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之长安往事

       旬阳人说祝尔康是古往今来最好抽的香烟，宝鸡人也说过类似的话；长安人说过，长安，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城市，然后很多城市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旬阳人恨宝鸡人，很多人恨长安城里面的人，旬阳人不恨长安城里面的人。
    旬阳王也不恨长安城，所以，那两个旬阳王最后都跑去那里——一个在他最风光的时候撩起牙，一个在他最落寞的时候拖着尾巴，像两条狗。
    不得不说说长安这个城市，它有一种淡淡的猥琐的气质。有个很猥琐的叫道格拉斯的说过：某外星人长命不死，他唯一的乐趣就是乘着飞船去鄙视宇宙中每一个的生物。长安城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不死，如果你是一头老黄牛，你就能看到这里到处都是古墓，满大街散发着绵绵的尸气，所以长安城里面没有活牛愿意进来，有的也都泪牛满面；如果你是个普通的人，你就会经常不自觉的跑到城墙脚下把自己的脸往灰色的城墙上蹭，直到蹭的满脸铁青为止，那个时候别人只能从砖缝里冒出的草，以及你脸上上火起的脓包才能感觉到一丝生气。能跑80迈的车在这里只能跑30迈，能保存2天的牛奶在这里可以放半个月……就这么一座死气的城，它500年前地震死了100万人没有人知道，它1200年前被洪水淹没也没有人知道。就这样一个老不死的用它的余生鄙视着每一个外来人，连诸侯国老大旬阳王也不例外。
    旬阳王第一次来这里，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你非要问我有多久……可能有王妃那么久。那天旬阳王穿着一件象征王室颜色的黄色，是t恤的，卡通的，前面好像画了一只猴子，脚上穿着一双别克牌凉鞋。
    那天他出了长安驿站——灰蒙蒙的城墙上是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长安人铁青着脸。
老实话他第一印象这里不好，这里遍地都是古墓钟楼跟城墙，那些存在了上千年的东西叫他一个帝王很没有存在感……这种飘乎乎的感觉总觉得在对他期待，在这里，在他身上，会发生些什么。
旬阳王来长安的时候，他还年轻，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他尾随王妃一路北上。刚到长安城，这里正在修地铁，他暗自嘲笑长安王的无知，因为他知道，长安地底下有一条暗河，河里面有蛟龙，虽然只是传闻没人见过，但是毕竟这是天下龙脉所在，如今却被挖断，天下势必大乱，长安城势必遭殃。想到这里，旬阳王眼眸子里面一片清明，浑不似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眼珠子里面浑浊贪婪之气的愣头青，因为他自以为看见了这个最古老的王国的终点。所以，旬阳《史书·往事往事》考证，早在那一年，旬阳王就决定要离开那里了。
    那件事是我编写的旬阳往事里面最后的一件了，因为旬阳王从旬阳出走的时候废了我史官之名，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就像他当年驸马爷荒淫无度，他废掉长公主婚事，让她改嫁一样。他怕我被束缚要给我自由。但是从那时候起我就成了一条丧家狗，蚂蚁说过：丧家犬也有乡愁……
旬阳王年轻的时候很自信，自信可以揣摩所有人所有物，因为连长安城下面的那条暗河都叫他发现了。可是他偏偏没有发现长安城上面有一条无形的暗河在等着他，就像一个陷阱一样，专门为他而设，专门为他在等，而且让这个原计划早点远离龙脉挖断生是非的长安城的强大的诸侯国王，在这条暗河里面浩浩荡荡的沉浮了那么多年才脱身。皇帝明显低估了长安城的威力，永宁、安远、安定、长乐四个大门一关，朱雀、朝阳、文昌、玉祥四个偏门一守，连个屁都出不去，他一肉身之躯想逃走门儿都没有。
    其实，这篇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却又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头——我再也不能写旬阳往事了，卡尔维诺写了一本小说，他的小说从每章读都能成一个小说，连起来也是一个小说。我原来计划，这篇就是整个往事的开头的，结果……我现在只能告诉我，那条暗河是什么……那条暗河是失去了对自己掌控的旬阳王的所有情绪那些情绪说来话长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他们是旬阳王的喜愁哀乐、阴晴圆缺、阳痿早泄、悲欢离合。
    有一年，我从东海归来，凌晨出了驿站一眼就看到城门楼子，凌晨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天边鱼肚微微泛白，这个时候那个城门就想一张很安静的笑脸，我突然没来由的一震悲从中来……他在欢迎我，我是客人了！这个地方，再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原来有个史官写到，九州之外，皆为蛮荒。我现在看到这句话就感觉好笑，最近，我就浪在这九州之间：徐青兖扬，早已经被如今沪苏宁杭压的喘不过气，但是往西望去，车马滚滚，哪有半个长安庄严之感。想到这里，我轻哼了下：长安之外，皆为蛮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