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没想到

壁炉里那根巨大的圆木已经烧了一个多小时，刚刚打开的时候，看到它徒有其表地躺在那儿，我又添了一根小点的圆木，顺便碰了碰它，轰地一下，外壳化为齑粉，只剩下零落的几块内核，闪动着温润的红光。
京都的写作，居然在接近半夜的时候结束了。
算算日子，从去年十一月上旬飞抵大阪，丹青接我住进东山高台寺，直到此刻，四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告一段落，只是没想到那么慢，期间经历各种事情的打扰，经历写不出来的困扰，都过去了。
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知道这个星期会结束，但不知道会在此刻，只是在两个小时前，还以为得两三天的时间。当然得修改，不过，大事已明，大事已明。
想到加西亚马尔克斯写完《百年孤独》的下午，手足无措地发呆，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没有喜悦和放松，只有茫然和空洞。
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只是有一点很清晰：舍不得睡觉。
房间外面安静极了，方圆几百米内，不会有人。刚刚出去时，看到月亮昏黄地挂在树梢，只是在一个小时前，它还在深夜的风声中发抖，会不会被乌云遮蔽？我想不会有人在如此空旷的夜晚关心它的境遇。
想到这部稿子跟随我游历的地方：北京郊外的村庄，前往安徽的火车上，淮南空旷的房间，蚌埠火车站边的麦当劳，零下三十度的哈尔滨，上海大雪的酒店，飞往各处的飞机上，昆明、丽江、香格里拉藏式的老房，老家自己的旧床，束河有秋千的客栈，⋯⋯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我常常在写作有了进展时，欣慰地跟自己说：稳健而缓慢地推进。
写完这一行，关了灯，看着火苗跳动，听它偶尔地“劈啪”，等这根圆木烧完，就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