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未待续完）
好吧，争吵总是在所难免，尤其是当地铁站一下子涌进了几千人的时候，不会每个人都能心平气和整齐排列的候车，大多数都是火急火燎的，即便是没有什么大事或有充足的时间，也不甘愿落在他人之后，倘若看到原本走在身后的人赶超上来，挤在前面，多多少少会心生不悦，脾气暴躁者多半会使用语言暴力。我就是这么被杀红了眼似的人潮推挤着，倘若我再不用力争取，我将被甩回岸上，等待下一个风口浪尖。于是乎，我也必须拥有杀红了眼的气势，一鼓作气，跟他们拼了！！
事情通常就是这个样子。人类史群居动物，取大多数人的习性作为统一标准，稍有偏差定会被视为异类遭受排斥。
甘蓝不这么认为，她说人要为寻找出路而活着。
她称自己是卡列宁，称我是托马斯。她俨然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一字一句的背了下来。我不能理解她为何把自己定义成我的小狗。没错，卡列宁是书中托马斯送给特蕾莎的小狗，是他们的小狗。我在甘蓝预备离开我的下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询问她这个问题。她久久不回答，像是在做一个深刻的思考与冥想。盘腿坐在床上，延伸手臂，紧闭双目，她每日四十分钟的瑜伽。
“因为卡列宁是书中完全不用承受生命之重轻的家伙，她只是被赋予而已。”
据闻这是甘蓝生前最后一句话，之后她便偷偷的穿上我的桃红色的麻布长裙去了地铁站，在列车闪着耀眼的黄色光束狂奔而来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冲破满腹抱怨的重重人群，跨过黄线，纵身跳下。
卡列宁是第一个死去的，在托马斯和特蕾莎的意外事故之前。我多少为此有些欣慰，起码不用担心如果卡列宁好好活着，她日后的生活如何；也为如此安详的结局感到欣慰，让特蕾莎有了一个自始至终全然归属的托马斯。从何处来终将于何处。
我终归不是托马斯，不是用文字拼接的男子。我是可能呼吸，四肢健全，月经正常，食欲性欲俱佳的年轻女子。甘蓝亦是女子，曾是活生生，大口吃肉，喝酒过敏，失恋时候哭的死去活来的年轻女子。
然而她这么一下子不知所以的自杀之后，我越来越认为她不过是由文字拼接而成的任务，是足以虚构摄像，适用于任何文学作品中的年轻女子。
很多人，年长者，年幼者，同龄群体，我所认知的不认知的群体，还有黑漆漆冷冰冰的镜头好像执行死刑的枪口对准我的太阳穴预备扣动扳机。
他们不停的重复质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想问。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没有原因与答案，而人们却需要一个答案来杜撰一段历史。
于是他们说，甘蓝死于绝望。她对人世绝望，如同她非主流的作品，里面充斥着吗啡，性交和暴力，活生生的慢性屠杀的写照，而她彻底的绝望来自于她的朋友，她唯一的最后的朋友，她的朋友也是她的爱人。甘蓝是双性恋，她爱着一个男子，而后又爱上了一直在她身边的唯一的朋友，她以为这样便可以很安逸的拥有两个人，两份爱；然而她那个唯一的最后的朋友和她的男人走在了一起，抛弃了甘蓝，并且孕育了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于是甘蓝选择在他们即将举行婚礼的前期，用死唤起他们的愧疚，用死结束她超越人生的痛苦。
我看着报纸上，网络上各式各样华丽丽的答案，我也在寻找最可靠的答案。
甘蓝说人是为了寻找出路而活着。那么她的出路是死亡，还是迷了路？
我怀念我那条桃红色的裙子，怀念我穿着它和甘蓝穿梭于大街小巷，被人们瞩目。如今那裙子已混着甘蓝的血肉，化作春泥。
如今我穿着黑色的衣裤，不知是什么质地的衣裤，他们在风中显得轻飘飘的，但是在葬礼上却显得很得体。
我认得她的父亲，即便是葬礼当天，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依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他只是站在那，就好像站在另外一个毫不相关的空间里一样。甘蓝的亲戚们，还有一些跟她一样的写书的，甘蓝是这么称呼自己和同业者，以及记者，合作的出版社的编辑，粉丝，总之是一群和甘蓝毫无直接关联的人群。
在那群乌黑八七的人群中，我没能看到小亮。他的手机从几天前就再也无法接通，我并不意外失去这个人的联系。他一直喜欢用逃避来面对现实，他的脸总写满了苍白和无助，就好像一直躲在阳光无法穿透的子宫中造就的一般。他只是在葬礼之后的午夜，在我正在梦中行走的时候，他用公用电话打给了我。那一头是雷雨交加的生动，我揉揉眼睛，试图判断隔着窗帘的外面是不是如同他那边的声响。
“对不起，季恩。这几天我快被媒体那群人逼疯了。公司也去不了，连老家也被围住了。”他声音断断续续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不曾入眠，并吸食大量的烟草。我也依稀可以想象出，他低着头，一手持着话筒，一手在放置电话的桌子上比划着自己说出的字，这是他奇特的习惯。
“我晓得，我们都一样。”我还想继续说，但是我没有逃走。可我没有说，因为我从他当初不愿意告知甘蓝我们两人交往时就知道，他只会用逃走这一种方法选择人生。
“葬礼已经结束了吗？”他说。
“是的，昨天。”我抬头看了下时钟，凌晨2点50分。
“哦，抱歉，我没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我犹豫了下，然后说：“还是等你回来了吧。”
“好，那就这样。”
我正预备要挂掉，他那边突然提高了嗓门，叫住了我。
“季恩，我妈有打电话给你吗？”
“有的。”大约3小时前，也就是我马上要睡觉的时候，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通话。一个找不到自己儿子的母亲，将这一切烦恼全部归结于我这个未曾蒙面的女生。
“她说了什么？”
“她问你在哪？”我没有打算告诉他，他的母亲以为我藏起了他的儿子，甚至可能杀害了他的儿子，就像她认为我也杀害了甘蓝。他母亲认为这一切的起因就是由于我当了他儿子和甘蓝的小三。她母亲还喋喋不休的把我和她丈夫的情妇混淆在一起。最后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把我的丈夫和孩子还给我这样的话。我甚至有一丝丝想因为为这个女人流下同情之泪的冲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听到了响雷。
“麻烦你帮我跟我妈说，我暂时在外面呆阵子，就当度假了。我会跟她联系的。”
“好像是逃犯一样。”我笑了出来。他最后的话真的很像一个刚杀了人逃逸之后打给情人的话语。
小亮杳无音讯的一个月，世人还是没有放过已去的甘蓝。无论我走到哪里，在做什么，关于她的消息就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在书店里看到她的几部作品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打开电脑弹出的新闻是关于某某明星回忆和甘蓝接触的趣事或爆料关于她所谓不为人知的秘密，地铁里也会听到放学的孩子们在议论纷纷，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我专注着翻译着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一时间什么也就不顾了。
可是我很难无视掉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论，也因为那些言论开始怀疑我认识的甘蓝到底是什么样子。所谓谎话说一千遍既是真理，所以那些强加于人的标签渐渐鲜活起来，他们围绕着甘蓝的身体在跳舞，在我的脑海中重新为她编织新衣，改换发型，涂掉橙色的口红。
我再次和小亮取得联系是通过第三个人，这个人在登门拜访之前特意通过邮件与我沟通，我委实有点吓到，因为他似乎是明白我为了躲避有关甘蓝的一切而拒绝陌生电话，QQ好友请求，微博私信以及任何可以找到我的在线联系方式。唯独邮箱，我只用于跟翻译公司沟通的邮箱是我每天必登录和查询信息的地方。他能够精确的找到唯一可能联系到我的途径，仅此一条，我便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季恩：
你好。
非常冒昧的打扰你。我是XXX出版社的杜文，我想你可能对我们出版社有所了解，毕竟我们跟甘蓝合作过几本书，而且我本人也跟甘蓝打过交道。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出版关于甘蓝的生平传记，希望能够借助你的力量。
明天上午10点我会登门拜访，请留意。
对了，为了保证你愿意开门，我这里有小亮的最新消息。
杜文
这邮件写的简单又粗暴，而且最后一句摆明了是在掉我胃口，我对这个叫做杜文的人立刻挂上了丝丝敌意，想着第二天还是置之不理的好，但是又对于最后一句话耿耿于怀。
于是第二天我在9点就爬了起来，了无睡意，通常在没有活干的日子里，我喜欢睡的更久一些，错过早饭时间，和甘蓝去吃个上午饭或者午饭一类的，下午再开始计划这一天的安排。这一天，我在9点的时候从冰箱里找到了麦片和苹果，早饭吃的毫无乐趣。时针走到10点，我有意无意的望向大门。我和甘蓝住的房子是一个拥有硕大客厅的两居室，两个卧室面积大小一致，客厅被家具划分出了阳台及餐厅的格局，房东留下了一套配备组合音响的64寸电视和真皮沙发，而电视基本上常年安静的挂在墙上，我习惯蹲在沙发前面把电脑摆在茶几上工作，而甘蓝时常躲在自己房间里，她没有灵感的时候会走出来，坐在我们吃饭的餐桌前，或者挤过来蹲在我身边，或是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此刻我依然雷打不动的蹲在沙发前，时不时的瞄着紧闭的大门。
门铃就在10点的时候准时响起，就好像提醒着我，现在时间10点整一样。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想要开口询问是谁，但是在声音发出的一瞬间反应过来，阻止自己。门铃响了3遍，然后一个干脆且明亮的声音在门外说：“季恩，你好。我知道你在家里。请不要害怕，我和那些死缠烂打，空手套白狼还搬弄是非的小报记者不同。我今天过来更多的是希望你能更近一步的了解甘蓝，不，应该说我们一起更近一步的了解甘蓝。我这里也有一些关于她的事情。还有我想，你其实联系不上小亮吧，小亮.....”
我打开了门，看到了声音的来源，这个不紧不慢，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的来源。和想象的不同，门口站着一个梳着小辫的瘦高个，无框眼镜后面的小小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闪现一丝光芒，不，应该是看到猎物落网的喜悦神色。略微凹陷的两腮，微微上翘的猫型小嘴配上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也无法掩盖的单薄身材是如何发出如此高康洪亮的声响的？
“季恩你好，我是xx出版社的杜文，这是我名片。”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完全不见他有掏兜的动作，但是名片却双手奉上摆在眼前。
我接过来，礼貌的扫了一眼名片上的信息，这家出版社我早有耳闻，甘蓝的第一部作品就是这一家出版社发表的，后来一直保持紧密的合作，但是除了她的第一部作品我认真的阅读之外，之后的作品我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我把名片放在口袋里，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方似乎有点意外我的爽快，愣了一下，但立刻堆出职业笑容礼帽的点头走了进来。
“请坐。”我没打算给他倒水，自己先在沙发一侧坐下了，他也跟着坐下了，眼睛始终没离开我，似乎是在等我说什么。
“你来过这里？”
“是的，来过几次，来催稿，不过从来没碰到过你，可你怎么知道的？”
我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尘不染的衬衫烫的平平整整，嘴角没有一丝胡渣，并不像邋遢的甘蓝会接触的人群，或者说其实出版社的编辑理应是这副德行吗？我的确从来没见过他，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甘蓝有任何工作相关的人上门。
“因为一般第一次来到一个新环境的人，特别是还很有兴趣的地方，应该会四处打量查看，你完全没有，进来之后就直接跟我走到沙发非常自然的坐下来了。”我解释说。
“你果然如甘蓝写的那样，总是沉默不语，但比谁都知道发生了和即将发生的事。”
“你说她写，我不明白，她有写过我？”这个消息倒是我第一次听到，甘蓝说我这种小人物登不了大场面，怎么会拿我当例子来写。
“不然你以为网上为什么会那么说你和小亮？”
“网上很多说法，你说哪个？”
“应该是最有力度的一个，因为甘蓝有一部尚未发表的小说，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里面就描述了一段畸形的三角恋，女主人公是一个双性恋，有一个做摄影师的男朋友，但是又爱上了她的合租女室友，一个一周只出门2天，其他时间喜欢宅在家里的自由译者。女主角天真的以为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拥有两人的方式，结果做摄影的男朋友爱上了自由译者，两个人一触而发的感情把女主角甩到一边，并且这位自由译者发现自己怀了孕，摄影师和自由译者便决定奉子成婚，而失去了男朋友和女朋友的女主角此时陷入了绝望之中。故事就写到这里，没有到结尾，不过你也看到了，她的确是将你和小亮带入了小说，而且这与现实生活的确有些许相同，只需要做简单的调查就知道，甘蓝和小亮3年前在一起，现在小亮是你的男朋友，那么小说和现实生活到底有多接近，我...”
“并不接近，”我打断他，“我不知道她写了我和小亮，而且事实不是这样的。“
”小说和现实生活到底有多接近，我并不关心。你和那个躲起来的小亮到底怎么回事，没人在乎，外面的人只是满怀好奇心的想知道一个作家的死因，当然还有这部小说的全部内容。” 他声音冷静又残酷，毫不客气的从饮水机旁边拿出一次性纸杯接水，然后一饮而尽。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我并不常出门。“我说。
”因为甘蓝只选择在你不在的时候让我来，她不希望你知道这个小说的事。“
我看着他，他眼睛里好像满是沙子一般不清楚，或者说不愿意让我看到那遮掩的秘密。
”我是的确不希望知道这样的故事，真是冷酷又讽刺。”
“对不起把这事告诉你了，她跟我说过，如果她不说，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有这么本小说的存在，因为你压根也不看她写的东西。不过，我必须得跟你说的原因是，这部小说我看的时候还没完成，她说一直纠结于结尾部分，直到她去世的那周她打给我说已经写完了，可我还没拿到小说的完成版，她就....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这部小说。”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刚才眼里的沙子已成了卷起的风沙。
“因为你也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找到小说，对你，对我，对那些冷漠但好奇的陌生人门来说都好。”他也盯着我，似乎是试图把我吸入他眼中的漫天风沙。
我深吸一口气，我的确想知道，谁不想知道。
“好吧，我可以找找看。但是，我在葬礼之前已经收拾过了她所有东西，没有看到任何手稿，电脑我也打开看过了，因为她喜欢拍照，所以我正好把她之前拍的照片拷出来留作纪念。电脑里也没有什么文档，你应该知道她也不喜欢用电脑写，她面对电脑没有灵感，拎起笔来不愿放下。“
”是的，我知道，不然我也不用每次大费周章的跑过来，她也不愿意在外面谈公事，或者说她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谈公事。“
”包括我？”
“包括你。所以麻烦你再找找看。”
“好吧，那不如你就动手跟我一起找吧，她的东西我全部装箱放在她房间了。”
于是我带着他进了堆满箱子的房间，甘蓝的房间本就不够明亮，朝西的窗只能享受到夕阳的温存，衣物不多，多的是堆满柜子和角落的书籍和大小本子。她喜欢想到什么就先记在本子上，最后整理成电子稿件，不过大部分都是手稿，电子稿件她几乎都不太保存，因为她总说反正最后会成为黑子白字的书。
于是在这个初秋的上午，叫做杜文的男人免起了衬衫袖子，打开沾染灰尘的箱子，我开始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他似乎不在意我的目光和我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而是认真的打开每一个本子，阅读每一行文字。我忽然心感悲伤，因为我觉得似乎眼前的这个从未蒙面的男人比我更了解甘蓝，因为他阅读过她的每一部作品，抓得住她想要倾诉的人生，而我只是每天见到会呼吸的她，了解她吃喝拉撒睡的生活习惯和她所说的喜与悲，却在她停止呼吸后想不起她的全部面貌。
“你就打算在那边看着，等我一个外人发现她的全部吗？”杜文头也不抬的说。
我什么也没说，而是打开了窗户，让屋子里的灰尘散去一些，然后打开了另一个箱子，拿起本子看起来。一开始我们就这样沉默不语的翻看着每一个本子，本子里有很多三三两两的文字，也有长篇累计的文字，没有日记，但是又好似所有皆是日记。
9771
开始新的创作，仿佛开始未知地的开荒，灵感的锄头生了锈，便有了交响乐，果然莫扎特是诗人，是新鲜的空气，是无形推动的触手。
9774
我爱你，因为你寂静又美丽
我恨你，因为你寂静又美丽
夜，我们眼里都是你的颜色
而我们的心血热的跳着
如果我被你所吞噬
那谁能来拯救我
夜，你可以穿透
已经穿透
那些腐朽的人心
9777
兔女说，如果没有100个小面包的话，就来一个法棍，我用来磨牙！
"She said that she would dance with me if I brought her red roses," cried the young Student, "but in all my garden there is no red rose."
9778
心里面杀人四步骤：1.吸气；2.举起桌子；3.砸向目标；4.吐气
9779
紧锁了花期，标本了爱情。我们徒手挖开了城墙，玫瑰戳穿了手臂。你在通往心底的密径寻到了我，我在粉色的花海之中爱上你。
9785
我将被抛弃在野草腐烂的地方，余下的只是铁锈和星辰---《洛丽塔》
9788
爱和云雀都飞远了，我们是属于沙漠的。梦是一种谬论，杀死了守护那片绿洲的恶龙。
9792
早晨起床刷牙的时候，看到对面还铺着雪的屋顶上，有一只白胖白胖的猫咪在散步，我很有冲动想探出头去说：“早晨好，猫童鞋。
9796
我被锁在家里
我穿戴整齐
靴子上还沾着昨夜溅上的泥土痕迹
匆匆忙忙的转动手把
于是我就这样被世界隔离了
她的文字大概就是这样，看到有意思的，我们会读出来，杜文能够辨认出那些是收录在她某部作品的话，哪些就是她在胡言乱语一番。大部分她的文字中都会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和孤立，但那就是她的风格，她让读者联想到自己内心深处最孤独的一部分，在产生丝丝共鸣的时刻，怜悯起文字中的世界。
翻了大半，毫无收获，文字中没有提到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所谓的遗作的片段。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过午，杜文的肚子咕咕叫了，我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三刻。
“饿了吧，不好意思，我专心起来就忘记吃饭。”我说。
“这样对身体不好，不过我也是太过专注忘记时间，实在是太抱歉了。既然如此我带你出去吃吧。”
我有点想拒绝外出这个请求，但是委实也感觉到了猛烈的饿意，想想冰箱里也只有足够自己吃的面和鸡蛋，就点头答应了。
“那你去换下衣服，我在门外等你。”他看了看我身上松垮的T恤和棉质的运动裤，我也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吃什么滴在胸前的油点子，磨损的裤脚和膝盖上的小洞，凌乱的短发，没有化妆似乎也没有清洗的脸。
杜文洗了手，说门口抽烟等我。他似乎要给我一个整理的时间，我打开衣柜，思考我有多久没有跟盆友出去吃饭了。基本上在甘蓝去世前一个月我都没有怎么离开过家，跟小亮交往的时候也大多在他的住处打游戏，看电影，吃外卖而已。穿着鲜亮出入人群好像是平行宇宙的那个我在做的事情，或许在平行宇宙里，甘蓝是个贩卖蓝莓酱和饮料的店主，我只是每天经过她的店铺必买上一瓶蓝莓饮料的普通公司职员，每天期待着和上司小亮的约会，仅此而已。
我穿上了一条牛仔布的长裙，洗脸刷牙，没有再涂抹什么妆底，倒是给嘴唇润了润色泽，镜子里我的气色并没有因为润唇膏而好，脸色惨淡，细纹已经爬上了眼底，黑眼圈没有好转，头发油油的，梳起来也遮挡不住，干燥的秋天，无论抹什么润肤乳，都在笔尖出现了白色。
事情通常就是这个样子。人类史群居动物，取大多数人的习性作为统一标准，稍有偏差定会被视为异类遭受排斥。
甘蓝不这么认为，她说人要为寻找出路而活着。
她称自己是卡列宁，称我是托马斯。她俨然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一字一句的背了下来。我不能理解她为何把自己定义成我的小狗。没错，卡列宁是书中托马斯送给特蕾莎的小狗，是他们的小狗。我在甘蓝预备离开我的下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询问她这个问题。她久久不回答，像是在做一个深刻的思考与冥想。盘腿坐在床上，延伸手臂，紧闭双目，她每日四十分钟的瑜伽。
“因为卡列宁是书中完全不用承受生命之重轻的家伙，她只是被赋予而已。”
据闻这是甘蓝生前最后一句话，之后她便偷偷的穿上我的桃红色的麻布长裙去了地铁站，在列车闪着耀眼的黄色光束狂奔而来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冲破满腹抱怨的重重人群，跨过黄线，纵身跳下。
卡列宁是第一个死去的，在托马斯和特蕾莎的意外事故之前。我多少为此有些欣慰，起码不用担心如果卡列宁好好活着，她日后的生活如何；也为如此安详的结局感到欣慰，让特蕾莎有了一个自始至终全然归属的托马斯。从何处来终将于何处。
我终归不是托马斯，不是用文字拼接的男子。我是可能呼吸，四肢健全，月经正常，食欲性欲俱佳的年轻女子。甘蓝亦是女子，曾是活生生，大口吃肉，喝酒过敏，失恋时候哭的死去活来的年轻女子。
然而她这么一下子不知所以的自杀之后，我越来越认为她不过是由文字拼接而成的任务，是足以虚构摄像，适用于任何文学作品中的年轻女子。
很多人，年长者，年幼者，同龄群体，我所认知的不认知的群体，还有黑漆漆冷冰冰的镜头好像执行死刑的枪口对准我的太阳穴预备扣动扳机。
他们不停的重复质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想问。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没有原因与答案，而人们却需要一个答案来杜撰一段历史。
于是他们说，甘蓝死于绝望。她对人世绝望，如同她非主流的作品，里面充斥着吗啡，性交和暴力，活生生的慢性屠杀的写照，而她彻底的绝望来自于她的朋友，她唯一的最后的朋友，她的朋友也是她的爱人。甘蓝是双性恋，她爱着一个男子，而后又爱上了一直在她身边的唯一的朋友，她以为这样便可以很安逸的拥有两个人，两份爱；然而她那个唯一的最后的朋友和她的男人走在了一起，抛弃了甘蓝，并且孕育了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于是甘蓝选择在他们即将举行婚礼的前期，用死唤起他们的愧疚，用死结束她超越人生的痛苦。
我看着报纸上，网络上各式各样华丽丽的答案，我也在寻找最可靠的答案。
甘蓝说人是为了寻找出路而活着。那么她的出路是死亡，还是迷了路？
我怀念我那条桃红色的裙子，怀念我穿着它和甘蓝穿梭于大街小巷，被人们瞩目。如今那裙子已混着甘蓝的血肉，化作春泥。
如今我穿着黑色的衣裤，不知是什么质地的衣裤，他们在风中显得轻飘飘的，但是在葬礼上却显得很得体。
我认得她的父亲，即便是葬礼当天，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依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他只是站在那，就好像站在另外一个毫不相关的空间里一样。甘蓝的亲戚们，还有一些跟她一样的写书的，甘蓝是这么称呼自己和同业者，以及记者，合作的出版社的编辑，粉丝，总之是一群和甘蓝毫无直接关联的人群。
在那群乌黑八七的人群中，我没能看到小亮。他的手机从几天前就再也无法接通，我并不意外失去这个人的联系。他一直喜欢用逃避来面对现实，他的脸总写满了苍白和无助，就好像一直躲在阳光无法穿透的子宫中造就的一般。他只是在葬礼之后的午夜，在我正在梦中行走的时候，他用公用电话打给了我。那一头是雷雨交加的生动，我揉揉眼睛，试图判断隔着窗帘的外面是不是如同他那边的声响。
“对不起，季恩。这几天我快被媒体那群人逼疯了。公司也去不了，连老家也被围住了。”他声音断断续续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不曾入眠，并吸食大量的烟草。我也依稀可以想象出，他低着头，一手持着话筒，一手在放置电话的桌子上比划着自己说出的字，这是他奇特的习惯。
“我晓得，我们都一样。”我还想继续说，但是我没有逃走。可我没有说，因为我从他当初不愿意告知甘蓝我们两人交往时就知道，他只会用逃走这一种方法选择人生。
“葬礼已经结束了吗？”他说。
“是的，昨天。”我抬头看了下时钟，凌晨2点50分。
“哦，抱歉，我没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我犹豫了下，然后说：“还是等你回来了吧。”
“好，那就这样。”
我正预备要挂掉，他那边突然提高了嗓门，叫住了我。
“季恩，我妈有打电话给你吗？”
“有的。”大约3小时前，也就是我马上要睡觉的时候，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通话。一个找不到自己儿子的母亲，将这一切烦恼全部归结于我这个未曾蒙面的女生。
“她说了什么？”
“她问你在哪？”我没有打算告诉他，他的母亲以为我藏起了他的儿子，甚至可能杀害了他的儿子，就像她认为我也杀害了甘蓝。他母亲认为这一切的起因就是由于我当了他儿子和甘蓝的小三。她母亲还喋喋不休的把我和她丈夫的情妇混淆在一起。最后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把我的丈夫和孩子还给我这样的话。我甚至有一丝丝想因为为这个女人流下同情之泪的冲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听到了响雷。
“麻烦你帮我跟我妈说，我暂时在外面呆阵子，就当度假了。我会跟她联系的。”
“好像是逃犯一样。”我笑了出来。他最后的话真的很像一个刚杀了人逃逸之后打给情人的话语。
小亮杳无音讯的一个月，世人还是没有放过已去的甘蓝。无论我走到哪里，在做什么，关于她的消息就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在书店里看到她的几部作品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打开电脑弹出的新闻是关于某某明星回忆和甘蓝接触的趣事或爆料关于她所谓不为人知的秘密，地铁里也会听到放学的孩子们在议论纷纷，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我专注着翻译着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一时间什么也就不顾了。
可是我很难无视掉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论，也因为那些言论开始怀疑我认识的甘蓝到底是什么样子。所谓谎话说一千遍既是真理，所以那些强加于人的标签渐渐鲜活起来，他们围绕着甘蓝的身体在跳舞，在我的脑海中重新为她编织新衣，改换发型，涂掉橙色的口红。
我再次和小亮取得联系是通过第三个人，这个人在登门拜访之前特意通过邮件与我沟通，我委实有点吓到，因为他似乎是明白我为了躲避有关甘蓝的一切而拒绝陌生电话，QQ好友请求，微博私信以及任何可以找到我的在线联系方式。唯独邮箱，我只用于跟翻译公司沟通的邮箱是我每天必登录和查询信息的地方。他能够精确的找到唯一可能联系到我的途径，仅此一条，我便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季恩：
你好。
非常冒昧的打扰你。我是XXX出版社的杜文，我想你可能对我们出版社有所了解，毕竟我们跟甘蓝合作过几本书，而且我本人也跟甘蓝打过交道。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出版关于甘蓝的生平传记，希望能够借助你的力量。
明天上午10点我会登门拜访，请留意。
对了，为了保证你愿意开门，我这里有小亮的最新消息。
杜文
这邮件写的简单又粗暴，而且最后一句摆明了是在掉我胃口，我对这个叫做杜文的人立刻挂上了丝丝敌意，想着第二天还是置之不理的好，但是又对于最后一句话耿耿于怀。
于是第二天我在9点就爬了起来，了无睡意，通常在没有活干的日子里，我喜欢睡的更久一些，错过早饭时间，和甘蓝去吃个上午饭或者午饭一类的，下午再开始计划这一天的安排。这一天，我在9点的时候从冰箱里找到了麦片和苹果，早饭吃的毫无乐趣。时针走到10点，我有意无意的望向大门。我和甘蓝住的房子是一个拥有硕大客厅的两居室，两个卧室面积大小一致，客厅被家具划分出了阳台及餐厅的格局，房东留下了一套配备组合音响的64寸电视和真皮沙发，而电视基本上常年安静的挂在墙上，我习惯蹲在沙发前面把电脑摆在茶几上工作，而甘蓝时常躲在自己房间里，她没有灵感的时候会走出来，坐在我们吃饭的餐桌前，或者挤过来蹲在我身边，或是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此刻我依然雷打不动的蹲在沙发前，时不时的瞄着紧闭的大门。
门铃就在10点的时候准时响起，就好像提醒着我，现在时间10点整一样。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想要开口询问是谁，但是在声音发出的一瞬间反应过来，阻止自己。门铃响了3遍，然后一个干脆且明亮的声音在门外说：“季恩，你好。我知道你在家里。请不要害怕，我和那些死缠烂打，空手套白狼还搬弄是非的小报记者不同。我今天过来更多的是希望你能更近一步的了解甘蓝，不，应该说我们一起更近一步的了解甘蓝。我这里也有一些关于她的事情。还有我想，你其实联系不上小亮吧，小亮.....”
我打开了门，看到了声音的来源，这个不紧不慢，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的来源。和想象的不同，门口站着一个梳着小辫的瘦高个，无框眼镜后面的小小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闪现一丝光芒，不，应该是看到猎物落网的喜悦神色。略微凹陷的两腮，微微上翘的猫型小嘴配上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也无法掩盖的单薄身材是如何发出如此高康洪亮的声响的？
“季恩你好，我是xx出版社的杜文，这是我名片。”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完全不见他有掏兜的动作，但是名片却双手奉上摆在眼前。
我接过来，礼貌的扫了一眼名片上的信息，这家出版社我早有耳闻，甘蓝的第一部作品就是这一家出版社发表的，后来一直保持紧密的合作，但是除了她的第一部作品我认真的阅读之外，之后的作品我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我把名片放在口袋里，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方似乎有点意外我的爽快，愣了一下，但立刻堆出职业笑容礼帽的点头走了进来。
“请坐。”我没打算给他倒水，自己先在沙发一侧坐下了，他也跟着坐下了，眼睛始终没离开我，似乎是在等我说什么。
“你来过这里？”
“是的，来过几次，来催稿，不过从来没碰到过你，可你怎么知道的？”
我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尘不染的衬衫烫的平平整整，嘴角没有一丝胡渣，并不像邋遢的甘蓝会接触的人群，或者说其实出版社的编辑理应是这副德行吗？我的确从来没见过他，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甘蓝有任何工作相关的人上门。
“因为一般第一次来到一个新环境的人，特别是还很有兴趣的地方，应该会四处打量查看，你完全没有，进来之后就直接跟我走到沙发非常自然的坐下来了。”我解释说。
“你果然如甘蓝写的那样，总是沉默不语，但比谁都知道发生了和即将发生的事。”
“你说她写，我不明白，她有写过我？”这个消息倒是我第一次听到，甘蓝说我这种小人物登不了大场面，怎么会拿我当例子来写。
“不然你以为网上为什么会那么说你和小亮？”
“网上很多说法，你说哪个？”
“应该是最有力度的一个，因为甘蓝有一部尚未发表的小说，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里面就描述了一段畸形的三角恋，女主人公是一个双性恋，有一个做摄影师的男朋友，但是又爱上了她的合租女室友，一个一周只出门2天，其他时间喜欢宅在家里的自由译者。女主角天真的以为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拥有两人的方式，结果做摄影的男朋友爱上了自由译者，两个人一触而发的感情把女主角甩到一边，并且这位自由译者发现自己怀了孕，摄影师和自由译者便决定奉子成婚，而失去了男朋友和女朋友的女主角此时陷入了绝望之中。故事就写到这里，没有到结尾，不过你也看到了，她的确是将你和小亮带入了小说，而且这与现实生活的确有些许相同，只需要做简单的调查就知道，甘蓝和小亮3年前在一起，现在小亮是你的男朋友，那么小说和现实生活到底有多接近，我...”
“并不接近，”我打断他，“我不知道她写了我和小亮，而且事实不是这样的。“
”小说和现实生活到底有多接近，我并不关心。你和那个躲起来的小亮到底怎么回事，没人在乎，外面的人只是满怀好奇心的想知道一个作家的死因，当然还有这部小说的全部内容。” 他声音冷静又残酷，毫不客气的从饮水机旁边拿出一次性纸杯接水，然后一饮而尽。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我并不常出门。“我说。
”因为甘蓝只选择在你不在的时候让我来，她不希望你知道这个小说的事。“
我看着他，他眼睛里好像满是沙子一般不清楚，或者说不愿意让我看到那遮掩的秘密。
”我是的确不希望知道这样的故事，真是冷酷又讽刺。”
“对不起把这事告诉你了，她跟我说过，如果她不说，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有这么本小说的存在，因为你压根也不看她写的东西。不过，我必须得跟你说的原因是，这部小说我看的时候还没完成，她说一直纠结于结尾部分，直到她去世的那周她打给我说已经写完了，可我还没拿到小说的完成版，她就....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这部小说。”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刚才眼里的沙子已成了卷起的风沙。
“因为你也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找到小说，对你，对我，对那些冷漠但好奇的陌生人门来说都好。”他也盯着我，似乎是试图把我吸入他眼中的漫天风沙。
我深吸一口气，我的确想知道，谁不想知道。
“好吧，我可以找找看。但是，我在葬礼之前已经收拾过了她所有东西，没有看到任何手稿，电脑我也打开看过了，因为她喜欢拍照，所以我正好把她之前拍的照片拷出来留作纪念。电脑里也没有什么文档，你应该知道她也不喜欢用电脑写，她面对电脑没有灵感，拎起笔来不愿放下。“
”是的，我知道，不然我也不用每次大费周章的跑过来，她也不愿意在外面谈公事，或者说她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谈公事。“
”包括我？”
“包括你。所以麻烦你再找找看。”
“好吧，那不如你就动手跟我一起找吧，她的东西我全部装箱放在她房间了。”
于是我带着他进了堆满箱子的房间，甘蓝的房间本就不够明亮，朝西的窗只能享受到夕阳的温存，衣物不多，多的是堆满柜子和角落的书籍和大小本子。她喜欢想到什么就先记在本子上，最后整理成电子稿件，不过大部分都是手稿，电子稿件她几乎都不太保存，因为她总说反正最后会成为黑子白字的书。
于是在这个初秋的上午，叫做杜文的男人免起了衬衫袖子，打开沾染灰尘的箱子，我开始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他似乎不在意我的目光和我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而是认真的打开每一个本子，阅读每一行文字。我忽然心感悲伤，因为我觉得似乎眼前的这个从未蒙面的男人比我更了解甘蓝，因为他阅读过她的每一部作品，抓得住她想要倾诉的人生，而我只是每天见到会呼吸的她，了解她吃喝拉撒睡的生活习惯和她所说的喜与悲，却在她停止呼吸后想不起她的全部面貌。
“你就打算在那边看着，等我一个外人发现她的全部吗？”杜文头也不抬的说。
我什么也没说，而是打开了窗户，让屋子里的灰尘散去一些，然后打开了另一个箱子，拿起本子看起来。一开始我们就这样沉默不语的翻看着每一个本子，本子里有很多三三两两的文字，也有长篇累计的文字，没有日记，但是又好似所有皆是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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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新的创作，仿佛开始未知地的开荒，灵感的锄头生了锈，便有了交响乐，果然莫扎特是诗人，是新鲜的空气，是无形推动的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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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因为你寂静又美丽
我恨你，因为你寂静又美丽
夜，我们眼里都是你的颜色
而我们的心血热的跳着
如果我被你所吞噬
那谁能来拯救我
夜，你可以穿透
已经穿透
那些腐朽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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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女说，如果没有100个小面包的话，就来一个法棍，我用来磨牙！
"She said that she would dance with me if I brought her red roses," cried the young Student, "but in all my garden there is no red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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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面杀人四步骤：1.吸气；2.举起桌子；3.砸向目标；4.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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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锁了花期，标本了爱情。我们徒手挖开了城墙，玫瑰戳穿了手臂。你在通往心底的密径寻到了我，我在粉色的花海之中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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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被抛弃在野草腐烂的地方，余下的只是铁锈和星辰---《洛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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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和云雀都飞远了，我们是属于沙漠的。梦是一种谬论，杀死了守护那片绿洲的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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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床刷牙的时候，看到对面还铺着雪的屋顶上，有一只白胖白胖的猫咪在散步，我很有冲动想探出头去说：“早晨好，猫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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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锁在家里
我穿戴整齐
靴子上还沾着昨夜溅上的泥土痕迹
匆匆忙忙的转动手把
于是我就这样被世界隔离了
她的文字大概就是这样，看到有意思的，我们会读出来，杜文能够辨认出那些是收录在她某部作品的话，哪些就是她在胡言乱语一番。大部分她的文字中都会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和孤立，但那就是她的风格，她让读者联想到自己内心深处最孤独的一部分，在产生丝丝共鸣的时刻，怜悯起文字中的世界。
翻了大半，毫无收获，文字中没有提到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所谓的遗作的片段。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过午，杜文的肚子咕咕叫了，我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三刻。
“饿了吧，不好意思，我专心起来就忘记吃饭。”我说。
“这样对身体不好，不过我也是太过专注忘记时间，实在是太抱歉了。既然如此我带你出去吃吧。”
我有点想拒绝外出这个请求，但是委实也感觉到了猛烈的饿意，想想冰箱里也只有足够自己吃的面和鸡蛋，就点头答应了。
“那你去换下衣服，我在门外等你。”他看了看我身上松垮的T恤和棉质的运动裤，我也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吃什么滴在胸前的油点子，磨损的裤脚和膝盖上的小洞，凌乱的短发，没有化妆似乎也没有清洗的脸。
杜文洗了手，说门口抽烟等我。他似乎要给我一个整理的时间，我打开衣柜，思考我有多久没有跟盆友出去吃饭了。基本上在甘蓝去世前一个月我都没有怎么离开过家，跟小亮交往的时候也大多在他的住处打游戏，看电影，吃外卖而已。穿着鲜亮出入人群好像是平行宇宙的那个我在做的事情，或许在平行宇宙里，甘蓝是个贩卖蓝莓酱和饮料的店主，我只是每天经过她的店铺必买上一瓶蓝莓饮料的普通公司职员，每天期待着和上司小亮的约会，仅此而已。
我穿上了一条牛仔布的长裙，洗脸刷牙，没有再涂抹什么妆底，倒是给嘴唇润了润色泽，镜子里我的气色并没有因为润唇膏而好，脸色惨淡，细纹已经爬上了眼底，黑眼圈没有好转，头发油油的，梳起来也遮挡不住，干燥的秋天，无论抹什么润肤乳，都在笔尖出现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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