很笼统、很雷同的概念，不外乎卓越的艺术创造力、对音乐的执著追求抑或是伟大的艺术情操等等。当然，对于一部分卓越的大师级人物，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他们留给后世的形象可能会具体、生动的多，但问题却在于，免不了被僵硬地模式化。譬如莫扎特等同于神童加天才、贝多芬则与英雄、革命和斗争这些词汇划上永远的等号、而谈及柴科夫斯基则必然侧重描摹他那内向、敏感、脆弱的个性，等等。 可事实上，这些单一的描述与定位对那些大师而言多少是不公平的。音乐家也是生活中的普通人，而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灵，他们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独特个性甚至怪异癖好。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那些多姿多彩的趣闻逸事却往往并不为如今的听众所熟知。产生这样的现状并不难被理解，一方面古典音乐大师们所生活的时代毕竟已离我们太过久远，历史所遗留下的文献中，能够真实反映艺术家多面而真实个性的档案微乎其微；更重要的原因则在于，当代绝大多数西方音乐史、音乐学作者们都毫不重视那些残留下来、本就弥足珍贵的小故事，无心加以挖掘、整理，他们更在乎音乐家们所生活的大背景、大环境以及他们所经历的大事件，似乎唯有这些因素才是影响艺术创作的根源，却忽略了音乐家作为凡人的个性因素。 幸而这沉闷的气氛和传统因诺曼·莱布雷希特所著的《音乐逸事》而被悄悄改变。对国内音乐爱好者而言，说到这位来自英国的杰出评论家、专栏作者，其呕心沥血之作《谁杀了古典音乐》一书或许比他的大名更为人所熟知。即便有人评论那本充斥着行业机密、乐坛丑闻的惊世之作，在命名上有哗众取宠之嫌（事实上却不一定是作者的本来意图，原书名为《When the music stops（当音乐停止时）》），却仍不得不敬佩于莱布雷希特那直言不讳的无畏个性、辛辣无比的独特文风、多面深刻的视野观点以及丰富广博的知识见闻。这位看似长相温文尔雅、拥有传统价值观，却热衷于不按常理出牌、敢于揭批幕后故事的记者兼学者，着实堪称西方古典音乐评论界的奇才，而一部集粹音乐家逸闻的趣书出自其笔下，自然不足为奇甚至非他莫数。 由三联书店最新出版发行的这本《音乐逸事》乃莱布雷希特的旧作，英文版首印于1985年，问世比《When the music stops》早得多，但它所讲述的那一个个小故事却丝毫不会令中国读者感到陈旧，毕竟此前并没有任何一本中文图书搜罗过如此众多的有趣镜头。本书的主人公乃西方音乐历史长河中的百余位作曲家，也包括少数著名的指挥家、演奏家和歌唱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已作古并被一些专业的学术类书籍、文献盖棺定论，但相信《音乐逸事》中所记录的七百多条趣闻中，会有相当一部分足以令广大国内音乐爱好者感觉耳目一新，甚至有可能因为其中某些情节，从而颠覆自己对某位音乐大师的一贯印象。我并不想在此加以举例说明，因为当您有机会在书架前翻阅它的时候，一定会产生相似或同样的感觉。同时，就我个人的观感而言，除了那一个个趣味盎然的小故事之外，作者在每部分前对音乐家言简意赅又不乏幽默的介绍、点评，同样是此书的一大看点。 莱布雷希特曾将音乐家们的大部头传记比作蛋糕，而将自己的这本作品视为蛋糕上的樱桃。而从我的个人感受而言，《音乐逸事》与此前国内常见的音乐家传记书籍在风格上的差异，让我联想到当今华语电视银屏上两档著名节目——《艺术人生》和《康熙来了》之间的不同。二者虽同为明星访谈形式，格调却大相径庭——前者试图把每一位受访者都塑造成德艺双馨的形象，侧重于颂扬从艺者奋斗的艰辛、成功的不易；而后者却敢于替大众冲破偶像的华丽包装，窥视到镁光灯背后的真实。《音乐逸事》所扮演的角色显然更接近后一种，只不过莱布雷希特所要冲击的对象无疑更为坚固，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几乎所有专业作者都不屑于从事这些细小故事的搜集工作，反而热衷于将众多音乐家塑造成与众不同甚至高高在上的“超人”乃至“神明”。从这个角度来看，《音乐逸事》的问世可谓独辟蹊径，为现代人提供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视角。从而，普通读者可以将之视为茶余饭后的小点并因此获得乐趣；专业读者则可将之作为大部头音乐传记的补充资料和参考信息而从中取得启发。为现代听众带来一幅幅以往所难以见识到的音乐大师们的凡人像，我觉得这是此书最重要的贡献。 当然，人们也难免会随之生出一些顾虑和怀疑，主要便是针对这些小故事来源的可靠性和其真实可信程度。对此，莱布雷希特在前不久访华期间接受国内媒体采访时这样回答：“我要做的就是追溯到每条逸事最早的来源，并且同其他材料进行比对，如果当时有三种不同源的史料都提到这件事，那么基本上这就是真实的；《音乐逸事》里的内容百分之百真实不敢说，百分之九十五我可以保证是真的”。 此书的中文版译者盛韵小姐是一位才华出众、拥有极深厚中英文语言功底且热衷于西方古典音乐欣赏与传播的青年女博士，而莱布雷希特正是她最为崇拜的乐评人。当机缘巧合，使盛韵有机会完整地翻译自己偶像的这本著作，自然令她欣喜不已，并为此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在译后记中她坦言，整个翻译过程令自己感觉充实和快乐，最终却还是产生了一些遗憾——因语言差异而发生的幽默障碍是不可避免的。但相信这个小问题并不会成为阻碍它进入中文世界的理由，毕竟这样的例子只是极少数，莱布雷希特幽默的笔触和盛韵出色的译文让大部分故事读来是如此精彩绝伦、妙趣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