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摘：《我与地坛》

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
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一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喊得苍凉；
譬如，冬天雪地里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到哪儿去了；
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桕，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旧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又没有你的时候；
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
譬如，秋风忽至，又来了一层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散播着熨贴而味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以记忆的，只有你闻到它才能记忆起全部的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个院子里去。
我在这园子坐着，我听见园神告诉我：每一个有激情的演员都难免是一个人质。每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都巧妙地粉碎了一场阴谋。每一个乏味的演员都是因为他老以为这戏剧与自己无关。每一个倒霉的观众都是因为他总是坐得离舞台太近了。
我坐在这院子里，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