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法
欲界、色界、无色界,小千世界、大千世界,业行果报,死此生彼。
洁告诉家里,礼拜六要去学校补习。其实礼拜五刚开过校运会,双休日全校放假,补习都取消了。她去学校,是因为杰在那里,他们没有钱出去开房间。洁不爱思考问题,从来不去想“玷污贞操”之类的命题,更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跟杰这个人渣厮混在一起。她只关注自己的感受,她要快乐,杰能使她快乐,非但如此,还使她白皙丰润、容光焕发,而且杰不懂廉耻,追求刺激,这些都是吸引她的地方。她尚未成年,却比很多职业女性更成熟,这成熟表现在:从不谈论爱情。因为她深深了解,男人如果不是因为教育,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所以她也自觉摒弃了这方面的感受,在相当的时间里,仿佛毫无灵魂的荡妇。当然人不能总像动物一样活在激情中,她也不能指望杰为了她从动物进化到人,因此她需要朋友,她看重友谊。礼拜六“补习”完了以后,婕会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
如幻、如梦、如影、如响、如水中月、如镜中像。
礼拜六的学校里,不是只有洁和杰两个人。洁的好朋友婕也来了,而且来得比洁还早。她坐在通往画室的台阶上,等一个人。她想见他,不想见他,他或许来,或许不来,一切充满了变数。在他的脚步声响起之前,周围一片岑寂,只能听见心律不齐噗噗的跳动。她强迫自己安适下来,就像坐在家里、教室里、操场上、公共汽车上……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推开了,走出来的是劼,她最爱的老师。这一刹那,他们都很不自然,劼不知道是不是要迎接她,婕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她,彼此异口同声地“诶”了一声,愣在那里。婕今天没有穿校服,劼因为懒散忘了刮胡子。婕的动作机械,劼的肌肉僵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因为一转身,彼此就在那里。
心起不知何所缘起,心灭不知何所缘灭。
劼来这所学校一年,还没有婕在这儿的时间长。他因为人地生疏表现得有些孤僻,只在婕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那目光有些直接,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其实是因为眼睛近视的婕为了在他面前显得好看,摘掉了自己眼镜的缘故。她因为没有戴眼镜,越发毫无顾忌地看他,贪婪无厌地看他,可是嘴巴上,除了课业的问题,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也正因为此,她把校图能发现的美术专业的书都借来读,读所有能在借书卡上找到他的名字的书。晴朗的夜晚,她坐在楼顶仰望星空,想象其中的一颗星星是他,她在意念中跟他对话;上课的间隙,她站在平台上用目光搜寻他的宿舍,幻想他正站在阳台上,和她隔空相望。“若意是梵行者,梵行则应是觉、是观、是分别、是种种分别、是忆念、是种种忆念、是思维、是种种思维、是幻术、是眠梦。若意业是梵行者,当知梵行则是思想、寒热、饥渴、苦乐、忧喜。”她越来越像一个病人。
亦见诸佛所有游戏。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得太快。劼终于想起说:“进来吧。”忽然婕害怕,动摇,犹豫,想逃。“不了,我没事,就是来看看……您在不在……我没事了,老师再见!”说时迟那时快,就像只被围捕的小兔子连蹦带跳地跑不见了。她想起去找洁,她在等她,她们应该一起回家!穿过漆黑而幽深的走廊,教室的后门虚掩着,她听见一些异样的声音,不敢贸然推门进去。洁正在快感的边缘盘桓,杰一会儿曲尽能事,一会儿欲擒故纵,使她咬牙切齿,欲罢不能。她开始随着他的摆动扭曲身体,发出勾魂摄魄的呼叫和呻吟。书本,文具,课桌椅,和他们的肉体,同时摩梭震荡,构成一种极不平衡不协调的旋律,让门外的婕感到钻心刺耳,无所适从。有一刹那,她想象拥抱在一起的是她和劼,但理智马上把这种幻觉叱退了。她感到手心出汗,头顶发麻,脚底打颤,灵魂出窍。
受亦有二种业,一能领受爱憎等事,二与爱作生起因。爱亦有二种业,一染著可爱事,二与取作生起因。
婕想进去喝住洁,把她从这种无耻的欢爱中救拔出来,可是她马上想到了自己对劼的感情,使得她无法抬起头来义正辞严。转念一想,她开始佩服洁,如此大胆地付出自己,如此自如地领受欢愉。佛经告诉我们:“此诸凡夫愚痴无智,甚为可愍。有无数身已灭、今灭、当灭,如是尽灭,不能于身而生厌想,转更增长机关苦事,随生死流不能往返,于诸蕴宅不求出离,不知忧畏四大毒蛇,不能拔出诸慢见箭,不能熄灭贪、恚、痴火,不能破坏无明黑暗,不能干竭爱欲大海,不求十力大圣导师;入魔意稠林,于生死海中,为觉观波涛之所漂溺。”“而诸凡夫心堕邪见,无明覆翳,立憍慢高幢,入渴爱网中,行谄诳稠林不能自出,心与悭嫉相应不舍,恒造诸趣受生因缘,贪、恚、愚痴积集诸业日夜增长,以忿恨风吹心识火炽然不息,凡所作业皆颠倒相应,欲流、有流、无明流、见流,相续起心意识种子,于三界田中复生苦芽。”什么时候该放下,什么时候该离开,婕怎么会不懂呢?
无色现色,色现无色;初不乱后,后不乱初。
洁在喘息中意乱情迷,春心怒放。眼前的杰面目猥琐,神态淫荡,张牙舞爪,得意忘形。她闭上眼睛,看见楼上那个明眸皓齿的小哥儿,看见班里目不斜视的帅气的优等生,看见体育部长矫健的投篮的身影,看见家里床边招贴画上男明星们英俊的脸庞……她隐隐感到刺痛,却不愿睁开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过发鬓,马上更忘情地投入到欢爱中去。她又看到家里破旧的桌椅橱柜,墙皮剥落,悬挂着姥爷的遗像,父母互相无情地撕扯谩骂,劈头盖脸一通殴打,老师充满鄙薄的眼神,好像在判决她的死刑……“随事贪欲与心共生,心是识,事是行,于行迷惑是无明,与无明及心共生是名色,名色增长是六处,六处三分合是触,触共生是受,受无厌足是爱,爱摄不舍是取,彼诸有支生是有,有所其名生,生熟为老,老坏为死。”她觉得人生在此刻达到了真实的极致。
断除一切憍慢,消灭一切烦恼,裂爱欲网,破愚痴暗。
洁看见了婕,这一刻,她睁着眼睛。教室的后门开着一条缝,那条缝后面,是婕的慌张的眼睛。四目相对,一言不发。“菩萨摩诃萨能深了达心法如幻,一切世间皆悉如梦,一切诸佛出兴于世皆如影像,一切世界犹如变化,言语音声悉皆如响,见如实法,以如实法而为其身,知一切法本性清净,了知身心无有实体,其身普住无量境界,以佛智慧广大光明净修一切菩提之行。”“诸佛正法,如是甚深,如是寂静,如是寂灭,如是空,如是无相,如是无愿,如是无染,如是无量,如是广大。”这是一辆宝车,“所爱男女悉载其上”;这是一场功德,“不为求眷属故回向”。
住无碍智,永不退转;永离欲心,无所染著。
对这一幕,我不能敷衍得更多了。“菩萨摩诃萨知一切法到于彼岸,心不计我能入于法,亦不于法而有错乱。”聊充半部夹生华严经的学习笔记,但愿“于不坚中求坚固法,为欲利益一切众生,勤求诸佛无碍解脱究竟清净一切智道”。贻笑大方,请恕妄言之罪。
洁告诉家里,礼拜六要去学校补习。其实礼拜五刚开过校运会,双休日全校放假,补习都取消了。她去学校,是因为杰在那里,他们没有钱出去开房间。洁不爱思考问题,从来不去想“玷污贞操”之类的命题,更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跟杰这个人渣厮混在一起。她只关注自己的感受,她要快乐,杰能使她快乐,非但如此,还使她白皙丰润、容光焕发,而且杰不懂廉耻,追求刺激,这些都是吸引她的地方。她尚未成年,却比很多职业女性更成熟,这成熟表现在:从不谈论爱情。因为她深深了解,男人如果不是因为教育,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所以她也自觉摒弃了这方面的感受,在相当的时间里,仿佛毫无灵魂的荡妇。当然人不能总像动物一样活在激情中,她也不能指望杰为了她从动物进化到人,因此她需要朋友,她看重友谊。礼拜六“补习”完了以后,婕会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
如幻、如梦、如影、如响、如水中月、如镜中像。
礼拜六的学校里,不是只有洁和杰两个人。洁的好朋友婕也来了,而且来得比洁还早。她坐在通往画室的台阶上,等一个人。她想见他,不想见他,他或许来,或许不来,一切充满了变数。在他的脚步声响起之前,周围一片岑寂,只能听见心律不齐噗噗的跳动。她强迫自己安适下来,就像坐在家里、教室里、操场上、公共汽车上……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推开了,走出来的是劼,她最爱的老师。这一刹那,他们都很不自然,劼不知道是不是要迎接她,婕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她,彼此异口同声地“诶”了一声,愣在那里。婕今天没有穿校服,劼因为懒散忘了刮胡子。婕的动作机械,劼的肌肉僵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因为一转身,彼此就在那里。
心起不知何所缘起,心灭不知何所缘灭。
劼来这所学校一年,还没有婕在这儿的时间长。他因为人地生疏表现得有些孤僻,只在婕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那目光有些直接,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其实是因为眼睛近视的婕为了在他面前显得好看,摘掉了自己眼镜的缘故。她因为没有戴眼镜,越发毫无顾忌地看他,贪婪无厌地看他,可是嘴巴上,除了课业的问题,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也正因为此,她把校图能发现的美术专业的书都借来读,读所有能在借书卡上找到他的名字的书。晴朗的夜晚,她坐在楼顶仰望星空,想象其中的一颗星星是他,她在意念中跟他对话;上课的间隙,她站在平台上用目光搜寻他的宿舍,幻想他正站在阳台上,和她隔空相望。“若意是梵行者,梵行则应是觉、是观、是分别、是种种分别、是忆念、是种种忆念、是思维、是种种思维、是幻术、是眠梦。若意业是梵行者,当知梵行则是思想、寒热、饥渴、苦乐、忧喜。”她越来越像一个病人。
亦见诸佛所有游戏。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得太快。劼终于想起说:“进来吧。”忽然婕害怕,动摇,犹豫,想逃。“不了,我没事,就是来看看……您在不在……我没事了,老师再见!”说时迟那时快,就像只被围捕的小兔子连蹦带跳地跑不见了。她想起去找洁,她在等她,她们应该一起回家!穿过漆黑而幽深的走廊,教室的后门虚掩着,她听见一些异样的声音,不敢贸然推门进去。洁正在快感的边缘盘桓,杰一会儿曲尽能事,一会儿欲擒故纵,使她咬牙切齿,欲罢不能。她开始随着他的摆动扭曲身体,发出勾魂摄魄的呼叫和呻吟。书本,文具,课桌椅,和他们的肉体,同时摩梭震荡,构成一种极不平衡不协调的旋律,让门外的婕感到钻心刺耳,无所适从。有一刹那,她想象拥抱在一起的是她和劼,但理智马上把这种幻觉叱退了。她感到手心出汗,头顶发麻,脚底打颤,灵魂出窍。
受亦有二种业,一能领受爱憎等事,二与爱作生起因。爱亦有二种业,一染著可爱事,二与取作生起因。
婕想进去喝住洁,把她从这种无耻的欢爱中救拔出来,可是她马上想到了自己对劼的感情,使得她无法抬起头来义正辞严。转念一想,她开始佩服洁,如此大胆地付出自己,如此自如地领受欢愉。佛经告诉我们:“此诸凡夫愚痴无智,甚为可愍。有无数身已灭、今灭、当灭,如是尽灭,不能于身而生厌想,转更增长机关苦事,随生死流不能往返,于诸蕴宅不求出离,不知忧畏四大毒蛇,不能拔出诸慢见箭,不能熄灭贪、恚、痴火,不能破坏无明黑暗,不能干竭爱欲大海,不求十力大圣导师;入魔意稠林,于生死海中,为觉观波涛之所漂溺。”“而诸凡夫心堕邪见,无明覆翳,立憍慢高幢,入渴爱网中,行谄诳稠林不能自出,心与悭嫉相应不舍,恒造诸趣受生因缘,贪、恚、愚痴积集诸业日夜增长,以忿恨风吹心识火炽然不息,凡所作业皆颠倒相应,欲流、有流、无明流、见流,相续起心意识种子,于三界田中复生苦芽。”什么时候该放下,什么时候该离开,婕怎么会不懂呢?
无色现色,色现无色;初不乱后,后不乱初。
洁在喘息中意乱情迷,春心怒放。眼前的杰面目猥琐,神态淫荡,张牙舞爪,得意忘形。她闭上眼睛,看见楼上那个明眸皓齿的小哥儿,看见班里目不斜视的帅气的优等生,看见体育部长矫健的投篮的身影,看见家里床边招贴画上男明星们英俊的脸庞……她隐隐感到刺痛,却不愿睁开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过发鬓,马上更忘情地投入到欢爱中去。她又看到家里破旧的桌椅橱柜,墙皮剥落,悬挂着姥爷的遗像,父母互相无情地撕扯谩骂,劈头盖脸一通殴打,老师充满鄙薄的眼神,好像在判决她的死刑……“随事贪欲与心共生,心是识,事是行,于行迷惑是无明,与无明及心共生是名色,名色增长是六处,六处三分合是触,触共生是受,受无厌足是爱,爱摄不舍是取,彼诸有支生是有,有所其名生,生熟为老,老坏为死。”她觉得人生在此刻达到了真实的极致。
断除一切憍慢,消灭一切烦恼,裂爱欲网,破愚痴暗。
洁看见了婕,这一刻,她睁着眼睛。教室的后门开着一条缝,那条缝后面,是婕的慌张的眼睛。四目相对,一言不发。“菩萨摩诃萨能深了达心法如幻,一切世间皆悉如梦,一切诸佛出兴于世皆如影像,一切世界犹如变化,言语音声悉皆如响,见如实法,以如实法而为其身,知一切法本性清净,了知身心无有实体,其身普住无量境界,以佛智慧广大光明净修一切菩提之行。”“诸佛正法,如是甚深,如是寂静,如是寂灭,如是空,如是无相,如是无愿,如是无染,如是无量,如是广大。”这是一辆宝车,“所爱男女悉载其上”;这是一场功德,“不为求眷属故回向”。
住无碍智,永不退转;永离欲心,无所染著。
对这一幕,我不能敷衍得更多了。“菩萨摩诃萨知一切法到于彼岸,心不计我能入于法,亦不于法而有错乱。”聊充半部夹生华严经的学习笔记,但愿“于不坚中求坚固法,为欲利益一切众生,勤求诸佛无碍解脱究竟清净一切智道”。贻笑大方,请恕妄言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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