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怡帆的小姑娘

      怡帆已经去世了。严格说来，我并不认识这个小姑娘，远在天边的一个人：她原本住在北京，现在住在天堂。知道她源于网络，一年多以前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最早是从和菜头的博客里看到关于她的情况：病得很严重，需要一大笔钱去美国治病，她父母通过网络向社会募款。于是，通过博文中给出的链接，我看到了这个小姑娘。怡帆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总是笑盈盈的，即使病重到需要挂个氧气瓶维持生命，依然微笑着。募款网页的文字介绍是她爸爸写的，上面说怡帆得的是肺动脉高压，需要去美国德州儿童医院进行心肺移植，但需要50万美元的医疗费。页面上有很多怡帆的照片，也许就是她可怜可爱又坚强的样子打动了我，我当时捐了100元钱给她，虽然知道是杯水车薪，但算是对一个生命尽了绵薄之力。不过50万美元的确是个太大的金额，我当时有点怀疑靠着网友这么一点点的捐助，什么时候才能筹集到这三四百万人民币。
      之后，生活如旧，岁月静好。只是我偶尔会想起怡帆，挂念着这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筹够钱，有没有去美国……但奇怪的是，我一次也没有去那个网页看过。转眼到了2010年底，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让我们全家忙得不能消停，家人差不多把全副精力都集中到解决事情中去了，在一波三折、心力憔悴后，暂时的艰辛总算是过去了。2011开年的某一天，我忽然想起了怡帆，忽然很想知道她的近况，于是去了她的网页，但吃惊的是，网页上显示已是“此情可待成追忆”，怡帆的心脏已经永远停止跳动了。那一刻我伤感得哭了，那个5岁的小姑娘终究没能挺过来。
      网页上写着筹款、看病的全过程，怎样的艰辛，已不必再叙，这种艰辛，也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怡帆去的是波士顿儿童医院，那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儿童医院，怡帆的病后来确诊了，并不需要心肺联合移植，但要肺移植。移植手术很顺利，但术后康复却困难重重。其实，对于病人来说，手术本身并不是最难过的关，反而是术后康复艰辛异常，在术后病人的床前守护过，我才有这样的深刻体会。手术成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康复才是一场硬仗，孤军作战，非赢即输，没得妥协。怡帆很勇敢，每一场战役都赢得非常漂亮，最后的结局，海明威已经说过了，你能摧毁一个人，却不能打败他。能做的都做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也只能这样了。有些事没理由的，命运的力量真的很强大。
 
      我由衷敬佩怡帆的父母，如果没有他们的坚忍和义无反顾，怡帆可能早就走了。我也看到网上有些言论从“利益最大化”提出对他们的质疑，这种言论早就不新鲜了，什么为了一个没有希望的小孩，花费这么大笔资源，真是不值，这笔钱放到其他地方，能救更多人云云，相似的言论从来不绝于耳，也没什么好辩驳的。说这些话的大概没有经历什么大的人生波折，因为哪怕经历过一次跟亲人相关的磨难也好，波折也罢，在害怕失去的心情中，他就能看出这种言论的无意义和残酷。父母对儿女的爱，简直就是一种本能，根本没得选择，就如同救一个落水的人，所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把他带到岸边。 况且利益最大化的算法并不适用于爱的领域，这也是为什么这个领域能屡屡创造出奇迹的原因。而我觉得，怡帆他们一家人已经创造了奇迹，很多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们都一一做到了；看似不可能克服的困难，他们都一一扛过。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他们已经尽全力了。
      我现在还能想起怡帆微笑的样子，仿佛从未经历过磨难，一派天真纯净的微笑。对于在生命最后时刻还能保持如此微笑的小姑娘，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生命的强度和韧性超过了很多人。生命自然不能超越死亡，但绝对能超越生存。怡帆于2011年1月18日早上7：26离世，都这么久了，我想她早就到天堂了吧。
p.s.当初怡帆的求助网页：http://www.help-yifa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