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克致妻子克拉拉书信选译（4）-布里格手记、塞尚
我肯定你记得……在“布里格手记”，谈到波德莱尔和他的诗“腐尸”。我在想没有这首诗，我们现在在塞尚那里似乎认识到的直言不讳事实的趋势不可能开始；首先它要在它全部的无动于衷中存在在那儿。首先，艺术的感知必须克服自身直到能认识即使是可怖的事物，似乎仅仅是让人厌恶的事物，也是它存在的真实，并和所有其他存在的事物分享这存在的真实。就像创造性的艺术家既不被允许挑选，也不被许可回避任何事物：一次拒绝，他就被扔出恩典的国度，并一路罪孽深重下去。福楼拜，在重述圣-朱利安-奥斯皮达耶的传说【1】时，如此慎重仔细，在最神奇中也让我觉得纯然可信，因为他之中的艺术家参与到圣人的决定中，并给他们他高兴的认同和喝彩。和麻风病人一起躺下来，并把自己所有的温暖与之分享，包括爱的夜里心的温暖：这一定在某些时候是艺术家的存在中的一部分，像一个自我在通往福乐（bliss）的路上的自我克服。你可以想象当我读到即使在他最后的岁月，塞尚还记着这整首诗——波德莱尔的“腐尸”——并且一字一字背诵它，我是多么感动。当然人们可以在他早期的作品中找到他勇毅地超越自己以达到最大的爱的能力的例子。在这奉献的背后，起初是在小的地方，有着神圣的开始：一个坚忍之爱的简朴生活；它，没有丝毫自诩，达到了万物，没有陪伴，毫不起眼，缄默无词。一个人真正的工作，繁重的任务，开始于，所有它的一切，在这坚忍之后，而谁没有走到这么远，可能会遇到天堂的圣玛丽，一些圣徒和次要的先知，还有扫罗王和勇者查理（Charles le Téméraire）——：可却别说葛饰北斋、达芬奇、李太白和维庸、凡尔哈伦（Emile Verhaeren，比利时诗人，象征派创始人之一）、罗丹、塞尚——与这些人，还不要说上帝，所有他所愿而被了解、曾经在那儿的，不过是传闻。
由是突然间（第一次）我明白了马尔特•劳德瑞斯的命运。难道不是这样吗：这真实的考验超过了他的能力，他失败了，尽管在他心里他那么确信他需要这考验，他直觉地找出它，直到它拥抱了他缠住了他而且再也不离开他？马尔特•劳德瑞斯之书，一旦被写，将只是这个东西的实现，在一个人的失败中被证实，这失败对他来说太巨大，太强烈。或许他经过了考验，最终：因为他写了管家的死，可就像拉斯柯尔尼科夫（罪与罚）他被抛弃了，为自己的行为耗尽，在召唤开始行动的时刻停止了行动，因此他的新的，艰难而得的自由开始反对他，并且发现他一无所护，把他撕成了碎片。
啊，我们计算着年月，这里那里分割着它们，停下开始并在这两头间犹豫不决。可是我们碰到的事物中的一片如何就是一切，一件事物如何和下一个相联系，它怎样给自己生命、成长、并在自己的天性中得到教育，以及我们根本上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存在，可是单纯地，热切地，就像地球单纯地存在一样，并把它的赞许给予季节，空间的明与暗与一切，不要求依傍任何，除了让星星感到安然的影响与力量之网。
有一天时间、沉静和耐心也必须在那儿，好让我继续写马尔特•劳德瑞斯手记；我现在知道他更多了，或者说：需要它的时候知识就会在那儿……
注：
【1】1877年福楼拜发表的三故事之一：淳朴的心、圣朱利安和希罗底。圣朱利安是基于中世纪传说而写的（La Légende de Saint Julien l'hospitalier）。他出生的时候就被预言将是非凡之人。有人告诉他父亲他会成为皇帝，有人告诉他母亲他会成为圣徒。他的父母因而打赌。一次在教堂杀死了一只分心的老鼠之后，他染上了血腥的杀虐动物的恶习，一整个山谷的鹿都被他杀掉。一头雄鹿诅咒他他将杀死他自己的父母。他两次差点兑现这诅咒，因而离家逃避这命运。他加入了匪帮，成了首领。他变得有钱有名，可他从不打猎。他的妻子最终劝说他去打猎，结果他被所有他杀死的动物的幽灵追缠。他回到家想给妻子一个惊喜，结果发现她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杀死了他们，却不知是他父母，他们自行来看望他，他妻子好心把他们的婚床让给他的父母，结果命运的诅咒终于兑现。他再次离家，一无所取，成为乞丐。有一次他经过一条几无人迹的河口，决定开始信徒的生活。有一天，一场大风暴来临，随之来了一个麻风病人要过河。朱利安不畏艰难把他带过了河。过了河，乞丐又要吃要喝，还要朱利安的床，最后要朱利安的肉身温暖他。当朱利安毫不犹豫给了他要求的一切之后，麻风病人变成了一个天使，或许是基督自己，于是朱利安被带到了天堂。
由是突然间（第一次）我明白了马尔特•劳德瑞斯的命运。难道不是这样吗：这真实的考验超过了他的能力，他失败了，尽管在他心里他那么确信他需要这考验，他直觉地找出它，直到它拥抱了他缠住了他而且再也不离开他？马尔特•劳德瑞斯之书，一旦被写，将只是这个东西的实现，在一个人的失败中被证实，这失败对他来说太巨大，太强烈。或许他经过了考验，最终：因为他写了管家的死，可就像拉斯柯尔尼科夫（罪与罚）他被抛弃了，为自己的行为耗尽，在召唤开始行动的时刻停止了行动，因此他的新的，艰难而得的自由开始反对他，并且发现他一无所护，把他撕成了碎片。
啊，我们计算着年月，这里那里分割着它们，停下开始并在这两头间犹豫不决。可是我们碰到的事物中的一片如何就是一切，一件事物如何和下一个相联系，它怎样给自己生命、成长、并在自己的天性中得到教育，以及我们根本上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存在，可是单纯地，热切地，就像地球单纯地存在一样，并把它的赞许给予季节，空间的明与暗与一切，不要求依傍任何，除了让星星感到安然的影响与力量之网。
有一天时间、沉静和耐心也必须在那儿，好让我继续写马尔特•劳德瑞斯手记；我现在知道他更多了，或者说：需要它的时候知识就会在那儿……
注：
【1】1877年福楼拜发表的三故事之一：淳朴的心、圣朱利安和希罗底。圣朱利安是基于中世纪传说而写的（La Légende de Saint Julien l'hospitalier）。他出生的时候就被预言将是非凡之人。有人告诉他父亲他会成为皇帝，有人告诉他母亲他会成为圣徒。他的父母因而打赌。一次在教堂杀死了一只分心的老鼠之后，他染上了血腥的杀虐动物的恶习，一整个山谷的鹿都被他杀掉。一头雄鹿诅咒他他将杀死他自己的父母。他两次差点兑现这诅咒，因而离家逃避这命运。他加入了匪帮，成了首领。他变得有钱有名，可他从不打猎。他的妻子最终劝说他去打猎，结果他被所有他杀死的动物的幽灵追缠。他回到家想给妻子一个惊喜，结果发现她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杀死了他们，却不知是他父母，他们自行来看望他，他妻子好心把他们的婚床让给他的父母，结果命运的诅咒终于兑现。他再次离家，一无所取，成为乞丐。有一次他经过一条几无人迹的河口，决定开始信徒的生活。有一天，一场大风暴来临，随之来了一个麻风病人要过河。朱利安不畏艰难把他带过了河。过了河，乞丐又要吃要喝，还要朱利安的床，最后要朱利安的肉身温暖他。当朱利安毫不犹豫给了他要求的一切之后，麻风病人变成了一个天使，或许是基督自己，于是朱利安被带到了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