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飞机的男人
***
刚转校进来的小明是个怪胎。
每到周五我们一起约他去酒吧的时候，小明都摆手说自己要回去打飞机。
他认真的样子让你觉得打飞机简直比做礼拜还要严肃，如果他有什么日程安排之类的东西的话，那么周五的晚上一定会被他叫做打飞机之夜吧。
平时的时候，小明也显得不那么合群，他很少说话，看上去有点让人讨厌的高傲。当我们向面前走过的漂亮女生吹口哨时，小明甚至懒得抬一抬眼。
如果他真有什么爱好，除了打飞机以外，便是下课的时候跑到学校的后花园里。有好几次我看到他对着万年青喃喃自语，或是与一只小鸟聊天。
那些鸟儿都不怕他，反而会停在他的肩头。
他真的活脱脱是个怪胎，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我心里总会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只是想走进他的世界里。
***
小明很快就被其他人孤立了。
一个总是显露出高傲的人自然会被其他人排斥，小明倒是毫不在意，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有时候甚至在花园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发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那是一种对外来者的不怀好意的眼神，有的时候他们凑作一团，好像在密谋着什么，偶尔还往小明的方向瞥一眼。
他们也许在策划着什么恶作剧吧。
小明仍然一无所知，我觉得应该去提醒他一下，我在花园里找到了小明，那时候他正在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与一只喜鹊交谈。
“小明。”我轻轻叫他的名字。
小明抬起头来，脸上划过被打扰的气恼，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嗯……”我变得吞吞吐吐，“你最近小心一点，可能……”
也许是不想再在这低气压的环境中停留，还没有说完，我便转身跑了。
***
小明浑身被脱得光光的，站在教学楼的楼顶。
他浑身都用绳子绑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往他身上泼了油漆，油漆上沾满了一根根羽毛。
两只手工拙劣的翅膀捆在他的身后，一群人站在他的身后，脸上都是邪恶的笑。
要去阻止他们。我顾不得多想，便往楼顶飞奔。当我打开天台门时，我看到小明用右手握着生殖器，正在打飞机。
“哈哈，你不是喜欢打飞机吗？”说话的是我们的班长，他把一块石子往小明身上狠狠砸过去，“动作快点！这样怎么能爽到？”
小明脸上很难有称得上表情的东西，看上去更像是处于入定状态，虽然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但却丝毫没有被欺辱的感觉。
有人拿出准备好的相机，给小明拍照。
“你们也适可而止吧！”我终于忍不住跑到小明面前，背过身对着那群人吼道。接着我转身把小明从地上拉起来，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
小明只是看了我一眼，我不清楚那个眼神的确切含义，但我心里却有一丝暖意淌过。
***
我们没有成为朋友，小明依旧习惯一个人在花园独处，只是偶尔相遇时，他的眼神会告诉我在他眼中，我与别人不一样。
那天周五，我与朋友正在酒吧，我喝了很多酒，却一个女孩也没有把到。我心里郁闷极了，就在我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听到从鼓膜传来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
我回到酒吧，试图向另一个女孩发动进攻，结果又以惨败收场。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迷迷瞪瞪地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过手机，一个沉静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
“请到我这里来。”对方说。
我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这是小明的声音。
“小明？！”
对方没有理会我的惊讶，只是重复了一遍，“请到我这里来，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说完地址，小明便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呆坐了半天，心里窜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今天可是小明的打飞机之夜啊，把我叫过去会是让我看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也笑了起来，我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那么一个酷人恐怕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吧。
正好，我也需要忘掉这糟糕的一晚。连招呼也没打，我便一个人径直走出了酒吧。
***
小明住在一个偏僻的地区，家里除了他，没有别的人。
“你好。”见到我，小明只是和我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讷讷地回答道。
“跟我来。”没有多余的话，他领着我穿过客厅，打开一扇密封很好的门，我们来到了他家的后院里。
“wow！”看到后院里的东西，我忍不住惊呼起来。
“成功了。”小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平静地说道。
“什么？”
“打飞机。”
“啊？”原来我眼前这一堆重型武器都是用来打飞机的，它们堆满了半个后院，一个导弹发射架摆在院子当中，呈七十度对着天空。
“你真的打了一架飞机下来？”我惊讶得张大嘴巴，我突然想到在酒吧里听到的那声巨响，也许就是飞机坠落的爆炸声吧。
“嗯。试了很多次呢。”小明走到导弹架前，抚摸着它说道。
“你疯了吧！”我的精神已经处于癫狂状态，“这些武器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做的。”小明说，“图纸和原料都有其他东西送来。”
他用了“其他东西”的表述方式，会是什么东西呢？
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些送图纸和原料的是哪些疯子，我只是想知道小明做着一切都是处于怎样的原因。
“为什么？”
“嗯？”小明似乎没有预料到我的问题，他轻微地歪着头，像是在思考我的话。
***
小明原本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但有一天，自己的妈妈却不辞而别，跟着一个飞行员跑掉了。
“别傻了。”听到我的猜测，小明宽容却坚决地否认道。
我没有再说话，等待小明揭晓谜底。
过了好半天，小明才缓缓开了口，“总而言之，人类是很讨厌的物种。”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显现出嫌弃的神色。
“你知道每年因为飞机而死掉的鸟儿有多少只么？”
对这个问题，我只能摇摇头。
“三千万只。”小明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算上被惊吓死亡的鸟，这个数字会更多。”
“所以，你讨厌飞机？”虽然这个数字的确很让人惊讶，但因此而将飞机从天上打下来，这未免也太过夸张了吧。
“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方便，而伤害无辜的鸟，人类这样做不是很自私么？”小明依旧缓缓地说着，语气里丝毫没有称得上感情的东西。
的确如此。但我心里依旧无法接受打飞机的做法。
“我喜欢鸟。”小明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句话中似乎带着浓浓的情感。
“我喜欢看到他们在天上飞的样子，有鸟死掉我会觉得悲伤。”
我的确能感受到小明的悲伤，但人呢？如果是人坠机死掉，小明就不会难过么？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小明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毕竟是人类先做的这一切。”
“而且，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了。”小明补充道。
我很难说清楚现在的感受，只能说小明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判断，接受是一回事，但认同是另一回事。
不夸张的说，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从遥远的地方有警笛传来，小明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对了，为什么小明会独独邀请我来呢？这个疑问一下子蹿进我的脑海，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只是因为我帮过他一次么？
***
从天空中俯瞰这个城市，我的确感觉到那光怪陆离的世界像是一个粗劣的梦境。
当翅膀我从背后长出来的那一刻，我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像现在这样飞翔在天空中，小明说得没错，在天上飞的样子的确美极了。
小明飞在我的身边，他对我笑笑说道：“其实那天我就发现了，你也是一只鸟。”
“有很多鸟藏在人类当中么？”我问。
“是的。”小明点点头，“不然恐怕人类会更加糟糕。”
我们不再扇动翅膀，只是在跟着风在天空中滑翔，风呼呼吹过我的脸，我心里像被彻底地清洗了一番一般，大脑里的所有思想都变得清澈透明。
我们做了一个漂亮的滑翔动作，接着往更高的地方飞去，这种感觉真的刺激极了，我们迎着风，小明冲我大声喊着什么。
“什么？我没有听清！”风将声音刮得支离破碎，我只能捕捉到词语的碎片。
这一次小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一字一句地向我喊道：“我说！我每一架飞机都是为你打的呀！”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收拢翅膀，向更高的地方冲刺飞去。
刚转校进来的小明是个怪胎。
每到周五我们一起约他去酒吧的时候，小明都摆手说自己要回去打飞机。
他认真的样子让你觉得打飞机简直比做礼拜还要严肃，如果他有什么日程安排之类的东西的话，那么周五的晚上一定会被他叫做打飞机之夜吧。
平时的时候，小明也显得不那么合群，他很少说话，看上去有点让人讨厌的高傲。当我们向面前走过的漂亮女生吹口哨时，小明甚至懒得抬一抬眼。
如果他真有什么爱好，除了打飞机以外，便是下课的时候跑到学校的后花园里。有好几次我看到他对着万年青喃喃自语，或是与一只小鸟聊天。
那些鸟儿都不怕他，反而会停在他的肩头。
他真的活脱脱是个怪胎，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我心里总会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只是想走进他的世界里。
***
小明很快就被其他人孤立了。
一个总是显露出高傲的人自然会被其他人排斥，小明倒是毫不在意，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有时候甚至在花园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发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那是一种对外来者的不怀好意的眼神，有的时候他们凑作一团，好像在密谋着什么，偶尔还往小明的方向瞥一眼。
他们也许在策划着什么恶作剧吧。
小明仍然一无所知，我觉得应该去提醒他一下，我在花园里找到了小明，那时候他正在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与一只喜鹊交谈。
“小明。”我轻轻叫他的名字。
小明抬起头来，脸上划过被打扰的气恼，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嗯……”我变得吞吞吐吐，“你最近小心一点，可能……”
也许是不想再在这低气压的环境中停留，还没有说完，我便转身跑了。
***
小明浑身被脱得光光的，站在教学楼的楼顶。
他浑身都用绳子绑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往他身上泼了油漆，油漆上沾满了一根根羽毛。
两只手工拙劣的翅膀捆在他的身后，一群人站在他的身后，脸上都是邪恶的笑。
要去阻止他们。我顾不得多想，便往楼顶飞奔。当我打开天台门时，我看到小明用右手握着生殖器，正在打飞机。
“哈哈，你不是喜欢打飞机吗？”说话的是我们的班长，他把一块石子往小明身上狠狠砸过去，“动作快点！这样怎么能爽到？”
小明脸上很难有称得上表情的东西，看上去更像是处于入定状态，虽然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但却丝毫没有被欺辱的感觉。
有人拿出准备好的相机，给小明拍照。
“你们也适可而止吧！”我终于忍不住跑到小明面前，背过身对着那群人吼道。接着我转身把小明从地上拉起来，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
小明只是看了我一眼，我不清楚那个眼神的确切含义，但我心里却有一丝暖意淌过。
***
我们没有成为朋友，小明依旧习惯一个人在花园独处，只是偶尔相遇时，他的眼神会告诉我在他眼中，我与别人不一样。
那天周五，我与朋友正在酒吧，我喝了很多酒，却一个女孩也没有把到。我心里郁闷极了，就在我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听到从鼓膜传来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
我回到酒吧，试图向另一个女孩发动进攻，结果又以惨败收场。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迷迷瞪瞪地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过手机，一个沉静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
“请到我这里来。”对方说。
我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这是小明的声音。
“小明？！”
对方没有理会我的惊讶，只是重复了一遍，“请到我这里来，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说完地址，小明便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呆坐了半天，心里窜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今天可是小明的打飞机之夜啊，把我叫过去会是让我看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也笑了起来，我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那么一个酷人恐怕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吧。
正好，我也需要忘掉这糟糕的一晚。连招呼也没打，我便一个人径直走出了酒吧。
***
小明住在一个偏僻的地区，家里除了他，没有别的人。
“你好。”见到我，小明只是和我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讷讷地回答道。
“跟我来。”没有多余的话，他领着我穿过客厅，打开一扇密封很好的门，我们来到了他家的后院里。
“wow！”看到后院里的东西，我忍不住惊呼起来。
“成功了。”小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平静地说道。
“什么？”
“打飞机。”
“啊？”原来我眼前这一堆重型武器都是用来打飞机的，它们堆满了半个后院，一个导弹发射架摆在院子当中，呈七十度对着天空。
“你真的打了一架飞机下来？”我惊讶得张大嘴巴，我突然想到在酒吧里听到的那声巨响，也许就是飞机坠落的爆炸声吧。
“嗯。试了很多次呢。”小明走到导弹架前，抚摸着它说道。
“你疯了吧！”我的精神已经处于癫狂状态，“这些武器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做的。”小明说，“图纸和原料都有其他东西送来。”
他用了“其他东西”的表述方式，会是什么东西呢？
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些送图纸和原料的是哪些疯子，我只是想知道小明做着一切都是处于怎样的原因。
“为什么？”
“嗯？”小明似乎没有预料到我的问题，他轻微地歪着头，像是在思考我的话。
***
小明原本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但有一天，自己的妈妈却不辞而别，跟着一个飞行员跑掉了。
“别傻了。”听到我的猜测，小明宽容却坚决地否认道。
我没有再说话，等待小明揭晓谜底。
过了好半天，小明才缓缓开了口，“总而言之，人类是很讨厌的物种。”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显现出嫌弃的神色。
“你知道每年因为飞机而死掉的鸟儿有多少只么？”
对这个问题，我只能摇摇头。
“三千万只。”小明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算上被惊吓死亡的鸟，这个数字会更多。”
“所以，你讨厌飞机？”虽然这个数字的确很让人惊讶，但因此而将飞机从天上打下来，这未免也太过夸张了吧。
“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方便，而伤害无辜的鸟，人类这样做不是很自私么？”小明依旧缓缓地说着，语气里丝毫没有称得上感情的东西。
的确如此。但我心里依旧无法接受打飞机的做法。
“我喜欢鸟。”小明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句话中似乎带着浓浓的情感。
“我喜欢看到他们在天上飞的样子，有鸟死掉我会觉得悲伤。”
我的确能感受到小明的悲伤，但人呢？如果是人坠机死掉，小明就不会难过么？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小明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毕竟是人类先做的这一切。”
“而且，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了。”小明补充道。
我很难说清楚现在的感受，只能说小明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判断，接受是一回事，但认同是另一回事。
不夸张的说，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从遥远的地方有警笛传来，小明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对了，为什么小明会独独邀请我来呢？这个疑问一下子蹿进我的脑海，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只是因为我帮过他一次么？
***
从天空中俯瞰这个城市，我的确感觉到那光怪陆离的世界像是一个粗劣的梦境。
当翅膀我从背后长出来的那一刻，我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像现在这样飞翔在天空中，小明说得没错，在天上飞的样子的确美极了。
小明飞在我的身边，他对我笑笑说道：“其实那天我就发现了，你也是一只鸟。”
“有很多鸟藏在人类当中么？”我问。
“是的。”小明点点头，“不然恐怕人类会更加糟糕。”
我们不再扇动翅膀，只是在跟着风在天空中滑翔，风呼呼吹过我的脸，我心里像被彻底地清洗了一番一般，大脑里的所有思想都变得清澈透明。
我们做了一个漂亮的滑翔动作，接着往更高的地方飞去，这种感觉真的刺激极了，我们迎着风，小明冲我大声喊着什么。
“什么？我没有听清！”风将声音刮得支离破碎，我只能捕捉到词语的碎片。
这一次小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一字一句地向我喊道：“我说！我每一架飞机都是为你打的呀！”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收拢翅膀，向更高的地方冲刺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