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人都要忘记上一代”——《东方早报》专访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

 　　
                
                
　　早报记者 石剑峰 / 文
　　上海书展期间，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在他下榻的酒店接受了早报记者专访。勒克莱齐奥跟两年前在北京见他时一样，还是穿着一双旧的皮凉鞋，他说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祖先是农民。
　　勒克莱齐奥这次是从法国飞过来的，但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待在美国新墨西哥州，毛里求斯，或是韩国。跟他刻意远离祖国一样，他与当代社会保持距离，在写作上更是不想纳入法语文学的任何传统。这不是一种姿态上的特立独行，勒克莱齐奥只是不想被贴上任何一种标签甚至是国籍上的，他向往的是文化和文明的多元杂糅，这也许跟他长期在非洲和拉美的生活经历有关。
　　相信人性的力量
　　东方早报：昨天你和毕飞宇的对话中，你特别提到你跟毕飞宇最大的不同点之一是，你出生在二战中，后来又经历了阿尔及利亚战争，你也写了关于战争的小说《战争》，你个人怎么看待战争这个小说主题？
　　勒克莱齐奥：大家都说，战争之后应该是和平，可实际上从来没有和平，直到现在也没有，这个世界现在到处都是战争。这些大大小小的战争，一方面是殖民主义造成的，另外一方面，资本主义本身就会制造战争。但面对战争，我又只是一个个体。
　　东方早报：在昨天你也谈到了关于社会介入问题，你有一个观点是，介入文学作为文学的写作方式在法国可能已经过时了？
　　勒克莱齐奥：首先作家跟其他人没什么差别，他除了参与到日常生活中，其他改变不了什么，任何人都没办法改变世界。作家稍微特殊点的地方在于，他还相信人性的力量。实际上，对于任何一代人，他们都要创作一些新的东西，每一代人都要这么做。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愿意谈论战争、社会问题，但是法国社会中的民粹主义思想，这种危险始终存在着。但另一方面他们用其他所有的艺术媒体介入其中。我的意思是，并不是说我们不能够再通过文学介入社会了，而是说，年轻人总要有新的东西，创造新的形式介入社会。我认为，当年轻人创造新东西时，要忘记前一代人所作的事情，一代人应该忘记另外一代。
　　东方早报：现在法国年轻人在社会上的困境，部分是由你们这些经历过一系列社会运动的前一代人带来的？
　　勒克莱齐奥：这一代年轻人是非常聪明的，但我意识到我们这些前一代人为他们设置了一系列障碍。现在的法国社会，经济问题是谁造成的，是他们的父辈造成的，就是我们，但承担后果的却是他们。这个社会的各个角落塞满了老人，所有的机会都给堵上了。相对而言，中国的年轻一代，他们在就业市场上还有很多机会。
　　古老文明的继承者
　　东方早报：你在之前的几次演讲谈到的作家和文学作品中，谈的更多的是美国文学，可是一般法国人总是瞧不起美国文学的，所以你并不太情愿被归于法国文学的传统之中去？
　　勒克莱齐奥：我在年轻的时候，读了很多经典，尤其是美国经典，对法国当代文学确实读得不多，也不太喜欢，比如我不喜欢新小说。我接触到那么多美国文学，一个很重要原因是我生活在一个英法双语环境中。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我不属于法国文学的传统，其实就算法国文学传统，也是非常丰富的。
　　东方早报：你常常提起的一位美国当代作家，他是印第安裔美国人，写的也是印第安保护区的故事，你对这些文学作品的关注，是否跟你长期生活在非洲、拉美部落有关？
　　勒克莱齐奥：是有关系。但我想强调的是，无论是我们法国人还是这些印第安部落，其实都是古老文明的继承者，所有人都是，不是只有一种文明。我特别不喜欢用原始这个字，世界上的人没有什么原始，我们是同时代的。应该说大家只是生长或者生活的环境不一样。
　　东方早报：因为你没有电话，不用电脑，所以许钧教授之前也说很难联系到你，你是在刻意与社会保持距离吗？
　　勒克莱齐奥：我太太有电话就够了。我这样做，只是不想被别人打扰，或者说，确实要跟外界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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