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十一采访】董佳佳《四季》通俗歌曲杂志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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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时间•四季】
——与董佳佳对谈首张创作专辑《四季》
采访、整理/Noix
每个人都不得不经历同样的四季,即便这般,千差万别的我们对同样的四季有着千差万别的感悟,皆因为在同样的季节我们发生着不同的故事——引自董佳佳《四季》
第一次听到董佳佳是在2006年的夏天。一位好友从北京回南京,塞给我一个MP3,里面有一首Demo叫《Compensate》。他告诉我,写歌的人叫董佳佳。在反复地听过那首之后,有几个疑问一直埋在我心里:董佳佳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会写出如此动人的音乐?后来与董佳佳相熟,同她交流音乐,交换对生活的想法,慢慢察觉到隐藏在她娇小外表背后的是她坚强的性格和对音乐的执着与狂热。
2011年夏天,我满怀欣喜地拿到了这张《四季》。打开CD,完整地听完一遍之后,回想起这些年来她的音乐历程,还是不禁对《四季》里的变化感到好奇。脑子里依旧是那几个疑问在萦绕。
于是便有了下面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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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ix:这张《四季》应该是你第一张个人全长专辑吧?是什么让你决定做出一张完整的专辑?
——董佳佳(后简称董):嗯,是第一张全长专辑。作为创作者在最初写歌的时候,会梦想自己能出一张唱片。但是最开始的想法难免有点急于求成。一张专辑的意义,在我看来,不仅仅是归纳总结,它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概念和身份。
09年的时候我很想出专辑,但是2010年的时候,却突然不想了,积累的已经比较多了,但是却缺少了现在这样顺其自然唱出来的冲动。
——Noix:对自己第一张专辑有没有寄托什么特别的感情?
——董:第一张专辑献给我的24岁和我的父母。生命进行了两轮了,是一个阶段总结。这也是赶在今年发行的原因,我是冬天生日。同时,这张专辑的产生,与洱海有着分不开的关联。在面对自然时,我得以反省自我和自己的音乐。它们究竟要表达的是什么,最终在这张专辑中赋予了全新的诠释。所以说,专辑的诞生不太像是一块块砖积累的过程,很多时候应该是一种涌动和迸发。
——Noix:专辑做了多久?
——董:里面选的歌是07年至今这四年间的一些创作,最早的是《流夏》。专辑录了半年多。
——Noix: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你平时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董:我大学读的中文系,毕业之后就一直当编辑。可以说每天接触的都是与书本理想有关的东西,包括音乐也是接近理想的一种做法。
——Noix:之所以2009年没有出专辑,是不是觉得当时还比较稚嫩?
——董:当时还没形成自己的风格,音乐老是被人带着走,没有主心骨。当时的确是稚嫩,而且想的功利性的东西会多,比如我一定要做出点好歌啊,什么都想尝试啊,做出成绩啊之类的。
过了那几年,浮躁的东西全部沉淀下来,知道什么是自己最想做的,很多东西反而无所谓了,出来的感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会更放松。
我的音乐是自我记录,得有积累。弄清楚自己的坚持在哪儿,才知道自己的真实在哪儿。
首先是自己,再是一个普通人,然后才是自己的音乐,否则都是泛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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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ix:你说四季诞生最直接的原因是云南之行,能不能讲讲你的云南之行,旅行中有哪些让你印象深刻,哪些又影响了你这张《四季》里的音乐。
——董:云南我去了腾冲、高黎贡山、和顺,最后去的是大理。高黎贡山一带是自然生境较为原始的地方,印象最深的是大理,那时在洱海边整整呆了四天,住的客栈伸手就可以摸到洱海的水。晚上看着满天的星空入睡,早上醒来看到一大片水和远处的苍山。
总有一个时间、一处地点会让你心情完全平静,无法预测,然后一些东西会从水底浮起来,你自然而然地就会将这些珍贵的东西梳理总结,并放手让它们飘上去——你看,封面也是这种感觉——这张专辑就是这么来的。
其实是去完云南才开始录音的,录音中用到了大量的钢琴,在云南一些随意的录音,并避繁取简,非常强调整体空间感和氛围,这一切是和我在云南的感受分不开的。
——Noix:在你的歌里出现了大理、成都、南京。你在北京也学习、工作生活了8年。对上面的几个城市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能不能分别讲一讲。
——董:我始终相信音乐就是感情,不存在技术。目前为止,我的歌没有一首是写给北京的,因为你无法对存在着的事物进行总结,而且,你所在的地方能直接影响到细枝末节的情绪,所以你无法逃脱出来,去拥有真实的感触。
决定去大理很偶然,是在网上看到一张洱海的图,于是很冲动地第二天就订了票。然后大理变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雪》是在九江写的,那年南方雪灾,春节的时候我见了一些老朋友。成都是一个非常香的地方,香得太迷人了。而南京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树,满街的树,还有潮湿的气味。有很多人从我的歌里听到故事,我觉得,没有回忆和感情,人就是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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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ix:我把《四季》这张专辑给从未听过你歌曲的朋友听,她说能从你的歌听出你自己的故事,能不能拿一首歌作为例子说说里面的故事,相信你的歌迷会感兴趣的。
——董:我说说《Sweet Sugar》(甜糖)和《流夏》吧。《Sweet Sugar》这首歌,是一个深秋的晚上,突然有人送了我一包橡皮糖,当天晚上就写了这首歌,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突然跑来敲我的窗口,说出来,有糖糖吃。那种感觉永远不会忘记。
《流夏》是2007年写的,当时上一届的学长面临毕业,系里办的毕业晚会就叫《流夏》。很喜欢这个名字,当时就被触动了。写这首歌的当天,外面下着暴雨,一个人闷在学校地下室琴房就写出来了,当时用卡带机录了,大概是最早最珍贵的一批Demo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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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ix:这张专辑为什么叫四季,取名时是怎么想的?
——董:为专辑第一次整理歌曲的时候,就萌发了这个想法,就是把歌曲串成一个叙事的专辑。当时脑海里零碎想到的词语是:时间、春夏秋冬、年轮等等。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维瓦尔第的《四季》,以四季为主题概念而成的组曲。编曲进行到一半之后,决定了专辑名称叫《四季》。也有向这位古典音乐大师致敬的意思。主要是从概念段落上来说的,音乐上是两回事。
——Noix:一般来说,第一张专辑是评价一个乐手或者乐队最好的样本,关于第一张专辑自己是怎么评价的?
——董:我最最初的作品(或许称不上是作品),是在12岁写的钢琴曲。那时候我在学钢琴,准备考级。其实我这个人有点叛逆的性格,自己掌握的东西,完全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甚至包括我现在所呈现出来的,也未必就能全盘代表自己,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那会我就一直想要学吉他,想要尝试疯狂扫弦的感觉。16岁时,我的学长Amin给了我一把他初中用的木吉他,我如愿以偿开始自己狠狠琢磨。那一阵写的歌都是吉他写的。之后我开始听后摇啊Ambient啊什么的,想用键盘来创作一些东西,于是买了一个键盘,并开始用键盘演出。因为学过很久钢琴,所以对键盘的把握比吉他要熟练许多。
这张专辑是对过去的总结,但也是摈弃,留下来的是于我自身的一些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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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ix:我觉得这张专辑的制作是花了很多心血的,创作、录音、混音等等方面,能不能讲讲专辑的制作过程?
——董:这张专辑是和露水十一合作的,这也是我唯一合作过,而且合作过3次的厂牌。最开始和模糊绿洲(露水十一负责人)说起要做专辑的时候,他说你再考虑考虑——那时候是08年,一切才刚刚开始。
然后就过了两三年,这两三年我没有专门做音乐,而是经历了很多事情。2010年底的时候,我和他说,我要做一张专辑了,这一次是认真的。这一次他相当支持。他对我的性格和音乐都非常了解,给了我很多建设性的意见。
因为当时没条件找那种特别适合的录音棚,另一方面你到那种地方会有很多局限性,反而不自然了,于是就想自己买设备试试吧,最后的效果也还挺好,对吧(笑)。
我们追求的编曲是流动即发的感觉,编曲就像抽丝剥茧的过程,有时候好的念头一闪而过,抓住了就是好的。这张专辑录了近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有些歌几乎是一气呵成——专辑所有的歌都是同步录音,一遍不好,全部重新再来,很耗神,不过感觉最真实——有些歌就会要找很久的感觉,比如《流夏》,那是在一个闷热到不行的下午,突然有了感觉,形成了现在的编曲。听过《梦的牙塔》合辑的朋友可以对比一下,两个版本的情感很不一样。
至于后期的混音,模糊绿洲费了不少心思,并请ECM的德国混音师来为它提出许多宝贵意见。最后出来的声场偏古典乐,我觉得很符合这张专辑想要表达的意境——平静而永恒。
——Noix:和露水十一合作已经是第三次了,说说你你们合作的感觉。
——董:是的,他们做音乐很认真,而且真的是很认真地与音乐人交流,先去了解你这个人,再去指引你做属于你自己的音乐。
这张专辑里,露水十一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前期的引导,专辑的定位什么的。
——Noix:拿到CD成品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董:一方面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是自己的东西,从头到尾,一点一点完成的成果。另一方面第一次听完碟子,有很多细节和质感很美妙,是之前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
——Noix:有一件事情所有的乐手肯定都非常讨厌,那就是定义风格,如果非得让你给第一张专辑定义 风格,你准备把它定义成什么风格?
——董:……我的一个朋友说是Slow Core,大概吧……音乐要给人家听,风格是别人定,我说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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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ix:能不能讲讲你的音乐历程?
——董:有人说射手座过分地注重精神追求,我是一个典型。我记得有一次在街上,发现没带钱坐车回家,于是我就从北辰西路走了10公里回家。当时我就听着God is an Astronaut,一点儿也不苦闷,心情特别好地走回家了。在我没有饭吃的时候,给我一些我想要的音乐,不吃也可以。
最开始学钢琴,我妈是想让我活动手指,提高智力。好在当时学的时候,我也不抗拒。初中的时候听过一些台湾流行歌,包括张信哲、戴佩妮等等。高中开始接触摇滚乐,所以当时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在台上疯狂扫弦,(后来这个愿望于2010年8月13号的一场演出上实现了,唱的是《雪》,专辑里改编成了纯钢琴版。很巧,离《四季》发行刚好一年时间)。
我的音乐和我的经历、心智都分不开。
——Noix:作为一个一直关注你音乐的人,我发现在你的创作中常常会有一些有意思的举动,比如翻唱Tizzy Bac、Radiohead的歌,改编Linkin Park,甚至还时不时地写几首实验性的氛围音乐。那说说你喜欢的音乐和乐队。讲讲你的创作都受到过哪些人的影响吧?
——董:嗯,你提到的这几个都是很喜欢的乐队,有时候也会尝试用自己的方式,来演绎他们的作品。
其实我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乖很听话很懂事的人,但会喜欢一些比较个性自我的东西,我喜欢的这些乐队,其实也都代表了我的某些观点。我很喜欢台湾钢琴摇滚乐队Tizzy Bac的《田纳西恰恰》,就是一首比较自卑而自恋的歌。比如翻“弹”Linkin Park的《Numb》就是在大三特别沮丧的一个冬天,我在学校的琴房里,录了这首歌。
喜欢的音乐:Post rock, Brit-pop
喜欢的乐队:Radiohead, Explosions in the Sky
——Noix:这次的《四季》的主要乐器有吉他、钢琴和口琴,前两个是你拿手的,口琴的加入很特别,能否讲讲?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乐器啊?
——董:口琴是模糊绿洲突发奇想加的,我最喜欢的乐器是竖琴。
——Noix:对今后在音乐上的发展有没有什么规划,期望做些什么样的改变?
——董:这张专辑是个阶段性总结。如果说《四季》代表我的青春期的结束,那下一阶段,将开始人生的徘徊思考期了。现在我很想用音乐去营造各个地点的氛围,比如我很喜欢的地方:冰岛、阿拉斯加、好望角……最近开始看希腊哲学的书,很想将音乐与宇宙空间结合起来。之前写过的一首偏实验的曲子《第12个星球》,有可能是下一张专辑的名字……
——Noix:《四季》发布到现在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做什么?
——董:这段时间一直在听一个电台叫Classic FM,古典音乐其实一点也不安静,听进去了其实会感觉很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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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ix: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你的歌迷说?
——董:不能说歌迷吧,就是有一些一直在关注我听我的歌,听我的故事的人,我知道他们是真心在音乐里获得了自己的感受,这就很好了。每个写歌的人是一个起点,终端是要抵达听歌的人。然后收到他们的反馈,这是作品自身的一种圆满。收到他们的反馈很开心,也感觉到一种圆满的幸福感。
前几天一个朋友说他失恋了,听了一天《成都爱情故事》。我就推荐他去听《路》,他听完之后再一次爆发了,说果然这首更适合!很治愈吧?
——Noix:好了,访谈就到此结束吧,谢谢你耐心说了这么多。
——董:感谢听过我的歌,并真心喜欢它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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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A's 赞了这篇日记 2012-11-13 21:1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