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

7年前，看《孽子》并没能看完。
那时候范植伟初红，学校外面买盗版DVD的摊位上处处可见《孽子》，铺天盖地，想无视都难。买DVD之前，刚看完东京巴比伦和X战记，被星史郎那句“我.....你”虐得胸闷了好几天，但后来发现，《孽子》是一个更加残酷的故事，到弟娃死掉的那一集我终于扛不住地关掉了电脑。后来那套碟借给了同学，毕业时不知所终。
偶尔想起这部作品，时不时会有借小说来把结局读完的冲动，然而学校图书馆购入的白先勇全集里却没有收录白先勇这唯一的一部长篇。后来有认识的朋友见过白先勇，大概是牡丹亭签售的活动上，她因坐在第一排的缘故，清楚地看见白先生有上粉底、腮红甚至眼线，虽然早知其性取向仍隐隐惊骇，不过白先生非常和善、毫无名士架子，望之可亲。
上个月在图书馆闲转，意外发现《孽子》在架，立即欣喜地借回家，花了三天时间细细读完。
电视剧里花了不少篇幅的校园爱情，在小说中只是一章一页一个告示几百字而已，文字机械冷酷，仿佛命运之神无表情的脸，无端让人窒息。此后便是台北小公园里一群同性恋者的爱恨聚散，各种或隐忍或天真张扬的小人物在主角阿青的视角里逐一登场。他们辛苦地活着，身体与心灵都居无定所，唯一流传着的爱情则是以一种狰狞方式惨淡收场。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安乐居终也没能避开世俗的毒箭，成为治愈的乐土，直到最后的最后，读完几封信，我们也没能知道这几个孩子最后走向了何方。
现在开始懂了为什么要选范植伟来演阿青，眉眼周正、形色内敛，仍有一份脱不开的懵懂与青涩，最适合做第一个被揭开的伤口，带来长长久久的痛。白先勇曾经说过父亲可能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只是一直没有正面与他谈及此事，这种温和的说辞大家心知肚明。文中阿青的父亲、龙子的父亲、傅老爷子三者合一的话活脱脱就是一个白崇禧，再看小说标题，白先勇对父亲态度的揣测不言而喻。
白生于广州、长在台湾、学成美国，物质生活一直优涅。而《孽子》却能将各种底层小人物的穷困窘迫卑郁写得丝丝入扣，不得不折服于白的天赋与努力。读至中段时，忍不住想起了石田衣良的《池袋西口公园》系列，同样是浮游在暗处的亚社会，G少年是小世界的维护者与裁判者，更似黑色英雄；而孽子们则是挣扎在人生湍急河流上的浮萍，寻寻觅觅，不知道要将根落在哪里。据说现在台北，距离孽子一文初创20年后，依然有文中的小公园，陌生行人，只需三言两语就可以开始一段不知结局好坏的灵肉故事，社会并没有包容到消弭一切曲解与歧视，依然有许多孽子生活在暗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