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GS海度同人」Invincible
故事背景放在70~80年代的德国。因为三轮说故事在德国嘛。
警告：角色死亡有，虐。
分级：NC-13
「医院系列之一」Invincible
————
他坐在蓝色塑料椅上，手指紧紧揪住自己膝盖处的布料，青筋暴起、指尖泛白。
他的身体突然崩坍下去，手垂到了地上，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阴霾。
————
“来人啊！”海涅叫着，“来人啊！”他瞥了一眼医院大厅墙上挂着的钟。四点三十七分，天还大部分黑着。他又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啊！！！枪伤！”
他叫着，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恐惧。怀里抱着的人对面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他长长的橙色头发遮盖住他半边脸庞。到处都是鲜血，巴度头发上、脸上、身上。自己身上也是。海涅感觉到又有几滴这种粘稠的液体打上自己的鞋面。
两个护士急急忙忙冲过来，推着一台滑动病床，示意海涅把他放上去。他一放下，两个护士便抓着滑床边的铁杆奔跑起来，轮子在瓷砖地板上压出了“咔当咔当”的声音，回荡在此时相对空旷的医院里听起来尤为响亮，护士用对讲机叫医生准备。
清创结束。护士走出来，告诉他巴度现在失血很严重，他刚刚抱他的姿势使得他体内的子弹移位，导致下腔静脉其中一根支脉破裂，只能通过深静脉穿刺建立静脉通道，情况很危急。手术刚刚开始。
然后呢？
什么都不记得了。都是一片空白。脑中只有过了很久很久以后，窗外灰蓝色的天空。他没有任何他妈的预感，只是手心一直冒着汗。牧师站在他身边，手杖戳在地板上。
医生走出来时嘴角紧绷，他摇了摇头，迸出残忍的一句话：“我们已经尽力了。”
————
他支起身子，把脸埋在双手中，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但是没有眼泪。他曾经向自己发过誓，在莉莉离开他之后再也不为任何人哭泣，但现在他却希望自己没有干过这种蠢事，那样的话，巴度如果现在真的来到了自己身边，还能看到他的悲伤——巴度曾经一边扒着意面一边说：“我肯定不会上天堂，就算是有那个资格也不去。那里肯定没有烟啊！……还不如呆在你左右。你看不到我也没关系，我看得到你就好了嘛。”
如果他现在来到了自己身边……？海涅突然一下子抬起头。啊，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摇着手说：“这又没关系，我总是还在的。”然后会笑得一片灿烂，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海涅伸出手，好像是可以触到他一样。
然后他的手又坠下去。
————
海涅突然被一种沉重的无力感笼罩了，他很熟悉、也很恐惧“尽力”的意思。不知为什么，他没有所谓难以忍受的肝肠寸断的痛楚，也没有所谓回忆着巴度的音容笑貌，他只是迷茫地望着走廊窗外的天空。医院边一栋小楼顶上，有人的轮廓。
他靠过去，手贴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却又发现那个身影一动也不动。
——啊，他想起来，是医院附带的礼拜堂。顶上的那座雕塑，好像是白色大理石制的圣母象。他又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圣母身后是一个光环，张开双臂，拥抱世人。不过从自己的角度——医院西翼底楼，只能看见圣母的背影。他阴阴地笑了笑。这算什么？无法得到庇护的一隅？
护士被无菌区突然闯入的外人吓了一大跳。而闯入者无视了她们的反应，只坚定地说一句话：“让我见他。”
巴度和好多人一起，躺在一个房间里，一张白布盖住了全身。但他的长头发还是一样地披散到铁床之下，还是一样地显出有光泽的橙色，还是一样地打着结。
护士走到远处，给了海涅一小段私密的时间。他上前，揭开那块白布的时候他几乎泛出浅浅的笑意。
然后他狠狠地闭紧了双眼，又睁开，注视着躺在那里的人。
人们说人死去时就像他熟睡后，是绝对的谎话。才这么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已不象那双绿瞳能睁开时的样子了，他的嘴唇不再是美好的深粉色，他的耳朵上青色和紫色的脉络都看得清。
最重要的是他的表情。巴度熟睡的时候，总是微笑着。那个俏皮的角度，自己怎么都学不来。
海涅伸出手，在半空停了一阵，还是贴上了巴度冰冷的脸，把他脸上的血迹擦掉了，于是他看起来真的有些像睡着的样子了。
海涅的动作很轻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几乎是怕伤着他似的。海涅一边这么做着，一边想，自己要是在他还能笑的时候就让他知道自己也是能够温柔的，那该多好。
背后传来了拐杖和皮鞋的声音。于是他立即放下了手，等着牧师开口。而牧师始终没有跟他说过一个字，直到几天后。
葬礼前一天，牧师让海涅去弄些白玫瑰来。
海涅有些迷茫，他在心里考虑着是不是去殡仪馆，最后他还是去了花店。花店离巴度的杂货商店并不远，但是海涅刻意绕开了那里。
花店里的女人的笑容很美，但那头发的色彩和弧度让他忍不住想起“母亲”。她白皙的手指伸进花束间，将凋零的叶片挑去。他退开一步，小心地不接触到那女人，问：“你们这里有没有白玫瑰？”
花儿总是美的，哪怕是谢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去指点。他们完成了使命，于是他们离去了，带着骄傲、在盛年之时，离去了，留给人一个美好的幻影。
他们没有很多白玫瑰，于是海涅只要走了他们仅有的几朵，又带走了一些白色的花瓣。那几朵花儿尚未开苞，就要被埋葬了——海涅有些为他们感到有些哀伤。
临走前，花店的女人又摘下一朵深红色的蔷薇花，顺手插进海涅的衣领，吓得他猛地抖了一下。她笑了：“这个颜色，很衬你的眼睛……上苍保佑你们。”
于是海涅提着花，决定去看一下巴度的店铺。
店门关着——其实已经关了不止两周了——玻璃上积了一层灰。海涅看了看头上还拉着的遮雨棚，觉得以前自己从没注意到他这里也有这东西。不过说起来，确实，自己又来过几次呢？
他站在那里看着玻璃中映出的自己，沉默了一阵，又转过头，继续赶路。
葬礼上，只有三个人：海涅、牧师、妮尔。他们没有发讣告，也没有告诉任何外人。
橙发的青年躺在那里。他曾经开玩笑说这个城市是他的棺材，而今天，他就这么沉默地、平静地躺着。他的肤色被化成平时的样子，长发被重新洗过，颜色还是很挑，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右眼上的眼罩仍好端端带着。他的两把冲锋枪放在手边，随他一起下葬。牧师选的棺材很合适，大小刚刚好，这片地也是他挑的，教堂后的那片墓地中一个比较僻静的位置。牧师没有做惯例性质的祷告，就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看着这一切。
哐、哐、哐。
长铁钉将盖子封死，入土便是六尺之下。
巴度的墓简单而又朴素，一个两英尺长的十字架安置在底座上，简单地刻着Baduo Nails. Wir alle lieben dich so viel.（注1）.连生平都一字不提。
“去看看他的房子吧。”
“嗯？为什么？”海涅觉得有些突兀。
“按照他留下的话，他的所有遗产都归入你名下。所以，那房子、杂货铺和他的银行帐户现在都是你的资产了。”
“什么？哦……天啊。”
“钥匙在这里。”牧师张开手，将那片金属递给海涅。
这间房里还到处是有人居住的气息，换个词说，烟味。办公桌上、地板上所有东西放得一团糟，那些四个马克一包、拆过的没拆过的烟盒子堆得到处都是，墙上的灰色板子贴满了照片和便条——他注意到有一个用很粗的笔写的“Besser spät als nie（注2）！”，不禁笑出了声——烟灰缸里的烟头也堆满了。海涅摇了摇头，走进去，他的皮鞋在木地板上压出了“吱嘎”一声。
进门左手便是一个特别的房间，海涅走进去，很暗。他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他知道这里是暗房，巴度曾经和他提过——“有些东西根本不可能拿出去印，不是？”——但是他事实上从没来过。木制的小桌上放着圆形的显影罐，一边是一瓶溴化银溶液，椅子上还搁着一盆水，在墙角是一台上光机。海涅走向办公桌，旋开昏暗的灯。灯很特别，左红右绿，方形。他多看了一眼，又移开眼神。
他几乎可以看见巴度带着笑意站在这里，手里熟练地卷着胶片的样子。他笑了，然后关上了灯，缓慢地走了出去。
他向卧室走去，窗帘还合着，室内的光线很不好。海涅还记得巴度为了休息日能睡个好觉专门加了一层遮光布。那件迷彩夹克就那么扔在地板上，他将它捡起来，把头埋进去。
布料混合这烟和汗水气味，还有些特别的，属于那人的特别的味道。
海涅心中涌起一种冲动，他走到床边，将鞋袜脱下，躺倒在床上——看起来床已经一百年没有铺过了——嗅觉带着记忆一下子席卷而来，像洪水一样将他整个淹没了。
后来他似乎睡着了，梦中像是有一片红黄紫纠缠交杂，分辨不清。
牧师递给他那台时不时就出现在眼前的相机，他一愣，接过去。海涅打开它，相机里有数不尽数的照片：委托的任务、自己的房间和杂货店、美美大笑、妮尔穿漂亮的裙子、甚至牧师坏笑的样子都有。但是占了绝对最大比例的，还是他，海涅。
海涅愣住了。
他吃饭睡觉看书，他和妮尔在一起，他和牧师拌嘴，他走在街上，他用双枪开火，还有他刚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和巴度深吻的照片，甚至是更难以启齿的，比比皆是。
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他竟然拍了这些。
牧师看着他，一边的女孩扇了扇翅膀。
“……他以前说过，这个留给你。”牧师指着相机，又取出一个信封，“还有这个，我从他的衣服里面找出来，夹在他笔记最后一页的，或许你应该看一下。”
海涅用颤抖的双手打开，掏出里面那张纸，有一角浸了血，黑色、干脆。令人惊讶的是，上面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只有密密麻麻错乱的同一个单词：
Haine Rammsteiner
有的只有Haine，有的是他的全名，有的仅仅才两个字母H.R，有的笔画深得穿透纸背，有的只是淡淡的痕迹。
那是巴度的字迹，不可能会有错的。
最下面，很小的一片地方，写了一句话：
Together We Are Invincible（注3）.
——巴度曾经跟他说过这句话，海涅只是眯眼看着他，没有回应。
是海涅不懂的英文呢，但他却分明知道了那是什么意思。
“一共2马克86芬尼，找零，呃，14芬尼。谢谢！”
“大哥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那个像我姐姐一样头发长长的哥哥去哪里啦？”
“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海涅看着这孩子，苦涩地笑了，“而且不会回来了。”
“诶？”孩子明显失望了，“那我能去找他吗？”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去的……我们所有人。”
-Fin-
注1.Wir alle lieben dich so viel：德语，我们都如此之深地爱着你。
注2.Besser spät als nie：德语，迟到总比不到好。
注3.Together We Are Invincible：英语，我们在一起是无往不胜的。
咱英文不好，德文更不好……都是凑合出来的哈哈= =
警告：角色死亡有，虐。
分级：NC-13
「医院系列之一」Invinci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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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蓝色塑料椅上，手指紧紧揪住自己膝盖处的布料，青筋暴起、指尖泛白。
他的身体突然崩坍下去，手垂到了地上，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阴霾。
————
“来人啊！”海涅叫着，“来人啊！”他瞥了一眼医院大厅墙上挂着的钟。四点三十七分，天还大部分黑着。他又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啊！！！枪伤！”
他叫着，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恐惧。怀里抱着的人对面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他长长的橙色头发遮盖住他半边脸庞。到处都是鲜血，巴度头发上、脸上、身上。自己身上也是。海涅感觉到又有几滴这种粘稠的液体打上自己的鞋面。
两个护士急急忙忙冲过来，推着一台滑动病床，示意海涅把他放上去。他一放下，两个护士便抓着滑床边的铁杆奔跑起来，轮子在瓷砖地板上压出了“咔当咔当”的声音，回荡在此时相对空旷的医院里听起来尤为响亮，护士用对讲机叫医生准备。
清创结束。护士走出来，告诉他巴度现在失血很严重，他刚刚抱他的姿势使得他体内的子弹移位，导致下腔静脉其中一根支脉破裂，只能通过深静脉穿刺建立静脉通道，情况很危急。手术刚刚开始。
然后呢？
什么都不记得了。都是一片空白。脑中只有过了很久很久以后，窗外灰蓝色的天空。他没有任何他妈的预感，只是手心一直冒着汗。牧师站在他身边，手杖戳在地板上。
医生走出来时嘴角紧绷，他摇了摇头，迸出残忍的一句话：“我们已经尽力了。”
————
他支起身子，把脸埋在双手中，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但是没有眼泪。他曾经向自己发过誓，在莉莉离开他之后再也不为任何人哭泣，但现在他却希望自己没有干过这种蠢事，那样的话，巴度如果现在真的来到了自己身边，还能看到他的悲伤——巴度曾经一边扒着意面一边说：“我肯定不会上天堂，就算是有那个资格也不去。那里肯定没有烟啊！……还不如呆在你左右。你看不到我也没关系，我看得到你就好了嘛。”
如果他现在来到了自己身边……？海涅突然一下子抬起头。啊，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摇着手说：“这又没关系，我总是还在的。”然后会笑得一片灿烂，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海涅伸出手，好像是可以触到他一样。
然后他的手又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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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涅突然被一种沉重的无力感笼罩了，他很熟悉、也很恐惧“尽力”的意思。不知为什么，他没有所谓难以忍受的肝肠寸断的痛楚，也没有所谓回忆着巴度的音容笑貌，他只是迷茫地望着走廊窗外的天空。医院边一栋小楼顶上，有人的轮廓。
他靠过去，手贴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却又发现那个身影一动也不动。
——啊，他想起来，是医院附带的礼拜堂。顶上的那座雕塑，好像是白色大理石制的圣母象。他又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圣母身后是一个光环，张开双臂，拥抱世人。不过从自己的角度——医院西翼底楼，只能看见圣母的背影。他阴阴地笑了笑。这算什么？无法得到庇护的一隅？
护士被无菌区突然闯入的外人吓了一大跳。而闯入者无视了她们的反应，只坚定地说一句话：“让我见他。”
巴度和好多人一起，躺在一个房间里，一张白布盖住了全身。但他的长头发还是一样地披散到铁床之下，还是一样地显出有光泽的橙色，还是一样地打着结。
护士走到远处，给了海涅一小段私密的时间。他上前，揭开那块白布的时候他几乎泛出浅浅的笑意。
然后他狠狠地闭紧了双眼，又睁开，注视着躺在那里的人。
人们说人死去时就像他熟睡后，是绝对的谎话。才这么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已不象那双绿瞳能睁开时的样子了，他的嘴唇不再是美好的深粉色，他的耳朵上青色和紫色的脉络都看得清。
最重要的是他的表情。巴度熟睡的时候，总是微笑着。那个俏皮的角度，自己怎么都学不来。
海涅伸出手，在半空停了一阵，还是贴上了巴度冰冷的脸，把他脸上的血迹擦掉了，于是他看起来真的有些像睡着的样子了。
海涅的动作很轻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几乎是怕伤着他似的。海涅一边这么做着，一边想，自己要是在他还能笑的时候就让他知道自己也是能够温柔的，那该多好。
背后传来了拐杖和皮鞋的声音。于是他立即放下了手，等着牧师开口。而牧师始终没有跟他说过一个字，直到几天后。
葬礼前一天，牧师让海涅去弄些白玫瑰来。
海涅有些迷茫，他在心里考虑着是不是去殡仪馆，最后他还是去了花店。花店离巴度的杂货商店并不远，但是海涅刻意绕开了那里。
花店里的女人的笑容很美，但那头发的色彩和弧度让他忍不住想起“母亲”。她白皙的手指伸进花束间，将凋零的叶片挑去。他退开一步，小心地不接触到那女人，问：“你们这里有没有白玫瑰？”
花儿总是美的，哪怕是谢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去指点。他们完成了使命，于是他们离去了，带着骄傲、在盛年之时，离去了，留给人一个美好的幻影。
他们没有很多白玫瑰，于是海涅只要走了他们仅有的几朵，又带走了一些白色的花瓣。那几朵花儿尚未开苞，就要被埋葬了——海涅有些为他们感到有些哀伤。
临走前，花店的女人又摘下一朵深红色的蔷薇花，顺手插进海涅的衣领，吓得他猛地抖了一下。她笑了：“这个颜色，很衬你的眼睛……上苍保佑你们。”
于是海涅提着花，决定去看一下巴度的店铺。
店门关着——其实已经关了不止两周了——玻璃上积了一层灰。海涅看了看头上还拉着的遮雨棚，觉得以前自己从没注意到他这里也有这东西。不过说起来，确实，自己又来过几次呢？
他站在那里看着玻璃中映出的自己，沉默了一阵，又转过头，继续赶路。
葬礼上，只有三个人：海涅、牧师、妮尔。他们没有发讣告，也没有告诉任何外人。
橙发的青年躺在那里。他曾经开玩笑说这个城市是他的棺材，而今天，他就这么沉默地、平静地躺着。他的肤色被化成平时的样子，长发被重新洗过，颜色还是很挑，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右眼上的眼罩仍好端端带着。他的两把冲锋枪放在手边，随他一起下葬。牧师选的棺材很合适，大小刚刚好，这片地也是他挑的，教堂后的那片墓地中一个比较僻静的位置。牧师没有做惯例性质的祷告，就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看着这一切。
哐、哐、哐。
长铁钉将盖子封死，入土便是六尺之下。
巴度的墓简单而又朴素，一个两英尺长的十字架安置在底座上，简单地刻着Baduo Nails. Wir alle lieben dich so viel.（注1）.连生平都一字不提。
“去看看他的房子吧。”
“嗯？为什么？”海涅觉得有些突兀。
“按照他留下的话，他的所有遗产都归入你名下。所以，那房子、杂货铺和他的银行帐户现在都是你的资产了。”
“什么？哦……天啊。”
“钥匙在这里。”牧师张开手，将那片金属递给海涅。
这间房里还到处是有人居住的气息，换个词说，烟味。办公桌上、地板上所有东西放得一团糟，那些四个马克一包、拆过的没拆过的烟盒子堆得到处都是，墙上的灰色板子贴满了照片和便条——他注意到有一个用很粗的笔写的“Besser spät als nie（注2）！”，不禁笑出了声——烟灰缸里的烟头也堆满了。海涅摇了摇头，走进去，他的皮鞋在木地板上压出了“吱嘎”一声。
进门左手便是一个特别的房间，海涅走进去，很暗。他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他知道这里是暗房，巴度曾经和他提过——“有些东西根本不可能拿出去印，不是？”——但是他事实上从没来过。木制的小桌上放着圆形的显影罐，一边是一瓶溴化银溶液，椅子上还搁着一盆水，在墙角是一台上光机。海涅走向办公桌，旋开昏暗的灯。灯很特别，左红右绿，方形。他多看了一眼，又移开眼神。
他几乎可以看见巴度带着笑意站在这里，手里熟练地卷着胶片的样子。他笑了，然后关上了灯，缓慢地走了出去。
他向卧室走去，窗帘还合着，室内的光线很不好。海涅还记得巴度为了休息日能睡个好觉专门加了一层遮光布。那件迷彩夹克就那么扔在地板上，他将它捡起来，把头埋进去。
布料混合这烟和汗水气味，还有些特别的，属于那人的特别的味道。
海涅心中涌起一种冲动，他走到床边，将鞋袜脱下，躺倒在床上——看起来床已经一百年没有铺过了——嗅觉带着记忆一下子席卷而来，像洪水一样将他整个淹没了。
后来他似乎睡着了，梦中像是有一片红黄紫纠缠交杂，分辨不清。
牧师递给他那台时不时就出现在眼前的相机，他一愣，接过去。海涅打开它，相机里有数不尽数的照片：委托的任务、自己的房间和杂货店、美美大笑、妮尔穿漂亮的裙子、甚至牧师坏笑的样子都有。但是占了绝对最大比例的，还是他，海涅。
海涅愣住了。
他吃饭睡觉看书，他和妮尔在一起，他和牧师拌嘴，他走在街上，他用双枪开火，还有他刚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和巴度深吻的照片，甚至是更难以启齿的，比比皆是。
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他竟然拍了这些。
牧师看着他，一边的女孩扇了扇翅膀。
“……他以前说过，这个留给你。”牧师指着相机，又取出一个信封，“还有这个，我从他的衣服里面找出来，夹在他笔记最后一页的，或许你应该看一下。”
海涅用颤抖的双手打开，掏出里面那张纸，有一角浸了血，黑色、干脆。令人惊讶的是，上面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只有密密麻麻错乱的同一个单词：
Haine Rammsteiner
有的只有Haine，有的是他的全名，有的仅仅才两个字母H.R，有的笔画深得穿透纸背，有的只是淡淡的痕迹。
那是巴度的字迹，不可能会有错的。
最下面，很小的一片地方，写了一句话：
Together We Are Invincible（注3）.
——巴度曾经跟他说过这句话，海涅只是眯眼看着他，没有回应。
是海涅不懂的英文呢，但他却分明知道了那是什么意思。
“一共2马克86芬尼，找零，呃，14芬尼。谢谢！”
“大哥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那个像我姐姐一样头发长长的哥哥去哪里啦？”
“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海涅看着这孩子，苦涩地笑了，“而且不会回来了。”
“诶？”孩子明显失望了，“那我能去找他吗？”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去的……我们所有人。”
-Fin-
注1.Wir alle lieben dich so viel：德语，我们都如此之深地爱着你。
注2.Besser spät als nie：德语，迟到总比不到好。
注3.Together We Are Invincible：英语，我们在一起是无往不胜的。
咱英文不好，德文更不好……都是凑合出来的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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