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

                
                我覺得我的靈魂一定很懷念當鬼的那些日子，它總是害怕陽光和明亮。
不管是讀書還是工作的時候，凌晨四點總是我身體和心靈都感到最舒適的時間。
因為是一天裡溫度最低的時候，也是整個世界最黑暗無光的時候。
如果不是剛剛睡下不久，四點左右總會或長或短的醒一次，
要是不太困，第二日也不太趕，那我就會乾脆起床，做些適合孤單完成的事情。
身體大概也是多年這樣的作息拖壞的吧，我後來常常這樣想，
也可能，是靈魂想早點回到當鬼的日子，不必承受人間的陽光。
據說三，四點是腎臟休息調養的時間，所以病後我盡量不再這樣半夜起床，
有時候是真累，有時候是沒事可做，有時候是擔心夜裡做太多事，白天會更加無聊和漫長。
雖然不用工作給了我許多時間自由安排，但其實沒什麼好安排，無非是旅行和學習。
旅行，我沒那個資本，學習，我一直很討厭，於是只剩下玩遊戲。
至於今天，我想多半跟這個即使一天最冷的四點也熱得無法靜眠的天氣有關。
隨時定時的空調大概三點就自動關機，這看上去美麗實際很痛苦的小房間很快就熱起來。
我想在豆瓣上的那些不知生活味道的文藝青年們一定會喜歡我這樣的房間，
半間屋的榻榻米，剩下的位置只能放下電腦桌和懸掛式書櫃，
兩面都是落地窗，可以躺在榻榻米上仰面看星星，或者曬太陽。
但事實上，重慶根本沒有星星，只有根本不能曬的太陽，這個房間就是個玻璃蒸籠。
我經常半夜拉開窗簾看外面的公路，可是不知道重慶這麼大的城市，為什麼夜裡如此蕭條。
這條高峰期堵得水瀉不通的主幹道，夜裡經過的車，比流星還要稀少。
見得最多的，是打着空車燈的出租車，他們可能是這個城市這個夜裡最寂寞的人了。
可是說寂寞，未免對他們而言太過矯情，這個詞太文藝了，只適合為賦新詞的人們。
他們心裡只會抱怨業務不好，始終被金錢追着跑的生活，根本沒時間寂寞。
剛才媽媽聽到我房間的音樂聲，跑過來問了一句，換做別的母親，大概少不了叨幾句。
可是我媽，早就已經習慣我的半夜乍起，然後日昇而眠，只是叫我點好蚊香，熱就開空調。
從原來的萬事皆管，到後來的萬事皆隨我，因為中間離家數年，從未察覺什麼時候有這轉變。
這兩年以來，大概知道我隨時可能離開，和諸多的身體不適，父母都更是給予更大遷就。
儘管可以完全以自己意願操縱生活，但時常無法完全以自己意願操縱身體，算是代價麼。
五點過，天開始發亮，各種靈感和自如便會逐漸褪去，世界開始回到世人的手裡。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如果人們都能偶爾感受靈魂在黑夜裡孤單自在的氣氛，
大概死後就不會那麼寂寞吧，是寂寞吧，不是說死比活更長麼。
P.S：豆瓣日語頻道真適合夜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