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mbie

      Zombie 又在楼下院子喵喵叫了。
      我们家院子里常年有两只猫，一只叫prince的灰条纹母猫，另一只就是一身黑色绿眼睛身材彪悍的Zombie。这个二层小楼不断有人搬进来再搬出去，房客们来了又走，带走一些东西也留下一些东西。这两只猫就是被留下来的。主人走了，其他人虽然不赶它们走，但也从不让它们进屋，只有院子还是它们的地界儿。
      我刚搬进来的时候，在这里住得最久的德国室友就告诉我这两只猫的事，让我进门出门的时候一定小心。Zombie 在院子里游荡已经快五年了，而Prince 的主人刚走，它还不习惯，只要瞅着机会就还会跐溜一下窜进屋子。因为受够了去年合租室友那只被惯得一塌糊涂足不出户的猫，现在再加上这样的告诫，对它们两个我自然也就格外保持距离。Prince 还是会见人就粘，Zombie 不会，它只是冷冷地看着你，不远也不近。
      后来没过多久 Prince就不见了，再过了一阵子楼下的室友说，在家附近见过这只小母猫一次，她正大着肚子，看来是做妈妈了。
      Zombie一直都在，它很喜欢我们家那无人打理荒草丛生的院子，每天下午都会窝在那一丛香叶树下晒暖暖，舔着它破败不堪早已不再黑亮的毛打发时间。有时候去院子里晾衣服，从它身边走过，它只会懒懒地看我一眼，不跑开，可任凭我叫唤，它也不靠近。
      我不知道作为一只猫，对于生活它怎样反应，它是否爱，像我们一样爱？它是否恨，像我们一样恨？
      一次从外面回来，刚进院门儿就看见Zombie 正抓着一只鸽子。
      吃。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活生生的猎杀。它黑色的爪子按着鸽子壮股股的胸脯，我看不到鸽子的头，只有它不断挣扎扭动的身子还有周围一地的鸽毛。从脚下窜起的恐惧将我定在原地，脚步挪不开，眼睛也挪不开。Zombie头也不抬凶猛地咬着鸽子，直到它一动不动。然后它抬头看了我一下，依旧是冷冷的，它绿色的眼睛。这一抬头我看到了鸽子被咬掉半边羽毛还在的胸脯，我弯腰就吐。好像我自己满口血腥。
      从那以后，好一阵子进门我都绕道走，避开那地方。Zombie依旧在院子里散步晒它的太阳，依旧在那丛香叶树下，舔它破败不堪的毛。
      上一周在楼下住了四个月的荷兰男孩儿走了，紧接着新的室友搬了进来，一个高高大大很精干的法国女孩儿， Maryline。她之前家里有一只养了八年跟Zombie 一样的黑猫，因为这样的缘故她对Zombie 格外亲切，来的第二天就给它买了一只猫篮儿，放在窗子外给它睡。Zombie开始跟人亲近了，德国室友说昨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Zombie围着她转圈圈儿，咕噜咕噜地嗓子里边响着边往她的腿上蹭，眼睛里放着柔软的光。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Zombie呜呜地叫了起来，好像小孩子在哭。
      “不能和它太亲近了，不然它会老往屋里跑的。”这是后来大家讨论的结果。Maryline如果愿意可以养它，但条件是不能让它进屋。
      现在大概晚上八点左右，当Maryline的车声响起来的时候Zombie就开始叫，一直叫。就算Maryline进屋了，它还是叫，一直在外面叫，叫。
      今天是第三天了，Maryline的车声又响起来了，Zombie 又在楼下院子喵喵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