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亲戚 富亲戚 那些农村的亲戚一大群
每当过年我就有亲戚恐惧症,搞不懂为何瞬间冒出如此多未出五服的七姑八婶二叔五伯,老人们盘腿端坐炕头细细梳理辈份儿,然后恍然一40岁的人该抹抹小嘴喊你一声姑奶奶。想起古代小说往往哥哥娶了表姊妹,改嫁的娘亲进了叔伯家,农村错综庞大的族谱仿佛最终会归结到同一个祖宗身上,遥远的某个朝代,一个人,携妻眷子仆来此安身,于是一个现代的村落便基于不断的近亲繁殖而生息。 中国人过年有几大嗜好,串门,唠嗑,麻将,瓜子。不知几代的孙侄女淌着稀稀嗒嗒的鼻涕蹭着你讨糖吃,不知哪家的老太踱着战战巍巍的小脚捣着门喊三奶奶,那些稀奇古怪的亲戚,用正月里油光锃亮的脑门,扣开一家又一家的大门,涌向一户户人家的炕头。 老爷们抽烟喝茶,老娘们打盹唠嗑,那些琐碎的家长里短沾染了些许年味,竟也带着热络憧憬的意味。记得过来人说姑娘千万别嫁一农村出来的凤凰男,纵然男人再好,你也顶不住他一大群千奇百态的农村亲戚。当年老毛子用农村包围了城市,我们的父辈很多都是打农村进了城,几十年光怪陆离的城市生活仿佛真洗礼成了城里人,可一到过年,总要回农村老家看你那一辈子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农民父母,顺带那一大群亲戚。计划生育还没影的那些年,老婆孩子热炕头呼啦啦生了一大堆,所以农村亲戚似乎也就格外多。 市井街头无甚谈资,一年内细微的小事便足够咀嚼聊扯数遍,讲着那些不愿沾惹的穷亲戚,说着那些偶有发家的富亲戚。有个亲戚今年身染重病,住进城里医院,正赶上医院病满为患只能躺在走廊临时床铺,城里动用了所有关系帮衬转到一间单人病房,亦关照主任好生照顾,亲戚出院却连声招呼也不打不声不响兀自回去老家。另有亲戚孩子要上学或工作找了来,当然不遗余力帮衬打点,安排妥当后却也是不声不响,似乎见面问声好都要躲着走自当没这回事。老人们自嘲着农村人不懂世故,却自觉受了亏,且不说感谢,动用关系请客谢礼的钱却也只字不提。我却觉他们大概认为亲戚即便是拿来做帮忙用的,自不必见外,却也可以说这便是农村人质朴不拘小节罢了。 然而风水轮流转这话,却也有些意思,那住院的亲戚再次病发需手术,兀自找了来要再次打点主任主刀,那上学的孩子要升高中,亲戚也找了来要择校择班,上班的人也求调动工作再次帮忙。老人们愤愤然说着上次这般不懂世故便不再帮了罢,却也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说着那生病的可怜,上学的耽误不得。长辈们也颇好笑,明知这许多琐碎的事白白帮忙,需自欠许多人情,却也兀自揽了些来,逢人便说我儿子某某官职,在城里如何如何。这般人情世故使人愈发不愿沾惹,自来不谙世道,也颇害怕热闹,想起年关将近,终要面对一群平时几乎不往来的亲戚,心有余悸。 (毫无贬低之意,言语若有冒犯,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