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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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年轻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寻找一些英雄,我也有过我的:克莱斯特、君德罗德、德·内尔瓦、魏宁格——由于为他们的自杀心醉,我坚信只有他们才算是走到了尽头,在死亡当中他们饱受挫折或是圆满无缺的爱情、他们皲裂的精神或是哲学的抽搐、所应有的结论。
若一个人可以在经历了激情之后还能幸存下来,那单就这一点,便已足以让我觉得他可悲或是龌龊。由此可见,那时人性对我来讲实在多余,我在其中所看到的,是少得可怜的一点高尚的决心,还有多得可恨的赖活的妥协,所以我转身过去,下定决心,在到达30岁之前,要把一切都解决掉。
可是,岁月流逝,我也失去了年少的轻狂,每一个日子,像是一堂谦卑课,都在提醒我说我还活着,说我也只是在腐臭生命的人群当中,背叛着我的梦想。因为等待着自己不再存在,我劳累不堪,于是当晨曦在一场爱夜的尽头升起时,把劈开肉体看成了自己的一种责任,而把用记忆破坏一次叹息的无度,看成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庸俗。
或是,在另一些时刻,当人在一种能把骄傲推上天堂宝座的舒张之中,洞悉了一切,又怎么能再以自身的存在去诅咒时间?我当时以为一个人可以完全不必羞耻地完成的唯一动作,就是拿掉自己的生命,以为人没有权力在日复一日的延续之中、在不幸的惯性中,任由自己不断缩减。
在我的内心,我不断地跟自己讲:除了那些赐自己以死的人之外,没人能上天堂。即使现在,我也依旧更看一个上吊的门房,而不是一个活着的诗人。
人是自杀的缓刑犯:这是他唯一的荣耀,唯一的一条借口。可是他却没有意识到,还批评那些敢于凭借死亡,使自己超越自己的人所表现的勇气,说那是一种懦弱。
我们相互之间,透过一种默认的契约彼此勾结,可这份凝聚我们的团结,却并没有因此就免除我们的罪孽,人这个种类都已染上了恶臭。除了自杀以外,别无求赎。
而奇怪是死亡,虽说是永恒的,却还是没有被世俗接受,它这唯一的现实,始终不能成为一种潮流。因此,我们作为,通通都是落后的人——
——摘录 萧沆《解体概要》P270-P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