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妹文——致祎

清明时节，天晴无雨，步出三尺有天光，落英满夹道，思汝华年如许，不复相见，再忆为梦。 幼吾三年，姊妹相称，总角至于豆蔻，相伴左右未曾废离，而今思却，东风亦无力。 汝幼聪慧，强记博识，吾每自叹弗如；行年渐长，愈清水芙蓉之态，又巧心慧言，人皆我见犹怜。是以吾每嗟叹：汝若生而至今，世人皆幸甚至哉！ 北人而南，心下无欢。久居燕赵之地，不服江浙之水，偏势单而孤，顽童作孽，汝心良善，不自言语，彼愈发猖狂，终至无状。吾无以查幽微，距今已两年。 幽闭之症，不知何起，舅父母不言自以处置，恨不早知不相见，见汝已成癫狂颜。汝仅善吾，多言自足，吾意汝安，未加详察，何其哀惭！ 闻吾名著金榜，汝拖病躯随舅父前往一观，自言：“阿姐甚好，一贯若此，吾亦何能？吾不能为也矣！”言毕涕泪如雨，吾知此于汝香消玉殒后，唯泣下号啕，不成言语。 汝之征，病心。心病者，非吾所致，然吾亦何敢推脱尽净？知汝病时，吾身在沪，汝不欲吾多烦累，惟休憩时致电问候尔，偏彼时琐屑烦杂，于汝怠慢多多，想来伤惭甚矣，无以言。 汝逝去年，约近诞辰，本欲前往庆生，谁料从此天人相隔。汝逝，吾不信，欲往吊唁，阻于亲族，是以吾意汝在，一如昨。去年今日，忽而痛哭，欲往归处，吾何迟迟来，恨矣！ 人说相思老，吾今念汝，汝不知，唤汝，汝不应，欲往寻汝，不知何处！ 朔风凛，佳人逝，病汝心者皆在斯，悔也？恨也？亲族冰炭，辗转经年，惜乎？哀乎？ 汝逝绝笔尚记：吾逝莫悲莫怅，风起拂汝面，风即吾；吾逝莫愁莫叹，雪落满汝身，雪即吾；吾逝莫伤莫念，从今而后，世上笑颜，皆为汝开。 又清明，拂晓无眠，过往廿载，皆成流年。 三月桃花盛，汝偏红颜逝，恨极宁波水，从此不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