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苍洱
王安忆说,无论怎样华美的城市,都有一颗粗鄙的心。所以你无论怎样追求,也必得不到她的垂青,因为不同心。《徒然草》里说只要离开都市,就会心情愉快。我便是这么想的,所以即使是一点点时间,也要抢着离开。 叶榆有好山水,每次我来看苍山都不见苍山见云雾,这次在双廊,隔着秋水看秋山越发是风鬟雾鬓。如此琵琶半遮面,自是因为别有怀抱,所以不肯轻易面世。大理是南诏、大长和、大天兴、大义宁、大理国旧都,到今仍有天子气。隐隐点苍便是天子龙椅的椅背,洱海便是天子的潢池,洱海底的玉白菜便是天子玺。元以后苍山洱海的贞静,不过是在等待江山一代新人罢了。如此好的山川也的确需要好的人来破题承题,也只有好的人儿才配她得起。当年的阁罗凤与后来的段郎是好的,只是后来的人渐渐的不好了,好与不好是天缘,就像黛玉在贾府初见宝玉心里就像认识的一般,而宝玉也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这便是天缘。忽必烈做了中国主,可是他和大理没有这段天缘,元的铁蹄冲下苍山的时候,掳走了段郎,也踏碎了美人心。洱海这横波目,也成了涌泪泉,但将来亦必另有好的人再来为她描淡了的眉,所以她躲在十九峰的云里等。 双廊原是渔村,我在渔村里想着这套山河往事,也不过渔樵闲话罢了。宿在双廊就要宿在水边,我先投宿在“沧海一粟”,后在“半岛63”,也都在水边,时时可以听见水流拍岸,清晨水面有薄雾还有时飞时凫的水禽,傍晚有夕照和霞光映在水上,晚上湖上墨玉一样的深颜色,看不清却还不安静,还是一浪一浪的拍岸声。对岸是下关城的灯光,天上是一天的星辰,南朝沈约的诗说:“河汉纵且横,北斗横复直”,当时读时觉得他繁絮,此时夜观才晓得这两句的贴切。双廊的客栈都小巧而精致,院子里一般都种着紫红杜鹃与茴香花,配着院外的湖水,让人想起贾宝玉的“红香绿玉”的题额来。每家客栈又都必配有书吧,即使没有书吧也要在客厅里放书,此时读书最合读诗,诗本就是为这样的景色写的,也只有在这样的景色里诗才读得懂。手里拿着书,转头看见槛外脉脉的秋水,秋水连着秋山,秋山的背后就是整个的秋天。人的心是很大的,城市里的公寓太小,装不下,只有在样大的空间里,心才可以休息。 辛弃疾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我在双廊这边看苍洱,看得无限喜欢,喜欢得拿得起放不下,贪看不尽,《单刀会》里关羽看长江,看到流泪,也是这种喜欢得拿得起放不下吧。我对山水亦如此的爱,想来这里的细草微风岸也当记得那个随堤逐水、买舟放歌的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