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爪】荠菜和葶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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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多半吃过鲜美的荠菜肉小馄饨，可能也曾尾随在长辈身后，蹲在草地上采集它们波纹状的细长叶片。不过，似乎很少有人细看过荠菜的四瓣小碎花，也很少想过它们是怎样出现在草地上，怎样发芽、展开叶片，绽放小花，直至种子散落。
荠菜的一生之中，人们最为熟悉的部分，无非是变成荠菜肉小馄饨的“嫩叶状态”。荠菜籽在夏秋之间发芽，此后就长成没有茎杆，只有一圈叶子围绕的“基生叶”状态，平铺于地面，晒着秋日烈阳为来年传宗接代储备能量，然后在雪下低调捱过寒冬。
                
                   
春季，荠菜肥嫩的基生叶极受人们欢迎——春来荠美忽忘归，陆游都这么说。不过在荠菜自己的看法里，“挖荠菜”这件事绝对没这么诗意。如果荠菜有思想，一定会认为春天是它们生命中的劫数：男女老少手持各种凶器（在荠菜眼里）步入山野，锐利目光扫过，便有年轻的荠菜被连根挖起、掠走，最后刀砍斧剁，汁水四溅，化为馅料。若是它们能侥幸逃脱，就会在几周之间匆忙从叶子环绕之处抽出花梗，开上一串细碎的白花，相当于和觊觎山野味道的人们打出写字板，“我已经很老了，请不要吃我。”
                
                   
春深，小白花逐个变成绿色的心形果荚。孩子们在草地上蹦跳歌唱，“三月三，荠菜开花赛牡丹”。米粒大的四瓣荠菜花固然精巧，不过说到赛过牡丹，也只是孩子气的一厢情愿吧。但是，到了阴历三月三，采荠菜煮鸡蛋确实是个无法绕开的民俗。随手采一束连叶带籽的老荠菜，与剥壳的水煮蛋加盐同煮，有时也加入枣子和枫香果球，只是借得几分鲜草清香，却让人在仪式中触摸到了春天。
                
                   
忙于寻找荠菜的人们经常发现，在偶然出现的几点荠菜的白花之旁，更多的是黄色花的“假的荠菜”。这“假冒荠菜”同样是细长花葶和四瓣小花，只是花色鲜黄，叶子也不像荠菜多齿，而是圆而多毛，看起来就不会有好口感。在踏青客常常光顾的公园和近郊草地上，插上“好吃”标签的荠菜都被踏青的人们连根挖走，只剩下这些不甚美味的微缩版油菜花。它们就占据了草地，不管数量还是气势上都比荠菜高调许多，风吹过，长杆子上黄花轻轻晃动，草坪上如浮着一层淡淡黄色雾气。
                
                
小时候，狸猫就熟识了这些细小的黄花，一直以为这家伙是“开黄色花的荠菜”。直到某次偶翻辞海，才知道这些小黄花叫做“葶苈”，与荠菜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植物，只是同属于十字花科罢了。葶苈与荠菜总是生长在一起，于是无数次，葶苈无奈的看着同伴消失在翻起的土坑里，一边默默想，自己不好吃真是太幸运了。
                
                      
                
                
——葶苈？好拗口的名字。而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样。
——朋友说，葶苈，亭亭玉立，有如淑女，多文艺的名字呀！
——结果我却心念一动，葶苈——苈葶——泻立停，呃……怪不得这么多年我总觉得别扭。
除去颜色，葶苈花的形状大小都与荠菜完全相同。这相同的花形，就是他们“十字花科”的家族徽记。这个植物家族以排成十字的4片花瓣为特征，花中心都有6支细小的雄蕊，在花期过后，都能够结出中间带有半透明薄膜的果子。
葶苈与荠菜一样，在夏秋撒籽。种子细小似沙尘，很快萌发成扁平成簇的幼苗，越冬，并且默默在心中酝酿花蕾。
                
                     
春天初始，葶苈的叶子藏了许多营养物，格外肥厚，毛茸茸好像一株多肉植物。这些储藏在草根和叶子里的营养，能让她很快会抽葶开花。葶苈刚开花时特别可爱，黄色米粒小花从猫耳朵一样的叶子里露出来。慢慢的，花葶径直向着天空生长，而有些草地被楼房和树木遮挡，光照时间少些，就能看得出，整片的葶苈整整齐齐拜向阳光。
                
                
只需要一个星期，葶苈就由矮胖的猫耳朵状态变成长颈鹿了。曾经的小黄花也变成了绿色竖扁的果荚——很多人都把这些果荚错认为叶子，但是葶苈果荚上并没有叶脉，而且成熟之后会纵向裂开，黄褐色种子散落在泥土里，开始生命的下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