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个故事之11-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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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未来在云端游荡。 |
下午的阳光填满整个卧室时，陈青仍旧合衣躺在床上，本来中午吃过保姆做的饭，想出门走走，不知为何，又生出这样的倦意。隔壁在卤鸡爪吧，香味穿过门缝，不请自来，似乎，像一位熟知的友人，你无需防范，他悄无声息，就和你盘腿而坐，纳茶、候汤、冲点、刮沫、淋罐、烫杯、洒茶到品尝，默默相对，无需多言，安闲自在。
陈青，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这飘来的卤味，再一口一口的吐了出来，似乎，鸡爪就含在她口中，舌尖在润滑的鸡皮上划转，轻轻咬下鸡掌的部分，是这般厚实与韧性。她很小的时候，就看妈妈卤鸡爪，妈妈喜欢用六必居的老抽和古越龙山的料酒，有时家里没了，就让她到学校的小铺子购买，她总是用百米的速度，匆匆来回，哪怕因为她的耽搁，耽误了妈妈下料的好时机。妈妈经常和她说，做医生，就要眼疾手快，错过最好时机，就是错过了。鸡爪起锅的时候，妈妈麻利地用大火收汁，一盘黄澄澄的卤鸡爪就制作完毕。她总是迫不及待的想伸手，因为在这个装满老抽、料酒和大料气息的厨房，她已盘旋了半个多小时。妈妈，一手端着鸡爪、一手牵着她，来到客厅。托着腮帮，看着她，两手开工，东啃一块、西嚼一口，满脸浆糊，满嘴爪子，咯咯的咀嚼时，“不急，都是你的，我的宝贝！”妈妈用纸擦了擦她的小脸，眯着眼睛，说道。
妈妈，走的时候，没有一点前兆，那一年，她初考在即，睡的有些晚，妈妈半夜出门就诊，她也没有听出动静，第二天上课，老师和她说:"你家里出了点事，爸爸在门口等你..."妈妈就再也没回来，她5点左右看完急诊病人，在回家的路口，遭遇车祸，送到医院，急救四个小时后，走了。陈青，一直没有明白，妈妈昨天还好好，为何今天就这样，说走就走，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对，或妈妈有什么做的不对，被上天给带回，重新塑造。也许有些事情是不可预知。高考志愿，她想都没想，就选择了首都医学院，那是妈妈呆过的地方，她想也和妈妈一样，成为一名出色的耳鼻喉大夫。成为一颗闪亮的星星，在天堂里的母亲，也能看得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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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之后，陈青已是普渡医院耳鼻喉科副主任医师，7年医学院，教室、图书馆、实验室三点一线修道士般清心寡欲刻苦的大学生活，2年的全日住院医师日子，10年的不断深造，陈青打下了坚实专业基础，已过三十，才发现，自己已成大龄女青年。不知是清心寡欲惯了，还是心里塞满病人、手术和治疗，似乎这样也挺好，父亲虽然几次流露出焦急的眼神，陈青只是握着父亲的手说：“爸爸，我会成为全国最好的耳鼻喉医师！”
现在，在这里，要做个好医生，基本是卖白菜的价，却担着卖白粉的危险，许多耳鼻喉科的手术，都关系到脑神经，一台普通手术，3-4小时，不喝水、不下坐，一个姿势，就这样做下来，一个空隙戳的不到位，一个神经梢接到不到位，可能后果都不能想象，即使是一台小手术，但是这样的一台手术，医生的劳动费不到50块元。有一次，一个书法家过来治疗，他得了早期喉癌，给他治疗方案是激光切除喉癌。在手术中发现肿瘤局限于一侧声带，向前没有侵犯对侧声带，向后没有侵犯声带突，因此激光切除喉癌是比较适合。不用切开气管(颈部不戴金属管)，手术时只切除病变的声带，手术创伤很小，做了三个小时，就结束。可是后来，这个病人，却病情恶化，陈青一次次回想手术的过程，一次次查看病例，都想不出哪里有差错。最后，就是这样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手术，还把医院拖进官司里。也许，有些事情，是科学不可预知的。
不过，每次治疗、每台手术，她知道，都不是她一个人主刀，在天堂里的妈妈，都在看着她，做的好，做的不好，都是她们一起并肩作战。40岁的她，成为了博士生导师，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人到中年的她，已是业界最璀璨的星星之一，生活有失意与得意，她已能做到安然恬淡,不语不伤。但是，也许有些事情是不可预知。就像那天，她回医院，给病人复诊，上午8:00挂号开始，只记得中午扒了几口米饭，就到下午，正在进行鼻内镜检查时，突然听见咚咚的垛肉声音，背后火烧的剧痛，还没急的转过身来，一个菜刀就往脸上砍来...
昏迷的过程中，身体似乎一直都在飘着，远处灯火通明，而她就是怎么奔跑，都过不去。忽然，有道光从天撒落下来，照着天空的云彩，像母亲的脸，那空空的地方，不就是妈妈的眼睛和嘴巴吗！似乎，她再向上飘浮一些，就可融入那朵云彩，可是，母亲，只是笑着，她飘过去点，母亲就飘离些，她有些着急，喊了句：“妈，别躲开我，我是青青呀！"扑通一声，她就掉到地面。
醒来时，别人告诉她，已经昏迷了3天；过了三个月，别人告诉她，不要害怕，拿刀的右手和看病人的眼睛会好的。可是，她已经知道，在有限的生命里，原来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未来在云端游荡。
陈青没想到，打个盹，也能睡着，看来是人年纪大了。屋里的阳光感觉都已淡去，应该是傍晚了吧。陈青侧了一下身，用左手掌压了压床头的按钮。小保姆听到铃声，迎合而来，”阿姨，5点了，还出去走走吗？“陈青道声：”走走，还是要走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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