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篮变成礼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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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就是一个耽于想象的人。
比如,想象玉米如何在夏夜拔节生长。比如,想象飞碟驶近接我飞向太空。
有时,看见竹篮,时常想象它的制艺流程:
用雪亮的柴刀把竹子劈成一绺一绺的细丝,之后再用古老的手艺将之编织为物。买回家后挂在墙上,因为是初制而成,所以不断地放送着翠竹的清芬。
我之所以对竹篮如此“情痴”,是因为它给我构建了一个使人安心的乡村理想国,装载了一个业已消失的民俗。
话说从头,以前我们那儿乡间但凡亲朋故友家有人婚嫁娶媳,按照风俗别家须去“行礼”,行礼不是现今这样封个红包了事,而是把家中竹篮清洗干净,之后盛进几升珍珠白的新米,其上再放些成双的肉吊、鲤鱼、香烟、辣酒种种什物,不拘于必放哪些,只要凑成四样即可。这时的竹篮就变成礼篮了。
等到午时良辰将到,就拎上礼篮去行礼啦,到了办婚事的人家自有知客前来接待,把你引进登记礼品的厢房,书记冲你点点头,略一过目礼篮后,就在大红纸上上书你的大名,再写下:香米五升,肉吊两条,双沟酒两瓶,云利烟两条······
接下来的事就是傍着踢里哐啷的锣鼓唢呐拨开熙攘稠密的人堆入坐吃酒席了!只听一声“哐才”爆响,跑堂的双手举案速速的把酒菜端来, 上菜——撤盘——上菜——撤盘,大家伙下筷如雨,如若过屠门大嚼,好不热闹,连全村的狗都来助兴,穿梭在一席一席的方桌之下,贴着你的脚踝给你一阵痒痒挠。
吃完酒席散后的日子对孩子而言则成了最为甜美的等待,因为礼篮,因为礼篮里装载的美好。
照我们的乡俗,礼篮隔段时日,主人家前去取回,办喜事的人家要在里头放些花儿馍同喜糖,意味着答礼。花馍不过就是白面捏成花的形状上蒸笼蒸成,再在中间用胭脂点个红心。喜糖也不过是花花绿绿的玻璃纸包装的廉价散糖,不值几个钱。但对于我们这些贫寒人家的乡下少年那可是让人惊心动魄的美味。
于是我们成天价因为礼篮变得情思睡昏昏,每天清晨一醒,就要向妈妈念叨:妈,今天是不是要去取礼篮了?
而妈妈则时常愠怒的说:成天就知道惦记吃,好吃包,烂裤腰,一烂烂到八丈高······
而礼篮终于取回的日子让我们的生活充满节日般的狂欢,我们在路口焦急等待妈妈取篮归来,从妈手里抢过篮子,看见篮子的边沿贴着一张红纸条,上面是清隽的毛笔写下的爸爸的名字。而篮子里的花儿馍同喜糖正睡得香甜。我们把它高举过头顶,欢欢喜喜走上一条通往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