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自己的房间》
巴学园读书社
《一间自己的房间》(一) 无论读什么书,读的不过是一种共鸣。正如《一间自己的房间》,有人读出了女权主义,有人感叹于伍尔夫对生活的敏感,有人沉迷于文字上的动人魅力。对于时下的读书人,除了专为研究而读书,书中的逻辑部分,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如果一本书,深刻地预示了时下的种种困境,比如尼尔·波兹曼提出的娱乐至死(Amusing Ourselves to Death),总还会让我们结合当下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思考,而后恍然,因为不管作如何的辩解,娱乐至死总还算是这个时代的某个标签。 A woman must have money and a room of her own if she is to write fiction. 这是伍尔夫给出的结论。当然,在钱和房间之外,还有很多方面值得关注,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拥有钱和房间的人总不会是少数。伍尔夫写的是女人,是从她自身出发,对于书写人而言,这应该适用于另一个性别。在我看来,伍尔夫写女人,是为了让自己的表述更为人所接受,或者纯粹地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某些时刻的想法而已。 伍尔夫对生活是如此敏感,她的意识流并非无意义的涂鸦,我们顺着她的文字,能够轻松地以一种旁观者外加亲历者的奇怪身份,去体会1929年的某个时光。这是一种对当时的我们完全迥异的文化氛围,在我们这么多年突飞猛进地融入西方式话语后,我们一面沉迷于那旧日时光,一面又对自身产生极端的困惑,这种困惑来源于一种割裂,文化与文化之间的割裂。这样的尴尬体验,在我们观赏老电影时,会有更为强烈的刺激。 To the right and left bushes of some sort, golden and crimson, glowed with the colour, even it seemed burnt with the heat, of fire. On the further bank the willows wept in perpetual lamentation, their hair about their shoulders. The river reflected whatever it chose of sky and bridge and burning tree, and when the undergraduate had oared his boat through the reflections they closed again, completely, as if he had never been. 左边和右边长着某种灌木,是金换色和绯红色的灌木,那灌木火一般的颜色,鲜艳夺目,甚至就像炉火燃烧一般。在更远处的河岸上,柳树的头发披在它们的肩膀上,它们在无休无止的悲叹中哭泣着。河水把它从天空、桥梁和燃烧般的树木中所挑选出来的不论什么东西都反照了出来,而当那位大学生划着船穿过那些倒影时,那些倒影又再次合拢了起来,完全合拢了起来,就好像那位大学生从未到过那儿一般。 功利来讲,读书不过是挑于我们自身有益的部分来吸收,对于林林总总的各类主义或者思想,我们断然不会盲目地去全盘接受或者否定,因为这毫无意义,在一个问题上纠结地越深,越容易失之偏颇。 有人也许会这样觉得,在一个午后,拿一本书或者诗集,在某个公园的草地上阅读,是一件做作的事情。但如果换一个时空呢?正如《查令十字街84号》的那一个片段,汉芙(Helene Hanff)拿着一本书,在那里阅读。说到底,还是时间和空间的不同带来的生活方式的困惑,别人的习以为常对我们而言也许是另一种意义。 其实,对于书写者而言,只有对书写对象保持一种热情,才会在文字上呈现出一种认同感。伍尔夫提到弥尔顿的手稿《利西达斯》(Lycidas),图书馆和女人的诅咒,还有提及午餐会,她说人们总是会忽视食物本身,而对午餐会上的各类思维碰撞津津乐道,这在我看来,多少会有些诧异,因为伍尔夫是英国人,有英国人最爱的土豆。但我们在看伍尔夫的食物的描写时,多少会抛弃这种实际感受,“The partridges, many and various, came with all their retinue of sauces and salads, the sharp and the sweet, each in its order; their potatoes, thin as coins but not so hard……” ……in other words, how good life seemed, how sweet its rewards, how trivial this grudge or that grievance, how admirable friendship and the society of one’s kind, as, lighting a good cigarette, one sunk among the cushions in the window-seat. ……换句话说,当人点着一支好烟,坐进窗座处的坐垫当中时,生活似乎是多么美好,生活的回报似乎是多么甜蜜,这个怨恨或者那个不满似乎是多么微不足道,友谊和与同类人的交往又是多么值得赞美。 第0001本书 《一间自己的房间》(二) 我们究竟会经历怎样的一生? 尝遍美食?赏尽美景?走过无数人无法企及的旅途? 生活在何时变得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 No need to hurry. No need to sparkle. No need to be anybody but oneself. 没有必要匆忙。没有必要目光露出喜悦。没有必要成为你本人之外的任何人。 人行于世,借着想象力,莫大的胸怀,一点一点探索,或惊于某一只断尾的猫,或流连于某个下午绵绵不断的降雪,或沉静与此,不思不想不念。 Nothing was changed; nothing was different save only here I listened with all my ears not entirely to what was being said, but to the murmur or current behind it. 什么也没有改变;没有一件事情是不同的,只不过——这时我竖起耳朵听着,但却并非完全是在倾听那些正在说出来的话,而是在倾听话语背后的细声细气或者说是气流。 某些时刻,我们都在探寻话语背后的意义。话语背后会有些什么呢?真相是空无一物吗?我们选择在不同的场所同人交谈,也许是他人走来,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什么。我们在寻求他人的认同感么,在那么些场合中,有人高谈阔论,有人浅笑低吟。 感受过的,没有感受过的,其实都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熟悉的生活里增添了一丝意外。人无法时刻活在意外之中,归于熟悉,也还是必然的一步。 There has fallen a splendid tear From the passion–flower at the gate. She is coming, my dove, my dear; She is coming, my life, my fate; The red rose cries, ‘She is near, she is near’; And the white rose weeps, ‘She is late’; The larkspur listens, ‘I hear, I hear’; And the lily whispers, ‘I wait.’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了下来 落自门口的那株西番莲花。 她来了,那是我的宝贝儿、我亲爱的; 她来了,那是我的声明、我的命运; 红玫瑰喊叫道,“她走近了,她走近了”; 白玫瑰哭泣道,“她来晚了”; 飞燕草倾听着,“我听着,我听着”; 百合花低语道,“我等着”。 对生活的敏感会催生出一种诗性,这种诗性能够流露出一般意义上的情感共鸣。我们哼唱出来的那些歌儿,还会在某些人的耳畔响起,特别是独自一人的时候,默默地感悟。 人生而孤独,是害怕匆匆一世,活的卑微而无意义。我们不过是在重复着生活,重复着过往千百万人的生活,重复着自身往昔的时光。 想象力伴随着欲望,我们认真地探讨着星辰大海,生活是否会因为周遭环境的不同而不同。 A wind blew, from what quarter I know not, but it lifted the half–grown leaves so that there was a flash of silver grey in the air. 一阵风刮了起来,我不知道师从哪个地方刮来的,但它却把嫩树叶子吹了起来,因而空中闪起一片银灰色。 第0001本书 《一间自己的房间》(三) 在洪流滚滚的世界,会不会想起某个绅士样装扮的老人,有没有风琴声从一个教堂传出。空洞而乏味,除了怜悯的目光,光怪陆离的欢声笑语后,有着令人发寒的冷漠。这是一个奇怪的时代,像以前的人们也曾如此感叹,我们感叹的,会有多少不同。 温暖的词语被装裱起来,束之高阁,离我们越来越远。 A thousand stars were flashing across the blue wastes of the sky. 一千颗星星在空阔的蓝色天空中一闪而过。 一个问题,在不同给定的条件下,所得到的答案定然是不同。 London was like a workshop. London was like a machine. We were all being shot backwards and forwards on this plain foundation to make some pattern. 伦敦像一个工厂,伦敦像一台机器。我们都像织布的梭子,在朴实的底子上被人穿来穿去,以便织出些花样来。 五十或者六十年以后,我们当下所困惑的,是否会烟消云散,就如伍尔夫以前困惑的女性在图书馆中的处境,那些名录和著作。 一个思潮伴随着另一个思潮,像海滩上的潮水一遍一遍冲刷着海滩,然后下一刻一切都不同了。这个世界,还有那个世界。我们现在所困惑的,是否会令我们在某一日怀念。那些抨击过的靡靡之音,老上海中的歌曲,或者小酒馆里的爵士,是谁在怀念呢? Samuel Butler: Wise men never say what they think of women. 塞缪尔·巴特勒:聪明人从来不说他们对女人的看法。 Pope: Most women have no character at all. 蒲柏:大多数女人全无性格。 La Bruyere: Les femmes sont extremes, elles sont meilleures on pires que les hommes. 拉布吕耶尔:女人爱走极端,不是比男人好就是比男人坏。 拿破仑认为女性不能接受教育,约翰生博士认为可以。 歌德尊重女性,而墨索里尼鄙视她们。 The ancient Germans believed that there was something holy in women, and accordingly consulted them as oracles. FRAZER, GOLDEN BOUGH 古代日耳曼人认为女人身上有某种神圣之处,因而就像请教传神谕者一样去请教她们。 弗雷泽,《金枝》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在我看来,女权主义(Feminism)的兴起,是伴随着一系列的去标签化。在任何一个时代,我们本身向往美好的东西,久而久之这自然成为某些固定的标签。每一个对象,都存在被歌颂的价值。标签化,是简单的粗暴行为,在古时候,谈及女性,除了那些词汇,还剩下什么呢。 如果我们置身于古代,身边不会全是肤如凝脂的人。肤如凝脂,在古人眼里是美化,在我们眼里是空想。 佛洛依德分析女性的话,并不见得全是真理,当时的人们之所以如此吹捧,大抵是因为可用的理论太少。 One has certain foolish vanities. 人总有某些愚蠢的虚荣心。 Life for both sexes is arduous, difficult, a perpetual struggle. 对所有人来说,生活是艰苦的、困难的,是一场永恒的战斗。 第0001本书 《一间自己的房间》(四) 想象是人所固有的一种特性,在某种无形的牢笼之外,人借助于想象,企图到达一个纯粹而美好的地方,以此来忽略现实中的肮脏和丑陋。现实远比想象来的真实,想象远比现实来的虚幻。 我们歌颂一切美好的事物,初升的阳光、寒风中的腊梅、春绿江岸的欣欣向荣,我们自然还在歌颂女人,在诗歌、绘画等一切可能的艺术形式里面。这一切同真实的现实有多少的距离。 Imaginatively she is of the highest importance; practically she is completely insignificant. She pervades poetry from cover to cover; she is all but absent from history. 在想象中,她最为重要,而实际上,她则完全无足轻重。从始至终她都遍布在诗歌之中,但她又几乎完全缺席于历史。 在任何一个时代,先行者都需要极大的勇气,不管是撕开血淋淋的事实,还是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也许正因为如此,作为一种回报,那些和同时代不太一样的人,会在历史上留下一点点踪迹。 伍尔夫在为女性身份发声的时候,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心境,总是存在这样的情况,一些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就会源源不断地进行下去。也许一开始只是感觉到女性在历史中的某种缺失,而这种念头生根之后,周围所碰到的一切自然而然有了不一样的解读,这就像撕裂了表象,看清了一点点生活背后的冰冷事实。 在图书馆里,在书架上,伍尔夫仿佛听见了无数嘈杂的声音,那些愤怒的情绪冲破书的封皮。 如果一个道理,需要不断地辨明,不断地寻找证据,才能清晰起来,语言和文字是否会带入歧途。 直达人心的文字,不管是温暖,还是残酷,都会带着震人心魄的力量。 So that when I ask you to earn money and have a room of your own, I am asking you to live in the presence of reality, an invigorating life, it would appear, whether one can impart it or not. 所以,当我请你们去挣钱和拥有自己的一间屋的时候,我是在请你们在现实的面前生活,那种现实会是一种充满生气的生活,不管人们能否把这种生活给传达出来。 金钱和屋子从来都不是目的,伍尔夫一直在强调自足,而非福贵。反观生活以及内省自我,我们注视着鲜活的生活,然后满怀激情地描述下来,一半是为了自身的表达需求,一半是为了惊醒迷惘的世人。 这在任何时候都有其意义,我们从一个桎梏中挣脱,却无法保证陷入另一个泥沼。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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