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与羊说话 1~10
1.
晨跑的时候刘二看见一只小羊羔，死了。
这具尸体均匀地裹了一层黑泥巴，脏兮兮倒在一滩雨水旁边。虽然羊本身也不算什么爱干净的动物，但总不至于没有底线脏到那种程度。刘二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剧，里面要是有什么人死去，总是会像睡着了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比起睡着的羊，一只死去的羊羔，看上去可能会更像一架废弃的缝纫机或者生锈的凤凰牌自行车（它们可曾有过光辉的过去：彩色的铝制铭牌闪闪发光，木板刷过清漆，铁管仔细缠绕过彩色毛线，每个机械关节都仔细上了最高档的机油）。然后好像突然被抽离了灵魂，变成黑白画面，瘫软在地上，就那样被遗弃遗忘，餐风露宿，在空气中融化溶解，渐渐消失。
刘二蹲下来，想要像电影里那样，用手指抹一下羊羔的眼皮，让它死得瞑目。可眼前的事物却突然让他有了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他想起不久以前，一个叫做莫的人说过的话：莫与羊说话。
自然而言，刘二背后传来了一声羊叫。
这两件事就好像两台同时响起来的手机——虽然谁都知道它之间没有联系，但总叫人怀疑在哪里潜伏着一些讨人厌的阴谋。刘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羊一直不停地叫，而那个叫做莫的人，也在一点一点加重语气，坚定地说出那五个字：莫与羊说话。
要是有个硬币就好了，刘二叹了口气。他最后还是决定先接起羊的电话，他转过头，看到了那只羊的眼睛。
羊的瞳孔不是圆形的，它们看上去就好像螺母扳手，或者恶意做成骨头形状的狗粮——两端膨胀起来，中间连着一条细细的横线，看上去很危险。如果单凭瞳孔形状来判断善恶的话，画一条直线，那么羊一定在靠近恶魔的那一端。
咩咩咩咩……羊。在那对恶魔的瞳孔里，羊的叫声被揉搓变形，送到嘴巴里，居然成了人能听得懂的词语。
这只小羊还真不折腾，我只用了一下力，它就死了，看着死去的小羊羔，羊神色笃定自言自语，好像人话对他来说只是一门还没有祛除口音的外语，这让刘二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
（莫与羊说话，莫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听上去一点儿都不像她唱歌时的软嗓子。）
让它躺在这里还真不是个办法，羊没有理会刘二的表情，自顾自地说，要是能让这个傻小子帮忙搬一下就好了。
（莫与羊说话！莫咆哮起来，梆梆梆梆踢着刘二的脑袋，莫与羊说话！）
刘二？羊咀嚼着胃里反刍出的呕吐物，毫无征兆喊出了他的名字。
哎。刘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一声干燥沙哑，嘴巴里像灌满了沙子。莫在他脑子里突然泄了气，噗地一声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绿油油粘糊糊的失望。
羊嘴巴停下来，看了刘二几秒钟，问，你能听懂我的话？
刘二点点头。
那太好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只小羊搬过来，然后埋了？
刘二毫无怨言地完成了羊交给他的任务，之后他尽可能有礼貌地说，羊先生。
羊把头扭向他。
这个羊羔是怎么回事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标准的羊叫，好像故意的一样，那只羊恢复了本来的状态，蹦蹦跳跳跑开了。
刘二这辈子第一次觉得，他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2.
不只是莫，刘二想起他妈妈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妈妈说，如果有谁叫你名字，一定要等他叫够三声，看到了是谁，再答应。刘二跟问为啥，她妈妈说，
如果没叫够，那可能不是人。
紧接着刘二的妈妈给刘二讲了改枝的事。那是改枝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中午，改枝妈做午饭等改枝放学回家。朦朦胧胧她听见一个声音，改枝。那声音很轻，但听上去冰凉冰凉的。改枝妈耳朵好，听见有人喊他女儿的名字，就停下手里的事，朝门口走过去，路上她又听见一声，改枝——哎，改枝就站在门口，应了一声，就大步走出去了。改枝妈甩开步子追上女儿，一把扑倒，紧紧压住。改枝突然抖了起来，眼睛翻白，掐了好一会儿人中才醒过来。
改枝妈曾听说过，隔壁家的春兰就是这么没了的。春兰妈听见有人叫了春兰，春兰还答应了一声——好一会不见动静，她赶出去，春兰就不见了。
说完这些话，他妈妈的脸隐到了黑暗中，外面的风声和狗叫声都停了下来，云散开，月光洒进屋子——让刘二的身体抖了起来。
刘二有个姑姑，就叫改枝。如果故事里的改枝就是刘二的姑姑，那么改枝妈就是刘二的奶奶。改枝姑姑曾经给他讲，姑姑小时候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柴房里傻笑的矮人，又或者哭丧着脸噗通跳进坟头的大个子。那时候刘二根本不信这些事，认为改枝姑姑是个扯谎鬼，因为刘二自己就是个扯谎鬼，他知道扯谎的一切技术细节。这是一种建立在血脉上的天分。但刘二妈妈讲的这个有印证的故事，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就那样被吸进了一个黑洞，再那里唯物主义扔进了垃圾桶，常识被扭成了麻花。
刘二想起了这两个警告，妈妈的警告和莫的警告，它们重合了起来。它们脱胎于同样的故事母体，不谨慎的主人公，被坏心肠的宿敌卷入一场阴谋，如果主人公有坚强的心，就会打败他的宿敌，但是刘二所听到的那些故事里，主人公很少有成功的。这是无比现实的事，单纯善良的主人公无法打败一个阴谋家。
在这个故事里，羊成了刘二的宿敌。它是个杀人（杀羊）凶手，刘二想，而我只是个晨练的宅男。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打败他。
无论如何。
3.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奥卡姆，奥卡姆是一位十四世纪的圣方济各会修士。他有个著名的理论叫奥卡姆剃刀理论，他自己说，“切勿浪费较多东西去做用较少的东西同样可以做好的事情”。
现在我要说说这个故事里已经出现的人物。刘二，莫，说话的羊，死去的羊羔，我的妈妈，我的姑姑改枝，改枝的妈妈，还有那个声音冰凉冰凉叫人名字就能把人拐走的怪物（简单而言，我将它称之为诱拐魔），还有这一节开始说话的我。如果按照这个理论，这个故事里的人物至少要删减掉一半。莫，说话的羊，诱拐魔，以及我，在故事里这些都是不存在的，整个故事可以简单解释为：刘二疯掉了。
但事实上刘二知道他自己没疯，他能算三重积分，能炒个简单的菜，还能开汽车。刘二想，如果奥卡姆剃刀理论真的成立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应该有上帝，相比七日创世这么复杂的情况，它发生于一次简单的爆炸似乎更简单。
上帝说，boom——于是有了光，大地，天空，星辰，理发师，钻戒，玩具鸭子以及充气娃娃。创世纪应该这么写才对。
所以这是个渎神的理论。莫在刘二耳边悄悄说。
莫也是个不存在的人物。或许应该这么说，如果你把整个世界一切为二，一边是理智的现实的娶媳妇得买车买房皮球掉在地上会反弹起来中规中矩的此侧世界，另一边就是嗑药的迷幻的兔子掐着怀表跑彼侧世界。莫是属于那一侧的。
莫能直接在刘二脑子里说话，她告诉刘二，她至少至少有四百岁，吸取了好多美少年的元阳，莫还长了一张狐狸脸。但即使这样，刘二还是把莫当成一个少女。这是因为当刘二赞莫她的时候，她显示出了少女般的腼腆和羞涩。
刘二和莫很少聊天，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说各的——记住，在刘二大脑里——有时候会聊上几句，但马上又分开，那种感觉就好像本来互相看不起的两个人，被七大姑八大姨强拉来相亲。他们没有交集。要么莫占用了刘二的大脑自说自话，要么刘二偷听了莫的自言自语。仅此而已。
唯一的问题在于，每当刘二想起莫的时候。他会有些恍惚，他不知道那些话是他自己想的，那些话是莫借他打脑说的。简单起见（奥卡姆剃刀！），刘二会把它们都当做是莫说的话。这么做会让莫不开心，会梆梆梆梆踢他的头，但这没有办法。
莫的出现是自然而言的，之前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之后内也没有。和羊说话，那是认识莫八九年以后的事了。
认识莫的时候，刘二只有十四岁。
就好像短波收音机那样，刘二大脑里出现了擦擦擦擦的声音，好像一条猛烈抖动的白色线条，让人头疼。过了不久，这声音变成了一段糯糯的女声，那个声音似乎在念一首诗：
“……来自远方
来自黄昏和清晨
来自十二重高天的好风轻扬
飘来生命气息的吹拂
吹在我身上
快
趁生命气息逗留
盘桓未去
拉住我的手
快告诉我你的心声……”
刘二心动了一下，以为这会是某次旖旎的艳遇开场，当他看到一张半透明的狐狸脸，咔得一声，所有悸动的情怀都碎了。
那就是莫。
晨跑的时候刘二看见一只小羊羔，死了。
这具尸体均匀地裹了一层黑泥巴，脏兮兮倒在一滩雨水旁边。虽然羊本身也不算什么爱干净的动物，但总不至于没有底线脏到那种程度。刘二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剧，里面要是有什么人死去，总是会像睡着了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比起睡着的羊，一只死去的羊羔，看上去可能会更像一架废弃的缝纫机或者生锈的凤凰牌自行车（它们可曾有过光辉的过去：彩色的铝制铭牌闪闪发光，木板刷过清漆，铁管仔细缠绕过彩色毛线，每个机械关节都仔细上了最高档的机油）。然后好像突然被抽离了灵魂，变成黑白画面，瘫软在地上，就那样被遗弃遗忘，餐风露宿，在空气中融化溶解，渐渐消失。
刘二蹲下来，想要像电影里那样，用手指抹一下羊羔的眼皮，让它死得瞑目。可眼前的事物却突然让他有了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他想起不久以前，一个叫做莫的人说过的话：莫与羊说话。
自然而言，刘二背后传来了一声羊叫。
这两件事就好像两台同时响起来的手机——虽然谁都知道它之间没有联系，但总叫人怀疑在哪里潜伏着一些讨人厌的阴谋。刘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羊一直不停地叫，而那个叫做莫的人，也在一点一点加重语气，坚定地说出那五个字：莫与羊说话。
要是有个硬币就好了，刘二叹了口气。他最后还是决定先接起羊的电话，他转过头，看到了那只羊的眼睛。
羊的瞳孔不是圆形的，它们看上去就好像螺母扳手，或者恶意做成骨头形状的狗粮——两端膨胀起来，中间连着一条细细的横线，看上去很危险。如果单凭瞳孔形状来判断善恶的话，画一条直线，那么羊一定在靠近恶魔的那一端。
咩咩咩咩……羊。在那对恶魔的瞳孔里，羊的叫声被揉搓变形，送到嘴巴里，居然成了人能听得懂的词语。
这只小羊还真不折腾，我只用了一下力，它就死了，看着死去的小羊羔，羊神色笃定自言自语，好像人话对他来说只是一门还没有祛除口音的外语，这让刘二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
（莫与羊说话，莫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听上去一点儿都不像她唱歌时的软嗓子。）
让它躺在这里还真不是个办法，羊没有理会刘二的表情，自顾自地说，要是能让这个傻小子帮忙搬一下就好了。
（莫与羊说话！莫咆哮起来，梆梆梆梆踢着刘二的脑袋，莫与羊说话！）
刘二？羊咀嚼着胃里反刍出的呕吐物，毫无征兆喊出了他的名字。
哎。刘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一声干燥沙哑，嘴巴里像灌满了沙子。莫在他脑子里突然泄了气，噗地一声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绿油油粘糊糊的失望。
羊嘴巴停下来，看了刘二几秒钟，问，你能听懂我的话？
刘二点点头。
那太好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只小羊搬过来，然后埋了？
刘二毫无怨言地完成了羊交给他的任务，之后他尽可能有礼貌地说，羊先生。
羊把头扭向他。
这个羊羔是怎么回事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标准的羊叫，好像故意的一样，那只羊恢复了本来的状态，蹦蹦跳跳跑开了。
刘二这辈子第一次觉得，他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2.
不只是莫，刘二想起他妈妈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妈妈说，如果有谁叫你名字，一定要等他叫够三声，看到了是谁，再答应。刘二跟问为啥，她妈妈说，
如果没叫够，那可能不是人。
紧接着刘二的妈妈给刘二讲了改枝的事。那是改枝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中午，改枝妈做午饭等改枝放学回家。朦朦胧胧她听见一个声音，改枝。那声音很轻，但听上去冰凉冰凉的。改枝妈耳朵好，听见有人喊他女儿的名字，就停下手里的事，朝门口走过去，路上她又听见一声，改枝——哎，改枝就站在门口，应了一声，就大步走出去了。改枝妈甩开步子追上女儿，一把扑倒，紧紧压住。改枝突然抖了起来，眼睛翻白，掐了好一会儿人中才醒过来。
改枝妈曾听说过，隔壁家的春兰就是这么没了的。春兰妈听见有人叫了春兰，春兰还答应了一声——好一会不见动静，她赶出去，春兰就不见了。
说完这些话，他妈妈的脸隐到了黑暗中，外面的风声和狗叫声都停了下来，云散开，月光洒进屋子——让刘二的身体抖了起来。
刘二有个姑姑，就叫改枝。如果故事里的改枝就是刘二的姑姑，那么改枝妈就是刘二的奶奶。改枝姑姑曾经给他讲，姑姑小时候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柴房里傻笑的矮人，又或者哭丧着脸噗通跳进坟头的大个子。那时候刘二根本不信这些事，认为改枝姑姑是个扯谎鬼，因为刘二自己就是个扯谎鬼，他知道扯谎的一切技术细节。这是一种建立在血脉上的天分。但刘二妈妈讲的这个有印证的故事，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就那样被吸进了一个黑洞，再那里唯物主义扔进了垃圾桶，常识被扭成了麻花。
刘二想起了这两个警告，妈妈的警告和莫的警告，它们重合了起来。它们脱胎于同样的故事母体，不谨慎的主人公，被坏心肠的宿敌卷入一场阴谋，如果主人公有坚强的心，就会打败他的宿敌，但是刘二所听到的那些故事里，主人公很少有成功的。这是无比现实的事，单纯善良的主人公无法打败一个阴谋家。
在这个故事里，羊成了刘二的宿敌。它是个杀人（杀羊）凶手，刘二想，而我只是个晨练的宅男。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打败他。
无论如何。
3.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奥卡姆，奥卡姆是一位十四世纪的圣方济各会修士。他有个著名的理论叫奥卡姆剃刀理论，他自己说，“切勿浪费较多东西去做用较少的东西同样可以做好的事情”。
现在我要说说这个故事里已经出现的人物。刘二，莫，说话的羊，死去的羊羔，我的妈妈，我的姑姑改枝，改枝的妈妈，还有那个声音冰凉冰凉叫人名字就能把人拐走的怪物（简单而言，我将它称之为诱拐魔），还有这一节开始说话的我。如果按照这个理论，这个故事里的人物至少要删减掉一半。莫，说话的羊，诱拐魔，以及我，在故事里这些都是不存在的，整个故事可以简单解释为：刘二疯掉了。
但事实上刘二知道他自己没疯，他能算三重积分，能炒个简单的菜，还能开汽车。刘二想，如果奥卡姆剃刀理论真的成立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应该有上帝，相比七日创世这么复杂的情况，它发生于一次简单的爆炸似乎更简单。
上帝说，boom——于是有了光，大地，天空，星辰，理发师，钻戒，玩具鸭子以及充气娃娃。创世纪应该这么写才对。
所以这是个渎神的理论。莫在刘二耳边悄悄说。
莫也是个不存在的人物。或许应该这么说，如果你把整个世界一切为二，一边是理智的现实的娶媳妇得买车买房皮球掉在地上会反弹起来中规中矩的此侧世界，另一边就是嗑药的迷幻的兔子掐着怀表跑彼侧世界。莫是属于那一侧的。
莫能直接在刘二脑子里说话，她告诉刘二，她至少至少有四百岁，吸取了好多美少年的元阳，莫还长了一张狐狸脸。但即使这样，刘二还是把莫当成一个少女。这是因为当刘二赞莫她的时候，她显示出了少女般的腼腆和羞涩。
刘二和莫很少聊天，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说各的——记住，在刘二大脑里——有时候会聊上几句，但马上又分开，那种感觉就好像本来互相看不起的两个人，被七大姑八大姨强拉来相亲。他们没有交集。要么莫占用了刘二的大脑自说自话，要么刘二偷听了莫的自言自语。仅此而已。
唯一的问题在于，每当刘二想起莫的时候。他会有些恍惚，他不知道那些话是他自己想的，那些话是莫借他打脑说的。简单起见（奥卡姆剃刀！），刘二会把它们都当做是莫说的话。这么做会让莫不开心，会梆梆梆梆踢他的头，但这没有办法。
莫的出现是自然而言的，之前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之后内也没有。和羊说话，那是认识莫八九年以后的事了。
认识莫的时候，刘二只有十四岁。
就好像短波收音机那样，刘二大脑里出现了擦擦擦擦的声音，好像一条猛烈抖动的白色线条，让人头疼。过了不久，这声音变成了一段糯糯的女声，那个声音似乎在念一首诗：
“……来自远方
来自黄昏和清晨
来自十二重高天的好风轻扬
飘来生命气息的吹拂
吹在我身上
快
趁生命气息逗留
盘桓未去
拉住我的手
快告诉我你的心声……”
刘二心动了一下，以为这会是某次旖旎的艳遇开场，当他看到一张半透明的狐狸脸，咔得一声，所有悸动的情怀都碎了。
那就是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