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些年

你说：好容易挨过了这么些年。我说：何必想象那么多苦。
你从小就跟着姥姥过，她是幼师，看了一辈子孩子，唱了一辈子儿歌。你现在还记得那些用方言讲述的故事，记忆里老故事旧时光的中国人都像姥姥一样安静而踏实。过了二十岁，你跟姥姥讲：我老了。姥姥隔着电话嗡嗡的说：路还长。你喜欢看古本小说，把自己抛进这样一个世界，他们操着你听不懂的古汉语，心安理得的过日子。你感谢生活在小城，在疏晃的大街上仿佛总会遇到熟悉的面孔。你踩在青浩浩的路面上，想象自己的先辈在这座城的地下，那里层垒着几辈子的生活。黄泛将此覆于地底，你在博物馆里怔愣着看那些石化了的城池的骨骼。你才明白为什么他们如此固执地坚持在黄泛千年的故城址上一遍遍垒起新的地基。你喜欢像姥姥那样的老小孩，他们一辈子的苦都裹着年月的糖衣，一觞时光的酒饮下，五脏六腑都缠绕着新生的笑意。你是网上说的早衰的一代，你想着有天灵魂出窍，回到年幼的光景，把大块吵闹的记忆涂上防腐的油膏做成木乃伊，和冰箱里那些零食放在一起。你站在校门前，看着远处的晦暗不明，再有几年，你连现在的日子也开始怀念了。那时才真的老。。。老去后的日子有的是时间不着急，你想起小时候姥姥教你背的那首诗：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戏唱完了，角儿谢幕了，观众退场了，只有你迷失在刚才的剧情里，老去的售票员催促着：回家吧，还有下场呢。你恍然听到诗词里飘来的更漏声，一滴滴诉说一段死去岁月的意短情长。你突然发现那个世界遗漏了太多：你满心戚哀竟不如过去青山密林中的一阵猿啼。你要老了，就坐在长凳上倚着木门打盹，迷离中看着斑驳的巷口佝偻背的自己，重重行行又走了一遭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