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的黑山羊

我醒过来就出来跑步了。
脑袋有点恍惚，穿着短袖长裤跑到山脚下，面前是不高不矮的山。天色沉重，没有太阳没有风。大概是静止的季节。
正式开跑是从山脚下往上跑开始。前面三分之一还算顺畅。抬头望，前面，更前面乃至看不到的那一端，天空的表情全是一样，沉重无色彩。这样描述有些奇怪，具体来说，类似阴沉，不同点在于，它完全连成一整片，所有颜色没有色差，没有和周围的对比，也就无所谓阴沉或者其他什么颜色，我只得用气氛上的表述，那是沉重。
沉重的天沉重的地。
跑到中段开始喘气。这会已经顾不上抬头看不痛不痒的天色了。我平视正前，路如同蛇，沙石路面就是那粗糙的黑色蛇皮，绕着山盘旋而上，想找到蛇头就必须这么一直跑下去，直到山顶。或许山顶也没有蛇头，而是一只巨大无朋的蜈蚣一口就吞了蛇头。
我跑过若干树木，没有风让这些玩意儿静止如同雕塑。整个荒山，整个世界在这个季节都静止如同雕塑。我以为这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人了。可在山中段，我看到一个帐篷搭在路中央，跑到蓬后才发现居然有一个人，全身赤裸站着朝向前方。我从他身旁跑过，他注意到我，转过头来，没有对于自己赤身裸体的遮掩与尴尬，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我，双手自然下垂到大腿两旁。那模样反倒如同悠然的观看野生动物园里奔跑的野兽。
我大概是只野兽。
终于跑到山顶，似乎没有路蜿蜒而下，遗憾的是我终究没找到蛇头，更没有巨大无朋的蜈蚣。物质的世界不因自己臆想而改变丝毫。
唯一有点特别，并且促使我记录下这个不算故事的段子的冲动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
在山顶上突出来一块巨石，离山顶地面大概十来米高，没有路上去，如同凭空长出来。巨石并非光秃秃，而是长满青翠欲滴的嫩草，这倒和这静止的季节和寂静的荒山有些格格不入了。
巨石之上有一大一小两只黑山羊。大的盯着我这个外来者，小的跟在后面，低着头静静的吃草。我不知它们是如何凭空跑到突兀出来的巨石上面去的。
其时我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只是瞥了一眼山下景色，静止，沉重，毫无生气，别无其他。立马又把眼神转向这离奇的黑山羊上面。
大的那只继续盯着我，眼珠子似乎透出光，我无法明白其中含义。小的那只低头吃了半天草终于也随大的抬起头来一同盯着我。我们仨仅有的活物这样奇怪的对视。
外部环境还是那病怏怏的模样。天色并没有黑下来。
时间静止，整个空间静止，我们也静止。我以为会在睡醒来跑步后一直这般静止下去。
突然大的黑山羊动了，它咩咩的叫了两声，在寂静的空山中尤其响亮。接着它低下头，朝向巨石另一面我看不见的一面纵身“跳下去”。动作如此迅速，似乎因为带了极深的我看不懂的含义而决绝异常，以至于那一刻我在幻想披着黑山羊皮的内中似乎有一个人，一个智者或者偏执的神经病。当我还未缓过神来，小的那只黑山羊也叫了两声，再接着纵身而下，消失在巨石之上，也消失于我的视野当中。
我好半天也缓不过来。
黑山羊跳崖，这就是引我记录下这个段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